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躡雲 第732章 危局

她回身說道:「凌千葉是個明白人,他此番只是避勢,未必真的就是被幾個孽徒所困,如今他帶著我這句話回去,想必他們不會作亂。你師父自會有安排。你是要跟我去菡萏峰,還是回千島湖去?」她知道玄一與葛靈的關係甚深,只怕有些少年間的情愫,不過她也無意深究,少年間的情誼,有時往往難說的很,顧顏更不會去橫加干涉。

玄一愣在那裡,頗有些猶豫,他想去照顧如今很是孤單的葛靈,但是又放不下在千島湖的師父,一時間左右為難。葉玄機偷眼看著他,只覺得自己的性命,似乎就系在這位小師弟一念之間。

玄一猶豫了半晌,才說道:「我還是先回去看師父吧,如果沒事的話,我到菡萏峰去找你,好不好?」

顧顏點了點頭,「那你自己保重!」她用極為凜冽的目光掃了葉玄機一眼,便不再多言,飛身而起,向著菡萏峰的方向飛去。當年林子楣,對她曾有相助之德,於情於理,她不能看著此事不管,就算勢不可違,至少,她要把葛靈帶出來!

玄一看著她的背影飛身遠去,想到顧顏只輕飄飄的一句話,居然就嚇得身邊的這位三師兄不敢動彈,在他那小小的心中,忽然間起了崇敬的念頭,不自禁的說出了一句話:「所謂肝膽,當如是!」

而葉玄機此時,則早已軟倒在地,訥訥而不能言。

而此時在菡萏峰,則頗有些惶惶然的情狀。

在林子楣所居的亭閣之中,這時早就已經被無數的禁法所封閉,外面金光燦然,無數的符篆閃耀不停,而她的十餘名弟子,這時都聚在亭閣之外,她們互相對望,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林子楣不是南海土著,她從蒼梧來此,獨立菡萏峰,超脫於南海諸人之外,也不刻意的向外擴張勢力,在南海立峰逾千年間,也不過就收了十幾個徒弟而已。遠不如雲紫煙與八荒居士那樣枝葉繁盛。她所收的弟子中,前兩個因為在爭鬥和修行出了岔子,而紛紛殞落,最為得用的,就是岑墨白與江無幽二人,而菡萏峰的外事,也多由她們兩個料理,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這兩人。

江無幽的心中,不禁的有幾分憋氣,她有些不忿的說道:「師姐,師父這些年,只讓我們要韜光隱晦,不可生事,現在人家都欺上門來了,難道還要一直忍氣吞聲的不成?」

岑墨白皺眉道:「師父當年在修行中,傷了元氣,雖然勉強修成了元嬰,但卻留下了後患,每隔五百年必要歷一次劫數,如今正是歷劫之期。她老人家也是為了此事,才故意避開如今南海上的鋒芒,我想千鏡、朱紫兩島,也是要借著這個由頭生氣,只要再忍上數年,等師父出關,那麼一切自然就有分曉。」

江無幽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只怕人家,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了!你沒聽說么,那兩大島,都在外聯絡人手,準備徹底的將南海瓜分了,這一次,菡萏峰只怕在劫難逃!」

岑墨白的眉頭皺得更緊,她自然知道如今南海的局勢,自從當年雲夢澤一戰之後,七大島共治南海的局勢更易,而偏偏又趕上了林子楣閉關的時間,她們緊閉菡萏峰,不與外界爭鬥,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雖然林子楣在閉關之前,已經做出了種種布置,但這一刻,岑墨白的心中,卻沒有一點底子。如果真的是八荒與雲紫煙親至的話,就算有師父先前的布置,只怕小小的菡萏峰,也不夠他們兩個一勺燴的!

看到那些師妹們有些惶恐和殷切的目光,岑墨白定了定神,說道:「都慌什麼?這件事師父早有布置,按著她說的去做便是。只要能度過這一關,大家自然福源無窮,否則的話,只要盡了和,大不了一條性命而已!」

她做為排名最長的弟子,平日里頗有積威,這一聲喝出來,那些小師妹們都喏喏稱是,岑墨白道:「平日里分派給你們的職司呢,還不去做?如果不想菡萏峰在南海中除名的話,這一次,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她幾句話,便將這些弟子喝走,只有江無幽站在她的身邊,在她們兩個人的手中,每人都執著一面金光燦然的玉符。江無幽眉頭緊鎖的說道:「師父在四十幾年前,特地走了一趟蒼梧,去尋蓮花生大師,求來的這兩道陣符,不知道可真的管用?師父也是,既然知道自己要過這一大關,為何不幹脆留在蒼梧,那裡有蓮花山護佑,不是比這兒要安全得多?」

在當年,顧顏被困雲夢澤之後,沒過多久,南海至蒼梧的傳送陣便即開啟,只是這一次,九大派並沒再派人到南海中來,倒是林子楣,她親自走了一趟蒼梧大陸,除了照例回去拜祭舊居之外,還親自上了一趟蓮花山,為的便是交代秦明月之事。她將秦明月的來意、用心,以及最後死在顧顏刀下的結果,毫無隱瞞,原原本本的與蓮花生大士說知。而那一次,只有林子楣與蓮花生兩人,他們所談的內容,並無外人知曉。而林子楣在回來之後,便宣布菡萏峰避世之事,又將兩人秘密宣來,賜了這兩道陣符,以備萬一之用。隨後,她便發動了層層禁法,進入亭閣,這一去,四十九年之內便不再出來。

林子楣每隔五百年,要過一次大劫之事,即使在菡萏峰,也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她平日里就深居簡出,並不常與弟子們見面,這件事,也只幾個親近弟子知道而已。只是這一次,正到她閉關的最緊要時刻,是絕對無法分身出來的,如果這個過程稍一被打斷,只怕就是走火入魔,經脈盡焚的下場。

而八荒與朱紫島,卻偏撿了這個時候進攻,如果說不是刻意安排,只怕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岑墨白沉默了半晌,便說道:「去芙蓉殿!」

芙蓉殿,是在菡萏峰的半山之處,也是菡萏峰上最為宏大的一座建築,是林子楣平日里與諸弟子們的講道之所。菡萏峰本來佔地並不算甚大,只是在南海之內,獨立雲中,所謂霧鎖群山,四千仞之下,共分三十二峰,菡萏峰一枝獨秀。林子楣性喜清幽,於此地也並不大興土木,這菡萏峰上的布置,甚至還比不上大荒城來得龐大。畢竟當年的寧封子是好事之人。而最大的芙蓉殿,也不過只是方圓百丈而已。

在芙蓉殿中,這時只剩兩名弟子,另外的弟子都已去了各自的職司位上,岑墨白滿意的一點頭。

殿前的金階玉案,便是林子楣的坐處,她們自然不敢上座,只是向上三拜,在案首處,一柄足有尺余的金色芙蓉,正緩緩升起。江無幽將手一拋,從她的袖中,一片五色雲光飛起,映著那芙蓉色,顯得格外好看。

只是眾人這時都沒心思觀賞,在那錦繡雲光之中,清晰無比的顯現出了遠處的情景。

在菡萏峰數千里外之處,她們可以清晰的看到,無數的遁光正四處來去,似乎為這一次的戰役,整個南海,都動作了起來。

江無幽的臉上露出了冷厲之色,「他們倒是好大的陣勢,可真看得起咱們!」

岑墨白默然不語,這位一向顯得鎮定如恆的女修,這時心中也不禁有些惴惴,擺出這樣的陣勢,自然是為了林子楣,這恐怕是南海逾千年來,第一次發生在元嬰修士間的正面衝突,菡萏峰,究竟能不能扛得過這一場危機?

這時一個圓臉的少女忽然說道:「師姐,雖然都做好了準備,但峰上還有……」她向著外頭努了努嘴,說道,「那位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給她遞個信兒?」

江無幽「呀」了一聲,「我們忙成這樣子,卻把她給忘了,韻兒,你親自走一趟吧,把這件事跟她講講,就說此地將有大變,請她儘快離去吧。」

那叫韻兒的少女撇了撇嘴,說道:「她在咱們這兒,住了這好些年,主不主客不客的,現在有了事了,就一走了之,天下間,倒是真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岑墨白道:「多事!叫你傳話便去,哪來那麼多的廢話。」

韻兒吐了吐舌頭,飛快的出殿而去。

在菡萏峰之北的一座矮峰上,有著一座小小的洞府,那裡只有數間竹舍,遍植青竹,環境清幽無比,一個少女,此時正站在樹下,目光遙遙,向著遠方望去。天空中華光初上,照在她的側臉,顯出一道無比好看的來,這個少女,便是當年執顧顏所賜信物來投的葛靈了。

當年大荒生變,顧顏讓葛靈帶著父母來投菡萏峰,葛靈到了這裡,取出顧顏的信物,林子楣便毫不猶豫的應了,只是她性子淡淡的,並不慣於籠絡人,只給她安排了居處,一切當弟子相待便是,也沒有刻意的看顧,倒是兩相便宜。葛靈便在這裡,辟了一座小小的洞府,自行修鍊,隔些日子,便去芙蓉殿中,聽林子楣講道,也沒有特意的指點,全憑她當年所學自悟。

她在這菡萏峰上,一待便是五十餘年,晉階築基後期之後,境界漸漸穩固,終於可以開始衝擊金丹的旅程。而隨著歲月的磨礪,當年的那個還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如今也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她此時,對菡萏峰之事,還茫然不知,她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當年顧顏所賜下,給她用來結丹的丹藥與陣圖,都是現成的,她只是等著見玄一一面,便要開始閉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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