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80章 歸來

方嫵娘一向伶牙俐齒,與人鬥嘴還從未輸過,當下冷冷一笑,指著杜恆霜的牌位道:「我女兒屍骨未寒,你就急著要給士及娶陰婚,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著走到杜恆霜的牌位前面,伸手拿起她的牌位:「如果你還是不滿我女兒做你們蕭家的媳婦,我現在就帶她回去!她是我杜家的女兒,何必要待在你家受這份委屈?——真是死了你還要給她氣受。龍香葉,這輩子我和我女兒沒有得罪過你吧?你為何要這樣羞辱我們?」說著說著,一向剛硬的方嫵娘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龍香葉從來沒有見過方嫵娘在人前哭過,此時不禁呆了一呆,才回過神來,伸手將杜恆霜的牌位奪了過來,氣呼呼地道:「霜兒是我們蕭家上了族譜的原配宗婦,哪裡能讓你這個瘋婦說拿走就拿走?!——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你竟然說得出這種話,壞你女兒名節,你女兒九泉之下若是有靈,一定會後悔做你女兒!」

方嫵娘被龍香葉罵得稍微冷靜了一些,低頭拿帕子拭了淚,知道是剛才自己說話太過。

杜恆霜是原配,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就算她沒死,被休了,蕭家族譜上哪怕划去她的名字,她也永遠佔了原配的位置。

因為原配,只有一人。男子此生第一次娶的妻子,是為原配。

後來的人,哪怕是皇室公主,無論如何抹煞前任的痕迹,都無法讓自己坐上原配的位置。

可以為正室,可以為嫡妻,但是原配,永遠只有一人。

她剛才居然還想把女兒的牌位從蕭家的宗祠移出來,真是有些失心瘋了……

方嫵娘看著龍香葉將杜恆霜的牌位再次放上供桌,沒有再企圖去奪回來。

龍香葉看著杜恆霜的牌位,覺得無限委屈,也抹起淚來:「我什麼意思?我難道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我已經戰死的大兒子?——我還不是為了我的兩個孫子、孫女!他們需要有個娘照應……」

「你胡扯!他們有自己的娘!」方嫵娘雖然有些後悔剛才說的話,可是此時她卻不能再讓龍香葉將她駁倒。

「可是他們的娘已經死了!方嫵娘,你到底知不知道,沒娘的孩子有多慘?我給他們找個疼愛他們的娘,找個他們也喜愛的娘,有什麼不對?」龍香葉哽咽著道:「他們是我的親孫子!是我老大唯一的孩子,你說我會不會害他們?!」

方嫵娘怒視著龍香葉:「那是親娘!——你知不知道,後娘有幾個是好的?!」

兩人在中堂之上爭執,四周的下人一個個偷偷溜走,站到門外的廊廡底下去了。

龍香葉知道方嫵娘是個爆炭脾氣,吃軟不吃硬,只得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放緩了聲調勸她:「後娘是不好,可是也要看什麼情況。老大已經死了,月嬌嫁給他的牌位而已,還是你認為月嬌能跟他的牌位生個孩子出來,奪了恆霜孩子的寵?——月嬌這一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她還不把兩個孩子當寶?!再說,嫁給士及的牌位,實在是委屈了這孩子。她才十五歲,就要守一輩子的寡,就為了你寶貝女兒的孩子!她實際的情形,其實也就比下人好一點點。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番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壓得方嫵娘說不出話來。

龍香葉跟著道:「難道你真的把你自己的好惡看得比兩個孩子的切身利益還要重要?為了你女兒獨一無二的地位,我的兩個孫子、孫女就活該從小便是沒爹沒娘的孤兒?!你要不要這麼狠啊!」龍香葉說到最後,也是淚如雨下,極是心疼自己的兩個孫子、孫女。這沒爹沒娘的孩子,以後可怎麼說親啊?

方嫵娘嘴唇翕合,居然再一次啞口無言。她覺得其中有些不對的地方,但是她被龍香葉拿大道理壓著,居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她。

過了許久,方嫵娘灰心喪氣地道:「隨你吧。你要給你兒子娶陰親,也由得你。我要把我女兒的陪嫁帶走,等兩個孩子長大了,再還給他們。」

論理,杜恆霜有孩子在蕭家,娘家是不能將她的嫁妝拿走的。母親的嫁妝,要不留給女兒,要不兒子女兒平分。讓丈母娘拿回去的情形,極為少見。當然也不是沒有。

龍香葉知道杜恆霜是方嫵娘和杜先誠的心肝寶貝,就連他們的小女兒都沒有杜恆霜那樣得寵。

方嫵娘擔心杜恆霜的陪嫁被蕭家人揮霍,也是情理之中的。

龍香葉揮揮手:「你可以把霜兒的嫁妝帶走。但是老大將我們蕭家的鋪子田莊上在霜兒名下,那部分是我們蕭家的,你不能帶走。」

說著,龍香葉乾脆叫了蕭義過來,將杜恆霜名下的鋪子交割清楚。

哪些是杜家的陪嫁,哪些是蕭士及給杜恆霜的,蕭義那裡都有帳本。

杜恆霜一年前去郊外莊子上養病的時候,就已經跟蕭義交割過一次,現在也只不過是再分一次帳而已。

方嫵娘對著嫁妝單子,當杜恆霜的嫁妝帶走了,只留下大的家私,還有一些綾羅綢緞,都盡數封庫,鑰匙被方嫵娘帶走。

方嫵娘雖然帶了這些陪嫁走,但是杜恆霜陪嫁的下人還是留在蕭家。他們要照看杜恆霜的兩個孩子,月例以後從方嫵娘那邊領,一個月關一次帳,由蕭義去那邊結清。

歐養娘和知數沒有跟去中堂,只是默默地守在正院上房裡。

陳月嬌沒事人一樣,給兩個孩子拿柳枝編出一些小花籃、小螞蚱,看得平哥兒和安姐兒目不轉睛。

方嫵娘走後,龍香葉問准了陳月嬌,正式遣人去金姨媽那裡下聘禮,定了蕭士及五七之後,就讓她跟蕭士及的牌位成親。到時候,離杜恆霜的死,也不過兩個多月,確實也是如同方嫵娘所說:「屍骨未寒」。

龍香葉也有些慚愧,可是看著兩個孩子的臉上終於有了笑顏,她覺得這樣做也是值得的。

這天晚上,陳月嬌坐在兩個孩子床前做針線。

夜已經很深,蕭家的下人都已經回去歇息了。

知數在外面的暖閣打盹。

陳月嬌放下針線,看著兩個孩子的睡顏,輕輕幫熟睡的平哥兒擦去眼角的淚水。——她知道,這個孩子,不管在人前多粘她,可是私下裡,他心裡還是念著他的親娘呢。人人都說他乖巧,可是陳月嬌卻覺得,這兩個孩子,其實比上一世:「杜蘅」那三個無法無天的調皮孩子更難帶。這兩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懂事以來,就沒有見過爹娘,所以將他們的真正心思藏得很深。才兩歲多呢,就開始察言觀色,真是可憐……

陳月嬌在心裡暗道:「孩子別哭,你爹會回來的。——你爹若是真的死了,我怎麼會嫁給他的牌位呢?」

說著,她微微地笑。這一世,她果然會花好月圓,不枉她重生一場……

雖然蕭士及出征的日子提前了兩年,陳月嬌發現,事情還是順著上一世的軌跡前行,不,甚至比上一世更好。這一世:「杜蘅」雖然未能如願:「陳月嬌」卻提前十多年嫁到蕭家。

她當然知道,蕭士及在第一次對戰突厥的時候,會有個坎。上一世,他也經歷過「失蹤」、「死亡」的過程。最後他依然活著回來,而且官封柱國侯……

想到蕭泰及有了一個「柱國伯」的爵位就喜不自勝的樣子,陳月嬌真心看不上他。

眼皮子這樣淺,等蕭大爺回來,有的你好看。

蕭泰及忙完大哥蕭士及的喪事,就要準備陳月嬌和大哥結陰婚的事。

沒過幾天,他就說手頭不夠用了,找蕭義要蕭士及的那些鋪子、田莊和其餘的財產。

杜恆霜和蕭士及雙雙去世,蕭義再也沒有任何理由把持這些財產。

蕭泰及如今有了爵位,腰桿硬了許多,已經明確跟蕭義說,再不交出來,就告他「以奴欺主」,企圖霸佔主家家產。

這樣大的帽子,蕭義當然抗不住,只好將手頭上所有的東西都交了出來。

蕭泰及看見這樣大的一筆數目,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快,太子也知道了蕭泰及手裡的帳目,便輾轉派了中人過來,跟蕭泰及洽談。

蕭泰及知道自己「借襲」,是沾了太子的光,而且他一直也想在朝中找一個靠山。——有什麼靠山,能比太子更大呢?當然除了皇帝以外……

現在太子想要一半的產業,他樂得拿著大哥的財產做人情,給自己鋪路,當下就很慷慨地將蕭家一半的產業改做了太子門下常總領的名字。

太子看著從蕭泰及那裡得來的數目龐大的財產,樂得哈哈大笑。

略施小計,他就將二弟的產業神不知、鬼不覺地奪了過來。

二弟以後想再圖謀大事,沒有銀子,可是寸步難行。

先剪其羽翼,再斷其臂膀,看他個跛足鴨,還能跑多遠!

很快蕭士及的五七過了,龍香葉一頂白轎,將陳月嬌抬進了門,讓她抱著蕭士及的牌位成了親。

從此家裡上上下下都改口叫她大奶奶,跟杜恆霜相區別。

平哥兒和安姐兒也能叫她「娘」了,但是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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