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當浮一白

酒樓內的氣氛特別好,都是熟識的朋友齊聚一堂,那麼被灌酒是必定的,離朱坐了沒多久就被那些舊友左一杯右一杯灌得半醉,最後撐不住同夜唱打了聲招呼,逃席出來,想到集粹樓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遊戲里的夜景不知道與千百年前是不是一樣,反正青龍城內燈火還是十分輝煌,四處都高挑著燈籠,夜市上行人如織,瞧上去比白天更熱鬧幾分。

坐在門首的台階邊上深深吸了兩口涼氣,離朱覺得胸口翻騰的酒意被壓了些下去,正饒有興緻的瞧著那些古裝打扮的男女手攜著手兒逛街,幻想著沒有宵禁的宋朝夜市是什麼模樣,忽然就覺得身邊一陣微風拂動,轉眼去看時,卻見蘇簡暄跟了出來,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坐在了她的身旁。

眨了眨眼睛,似乎同她沒有什麼話說,離朱便轉回眼去,繼續打量面前絡繹來往的玩家們。

蘇簡暄見她不理人,猶豫了片刻,還是執著的開口:「我……我知道這樣說有點唐突……」

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醉意,想來也是喝多了,口齒有些不靈便,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

離朱同樣也喝多了,但是神志還是很清醒,知道蘇簡暄要說的不外乎夜唱,她不想跟心有企圖的人討論自己的男友,乾脆打斷她道:「既然知道是唐突的話,那就不要說了,免得清醒了後悔。你喝多了,早點下線休息吧。」

下線後,酒醉的感覺就會消失,如果休息夠了八小時再上線,遊戲里的角色也只會感覺到宿醉的難受,不會再暈暈乎乎大舌頭了。

離朱這樣勸她,真是好意,不想她說出什麼讓兩人都難堪的話,但是蘇簡暄似乎仗著醉意,什麼都不在乎了,聞言就嗚嗚的低聲哭了起來,抽抽泣泣道:「我喜歡他很久了……為什麼他最後挑的是你……」

咦?!這樣的問題!

「你真的喝醉了!」

若是沒醉,這種問題不是該對夜唱說去?何況為什麼要用那個「挑」字啊!蘇簡暄自己都對自己沒信心,覺得該被人挑來撿去的,那她還能說些什麼?

離朱不想同她糾纏下去,站起身來準備回去,誰知蘇簡暄借酒蓋了臉,一把扯住她的衣裳下擺,軟軟的哀求道:「把他讓給我好不好?求求你……」

「……」離朱聽她這麼一說,真想端一盆冷水來,兜頭澆下去,讓她自己想想這話說得合不合適!

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呢,倒真是有人給蘇簡暄兜頭澆了盆冷水,當然不是真的水,只是言語,冷冰冰似水的言語:「我不是貨物,沒法由著人讓來讓去。」

說話的人自然是夜唱,他於方才的觥籌交錯間,瞧見蘇簡暄跟著離朱出來,就知道情況有點不妙,推了兩杯酒後也跟了出來,誰知正好聽見蘇簡暄那句荒謬之極的言語,說不惱是假的,因此說話的時候語氣也重了些。

這樣的話聽在蘇簡暄耳朵里,無疑是最佳的醒酒湯,她打了個哆嗦就清醒了過來,原本就被酒精燒得通紅的臉漲得滾燙,連耳根子都燒了起來,簡直不敢再次回想剛才的對話,甚至沒臉在遊戲里待下去,頭都不敢抬,直接就下線了。

離朱望著面前的人突然消失,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發誓今後就算要喝酒,也不能喝到酩酊大醉,大醉之後,如果沒有自制力,信著口胡亂說話的話,鬧起來會很難看。

夜唱對蘇簡暄原本就沒有惡感也沒有好感,只是平平常常的點頭之交,剛才聽她對著離朱胡攪蠻纏心裡才生氣,及至看見她羞下了線,那氣倒也散了,自己回頭想想,這事竟是好笑,也不再提,陪著離朱坐了片刻,再一同回席入座。

他們兩人再次進了集粹樓,街角處卻轉出花少來,望著集粹樓門前的空台階露出了一抹苦笑。

九影將弒月堂殺得一敗塗地,夜聚集粹樓慶祝,這樣的消息他怎會不知?只是想趕來偷偷瞧離朱兩眼就走的,誰知卻瞧見了剛才那一幕!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很深情,希冀著離朱有一天能夠明白這份深情,明白他有夜唱沒有的好,直到方才,他才發現,竟是他自己深入了誤區,兩情若是相悅時,眼裡又豈容得下其他人的好?何況話說回來,夜唱還有他沒有的好呢,完全沒辦法比較,端看誰與誰更有緣了。

這樣一想,渾身不禁汗出。

原來他與蘇簡暄的差距只在於五十步與一百步,他的行事比蘇簡暄卑鄙無恥,而蘇簡暄說話比他露骨而愚蠢!竟是一點分寸都沒有,喜歡夜唱不去找夜唱說,反倒纏上了離朱,讓他在旁聽得都是牙痒痒,恨不得一腳踹醒她,問她就算離朱將夜唱拱手相讓,但夜唱不待見她,她將如何?

但是反過來想一想,他自己這樣總是糾纏著離朱,落在夜唱眼裡,他心裡同樣不舒服吧,只是程度有差別而已,畢竟他是他們的朋友,而蘇簡暄不是。

心裡轉出的朋友這兩字,讓花少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他竟然試圖破壞過朋友的戀情!總的說起來,他比蘇簡暄的行徑還要惡劣,簡直不配讓別人當他是朋友!其實他早就隱隱有這樣的想法了,但從來沒有這樣明澈過!

加入弒月堂,是為了離離朱遠一些,覺得這樣就能避免與九影的人接觸,就能聽不見離朱和夜唱的消息,就能眼不見為凈的漸漸將他們忘卻,但是他沒想到書生夜白如此不安份,總是想著揣測他的心思,迫得他要一次次的去面對不想面對的人……

他只是想這樣悄悄的,偶爾看離朱一眼就行!

但是今晚瞧見的事,讓他連這份念頭都打消了。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就算喜歡,也深埋在心裡不要流露出來好了,只要不影響離朱和夜唱的感情,他喜歡誰是他的事情,與其他人無關!

這樣一想,花少又是豁然開朗。

以前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與她在一起,你濃我濃,情濃意濃,時刻都不要分離,卻沒想過這世上哪來這麼多兩心相許,要是遇上你愛她,她愛他的情形,少不得要換一種思考方式——

喜歡就是喜歡,未必非要得到!

此時此刻,集粹樓里還是人聲沸騰,花少就算窮盡目力也沒辦法隔著那酒樓的板壁窺見裡頭的情形,只是他心裡已經想通,倒也沒有了執念,什麼時候想見離朱,再同他們一起練級就好,不需要躲在這裡自苦,同時也為難了他們。

唇角露出淡淡的笑,花少信步離開,但沒走多遠就在夜市一家露天食肆外停下了腳步,想了想,發了個私密信息給夜唱:「要不要出來喝酒?」

沒有再說多餘的話,畢竟他和夜唱做了這麼久的朋友,只需要這樣淡淡一句,夜唱就能明白他已經想通,心裡自然也是欣悅之極,二話不說就帶著離朱過來了。

這天夜裡,路過青龍城夜市的玩家都看見了奇怪的一幕。

兩名九影的長老竟然與一名弒月堂的護法,面對面坐在一處有說有笑的飲酒聊天!

這場面當真古怪之極,明明這兩個行會,白天還打得翻天覆地,全服皆知,怎麼晚上重要人物就坐在一起喝酒了?要說是坐在一起談和的話,也該是兩大會長出面,不至於挑這樣露天的小攤子……

喜歡八卦的玩家們越想越迷糊,少不得要靠近點觀察,這樣一來,有認出他們身份的,更糊塗了,想不通花少這個昔日九影的副會長怎麼去了弒月堂。要說去卧底,哪有這樣光明正大與夜唱坐一處喝酒的?要說是與九影鬧翻了,這樣談笑著面對的樣子也不像。

沒頭沒腦的猜一陣,猜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些玩家們也就興趣缺缺的散了開去,倒是最後玄音等人喝酒喝到一半,找不見夜唱和離朱,一問,居然是同花少在喝酒!別人倒還罷了,壞壞的蠍子第一個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就從集粹樓里沖了出來,一路奔到他們喝酒的食肆前,就是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滿桌的杯子碟子亂跳也不管,只對著花少吼:「你還好意思找夜唱喝酒!」

燈光下,花少的眼眸亮晶晶,盪著點酒意,沖著壞壞的蠍子微微一笑道:「找他喝酒又不犯法,為什麼要不好意思?」

壞壞的蠍子被他問得一愣,轉瞬回過神來,怒道:「誰讓你進了弒月堂!」

花少端著杯笑道:「你沒有其他行會的朋友?」

玩遊戲,今天不知道明天要跟誰組隊,怎麼可能不認識幾個其他行會的朋友?壞壞的蠍子被問得無語,只好道:「你明知道弒月堂和九影是死對頭!而且我當時問你是不是打算今後一直待在弒月堂,跟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時,你也承認了!」

花少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我當時說,目前是這樣打算的,又沒有說一直是這麼打算的,我現在改主意了不行嗎?打算繼續待在弒月堂,但是要跟你們勾勾搭搭不行嗎?」

接連兩個不行嗎,直接把壞壞的蠍子給繞暈了,好像這樣子也可以講得通?但是,為什麼他說行就行,他說不行就不行?!憑什麼都要聽他的啊!

還沒等她把這句話吼出來,身周一直在看戲的玄音等人就憋不住都笑了。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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