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終焉之王座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線希望(四)

「瑪莎在上,帕米德,我要當父親了!」博格·內松興奮地揮舞著自己手上的信箋,對自己的同僚說道。

「哦,是嗎?」嚴肅的騎士古板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來,淺褐色的瞳孔注視著自己的同伴:「那我可必須好好恭喜你才行。」

「那是自然的。」

博格·內松來到自己同僚身邊坐下,與自己的同伴一起注視著暮靄下蒼茫的內桑德森林;夕陽下,一株浸染上古銅色的楝樹挺立在樹冠層上,一隻星鴉正在傘狀的樹冠上來回築巢——偶爾停下來,圓溜溜的黑眼睛注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真美啊,埃魯因,無論如何也看不夠,這就是我們的國家。」

「的確還是回到埃魯因更令人舒適一些。」騎士答道。

隨著一聲鴉鳴聲,鳥群從森林上飛了起來,撲騰翅膀的聲音幾里之外都可以聽得見。森林中有大型動物經過,騎士回過頭提醒了後面的其他人一聲。

但博格·內松打斷他的話:「嗨,別轉移話題,遠著呢。」

他拍了拍自己同僚的肩膀:「說說你的事情,你還沒結婚吧,我的天哪,可憐的老帕米德一定急壞了!怎麼樣,有看上哪個幸運的姑娘嗎?」

騎士用古井無波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不是說過嗎,在沒有查出一切的真相之前,我是不考慮這個事情的。」

博格·內松瞪大眼睛:「你這麼說可令我們汗顏萬分了,你知道大伙兒也就只剩下你一個單身漢了,至於我呢——我不但有美麗善良的妻子,現在可能連女兒也要有了,你是在看不起我們嗎?」

「你不一樣,」騎士答道:「你在離開埃魯因之前就已經有婚約了,我可沒有這麼多約束。」

「那可不是約束。」博格·內松沒好氣地糾正自己同僚不正確的觀念道。

騎士聳了聳肩。

博格·內松沉默了片刻,嚴肅起來:「但你考慮好了嗎,帕米德,這十年來我們幾乎毫無進展。元帥大人讓我們私下調查的這件事情絕不簡單,你要好好想一想,相較於聖者之戰已經一千年過去了,瑪莎大人縱使真給我們留下了什麼線索,可說不定也早已被時間所磨滅了,你沒發現嗎,我們回到埃魯因之後便寸步難行了。」

「如果公主殿下看到的是真的的話,無論多難,都得有人堅持下去不是么?」騎士伸出手來,向遠處一抓:「為了這美景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為了每一個人的明天不至於毫無意義,一切都是為了改變那個既定的命運。」

「凡人真的能夠改變什麼么,瑪莎大人真不是開玩笑的嗎?」博格·內松苦笑了一番:「你沒發現嗎,公主殿下好像也不相信這一點,其實我覺得聯合白銀之民更靠譜一些。」

「公主殿下或許另有想法,你應該也已經察覺了,她是個很有主見的人,現在更是克魯茲帝國的皇帝。或許在她看來關於過去的那些決定的確是有一些草率,縱使是瑪莎大人,她也是敢於質疑的。」騎士答道。

「可我們不一樣,」博格·內松搖了搖頭:「我們必須相信元帥大人的判斷。」

「你相信嗎?」

「當然,」他毫不猶豫地答道:「大人從來沒有錯過。」

「大人已經有後人了,」騎士答道:「兩年前出生在布拉格斯,是他的孫子。」

「哈哈,那我一定得懇求大人把我的女兒許配給這小子,按照約定,他可是卡迪洛索家族的下一任繼承人啊——和大人一樣,他一定會是個天才。」

騎士搖了搖頭。

不過能把話題轉移開來,也是他樂於見到的。

「說說正事吧,」博格·內松見自己的同僚談興不高,知道他心中所想,換了一個話題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有一些奇怪。」騎士答道。

「是的,我們的調查最早是在阿爾卡什地區開始的,調查一開始也僅限於克魯茲境內,可為什麼到了最後一切的線索卻指向了埃魯因呢?在一千年之前,這裡明明不夠是一片蠻荒之地不是嗎?」

「但或許在更早的時代,這裡曾經有文明的足跡,你去過信風之環嗎?」

「你是說德魯伊們?」

「或許更早。」

博格·內松皺起眉頭來:「那也不能解釋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一切線索到了這裡就像是斷了一樣,我們明明知道炎之王讓先君埃克帶著炎光聖劍來到這片土地上,但關於七百年前發生的一切,卻好像是個傳說一樣,根本沒有任何書面記載。」

「或許有,但不在我們手裡。」

「什麼意思?」

騎士指了指下面:「邪教徒。」

「哈,你是說我們剛宰的那幾個兔崽子?——但那不過是個巧合而已,你怎麼就懷疑到這些人身上了?」

「不是巧合,」騎士答道:「我調出過聖殿的卷宗,發現他們在埃魯因的活動遠比我們想像中頻繁得多。」

「那又如何?」

「你還記得十五年前我們在什麼地方嗎?」

博格·內松子爵臉色變了變。

他好像回憶起了那場噩夢,無窮無盡的追殺,行走在死亡邊緣,下毒、陷害、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那場噩夢發生在克魯茲,恐怕是這一生以來他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經歷之一。

「你是說東梅茲?」

「牧樹人在那裡保留了完善的組織枝幹,這是在其他地方都極為罕見的,我仔細查閱過三十年以來的梅茲地區的地方史志,發現在那裡邪教徒的活動與埃魯因極為相似。」

「這能說明什麼?」

「你還記得它們在尋找的東西嗎?」

「你是說那些古怪的石片?」

「那枚石片是從阿爾卡什流出來的,具體的時間就在三十年前。」

博格·內松像是被腳扎了一下:「你怎麼不早說?難道說還有人從聖殿中帶出來了另外的東西,還有其他人進入過那座地下聖殿,除了我們之外,可這怎麼可能?」

騎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博格·內松抓了抓頭髮:「為什麼你當時不告訴公主殿下,說不定那枚石片就不會提前一步被牧樹人提前一步帶走了,現在那些傢伙可能向北逃亡去了法恩贊,我們怎麼辦?」

「你沒想過,為什麼牧樹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提前一步得知消息,行動的信息只有我、你還有公主殿下知道?」騎士問道。

「你懷疑公主殿下?」

「我懷疑的是她身邊的那幾頭黑龍。」

博格·內松沉默了下來:「你覺得那些石片會是線索?」

「只是一種可能。」騎士答道:「而且,那些石片不是單獨存在的,梅茲應該還有另外一片,剩下的在埃魯因。」

「在埃魯因?」博格·內松低聲驚叫了一聲:「你怎麼確定這一點?」

「邪教徒自己告訴我的,我剛才不說了嗎?」

博格·內松皺了皺眉頭:「梅茲那裡有兩片石片我倒是清楚,被抓捕的牧樹人自己也承認了這一點。可關於埃魯因還只是你的猜測吧,僅僅憑藉邪教徒在這裡活動的頻繁程度便確認這一點,會不會太草率了?」

「我們調查的線索不也指向埃魯因嗎?」

博格·內松沉默了下來。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這一次可沒有公主殿下在我們背後了。」

「有壞消息總比沒有消息好。」

「但這一次我們比上一次更有準備。」

「好吧,我們想像一下,也就是說可能從先君埃克時代起,他們就尾隨炎光聖劍而來了——這也並不奇怪,畢竟這些人本身就是黃昏之龍的走卒。但問題是,」博格·內松說道:「我們要怎麼辦呢?」

「很簡單,既然邪教徒比我們花費了更多的時間,那我們就從他們身上找線索。」騎士答道。

博格·內松震驚地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感嘆道:「你可真是一個天才,我的朋友……」

「但這會很危險。」

「元帥大人的侍從騎士與學生,怎麼會害怕危險呢?」博格·內松答道:「我看你的辦法行得通,不如我們現在就分工如何?」

「如何分工?」

博格·內松子爵繼續說道:「在埃魯因活動的邪教徒,主要是萬物歸一會與牧樹人,而這兩個組織之間又互相對立,所以我們最好是分開來調查他們。我有一個初步的想法,萬物歸一會交給你,牧樹人交給我——」

騎士抬起頭來,默默地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博格,萬物歸一會雖然更善於偽裝,但牧樹人卻組織嚴密得多,按照我們兩人的實力——」

「停停停,」博格·內松連忙打斷他:「我是大人的學生,你總得讓我立一次功,對吧?」

騎士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埃魯因的斜陽,正緩緩沉入格拉哈爾山脈之下,黑暗逐漸吞沒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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