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終焉之王座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線希望(三)

薩德爾男巫一招手,獅心聖劍便從空中落下,落在他手上。他豎起劍身,仔細觀賞了一番——午後的陽光正穿過百葉窗之間的間隙,形成一條狹長的光帶,正好落在劍刃上。

明晃晃的劍身,閃爍著耀眼的光澤。

看了片刻,薩德爾男巫才開口:「這把劍就是獅心王埃克生前的佩劍,傳說這是一把象徵著理想的劍,它會選擇那些懷有同樣崇高信念的人為主;但很少有人知道,這把劍乃是由聖劍奧德菲斯的碎片所鑄,劍身中長眠著聖劍的靈魂,它的第一任主人乃是炎眷騎士的首席,也是後來先君埃克的祖先——」

「大約七個世紀以前,這把劍從克魯茲人手上遺失,來到這片南方的蠻荒土地上;但並不如歷史中所描述的那樣,是先君埃克從克魯茲人手上竊走了這把聖劍,那還不如說是炎之王臨死之前留下的一道遺詔,埃魯因的建立,風精靈的插手,一切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掩飾一個更加巨大的秘密而已。」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劍刃,將獅心聖劍平放回書桌上:「而這把劍,就是通往那個秘密的鑰匙。」

說罷,薩德爾男巫抬起頭來,看著安蒂緹娜。他目光如劍,但安蒂緹娜卻只微微皺著眉頭,臉上絲毫不動聲色。

她心中是另一番景象——

她依稀還能記起那一年夏夜的景象,巫后座的光芒璀璨,籠罩於南方的天空之上。

一條明亮的光帶橫亘在整個夜晚的中央,繁星如織,萬億的星光從天穹之上倒垂而下,彷彿照進記憶最深的那一抹光彩。那是自己家中的院落,和遠處粼粼如光的布拉格斯河水。

「爸爸,那把劍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當然,」內松子爵微笑著摸了摸自己女兒的腦袋:「所以安妮,你要快快長大。」

「為什麼呢?」

內松子爵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再揉了揉自己女兒的腦袋,後者有些小小地恚怒地撥開自己父親的大手。

「安妮。」內松子爵想起一件事來。

「嗯?」

「還記得我昨天告訴你的話嗎?」

「嗯,我記著呢,祖父說過我們是埃爾坎三世的子孫,是西法赫家族的傳人,我的真名叫莫里婭·埃塔琳娜·德·西法赫。」

內松子爵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你一定要記住,雖然這個名字可能你一生也不會用上,然而我們體內所流淌的先君埃克的血,卻決定了我們對於這個王國所負有的責任——」

「責任?」

「那就是有一天,當埃魯因需要我們挺身而出的時候,我希望你一定要勇敢。」

「我會勇敢的,」小女孩的眼睛一閃一閃,「爸爸。」

「好,」內松子爵哈哈一笑:「走吧,媽媽在叫我們了……對了,等有時間,我帶你們去郊區的別墅去玩。」

「真的?」

「當然,說話算話!」

可明明都沒有說話算話——

安蒂緹娜咬了咬嘴唇,在她的記憶當中在那之後不久,家中便變賣了家產,生活好像一下子變得一貧如洗,而那個承諾,也再也沒有了實現的餘地。

她等了很久很久,父親失蹤了,母親以淚洗面,一日日消瘦下去,而一直到很多年之後,才有另外一個男人帶她實現了那個願望。

可幼時記憶之中的院落,早已不復存在。

薩德爾男巫在一旁狐疑地看著少女娜臉上複雜的神色,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

安蒂緹娜黑漆漆的眸子里再復清澈,漸漸變得堅定。

她從回憶之中回過神來,緩緩地搖了搖頭,答道:「沒什麼,只是一些關於這把劍的記憶,大人。」

「那是什麼?」

「大人,你應該明白,這把劍對於西法赫家族的後人的意義。」

薩德爾瞭然,點了點頭道:「沒關係,這把劍我們可以送給你,小姑娘。」

安蒂緹娜沒有搭話,顯然明白這兩人不可能那麼好心,果然,她只聽對方繼續說道:「……但是,我們必須要得到這把劍背後的秘密,那和你們西法赫家族並沒有關係——這把劍其實是一把鑰匙,只有真正的埃魯因王室血脈才能手持它打開那扇門。」

他停了停,繼續說道:「作為先君埃克的直系後人,我想你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對吧?」

安蒂緹娜沉默了片刻。

要麼加入。

要麼死。

這的確是一個簡單的選擇。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一言不發,只默默地注視著那把劍。

而薩德爾男巫倒也不著急,一言不發地等待著她的回答,彷彿對此早已胸有成竹。

片刻之後,安蒂緹娜終於抬起頭來,一字一頓地答道:「明白了,作為先君埃克的直系後人,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少女將這句話說得極為認真。

可惜薩德爾男巫與馬卡羅都沒有聽明白。

前者只手指摩挲了一下獅心聖劍光滑的劍刃,然後舉起那把劍,遞了過來,交到她面前。

但安蒂緹娜並沒有伸手去接。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小姑娘,」薩德爾男巫面色陰沉地威脅道:「拿起這把劍,否則就橫著離開這裡。」

安蒂緹娜看著他。

「可以,」她說:「但我有一個要求。」。

一個要求,薩德爾男巫略微愣了一下。

但在片刻的猶豫之後,他還是點了一下頭,既然這個人類小姑娘已經選擇了屈服,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節外生枝。

「我想知道關於你們的事情。」安蒂緹娜問道。

薩德爾男巫皺起眉頭:「你不會覺得得寸進尺嗎,小姑娘?」

「我認為這是一個合理的要求,大人,」安蒂緹娜冷靜地回答道:「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可我現在對你們卻一無所知。」

「這倒也是。」

薩德爾男巫這才點了點頭,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尤其是明智的人。

他覺得自己開始有些欣賞這個小姑娘了。

「好吧,這可以是一個特例,那麼你想知道一些什麼?」他回答道。

「關於黃昏之龍的事情。」

薩德爾男巫倒吸一口冷氣。

而安蒂緹娜不為所動,繼續說道:「在埃魯因的布局,不僅僅是薩薩爾德人的遊戲吧,我可不願意被當作最低級的棋子?」

薩德爾男巫深深地看了這個小姑娘一眼——這個問題並沒有超出他的底線,但卻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他心中並不清楚安蒂緹娜所想,只以為對方眼光長遠。

他下意識地看了馬卡羅一眼,心中愈發失望。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能如此之大呢?

其實並非馬卡羅不夠狡詐,只不過思考問題的層次已經決定了很多事情。

「有意思。」薩德爾男巫嘀咕了一聲。但這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薩薩爾德人干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來,想隱瞞也隱瞞不住——他在原地踱了兩步,然後才開口道:

「其實薩薩爾德人與黃昏之龍的接觸遠比你們想像的要近一些……」

「大約四十五年前,一頭名為格溫多琳的黑龍找上了我們。它先在奧列格停留了三天,然後去了古斯塔,我和黑里揚諾夫在那裡一起約見了這頭黑龍。在那之後不久,薩薩爾德人便有了一個新的目標,從而與他們過去的同僚們分道揚鑣了。」

「龍後?」安蒂緹娜問道。

薩德爾男巫緩緩地點了點頭。

少女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僅僅三天,你們就因為它的說辭而背叛了整個銀色城邦——我可不笨,薩德爾大人。」

「你太高看它了,」薩德爾男巫嗤笑一聲:「縱使沒有這個導火索,分裂也只是一個長期以來的必然結果而已,薩薩爾德這個名字的由來,本來就是貴族,是統治者,是奧秘與知識的看守人,我們與白銀學會的那些下等巫師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布加人中竟也有貴族么?」

「在天青騎士的年代之前,的確是有的。」薩德爾男巫的口氣有些懷念。

安蒂緹娜歪了歪頭:「可黃昏之龍的目的是毀滅我們的世界,你們不會不明白這一點,與它合作,你們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呢?」

「這就是聖殿給你講的故事吧,小姑娘,」薩德爾男巫輕蔑地笑了笑:「他們總是如此危言聳聽,以期到達恐嚇世人的盲從於他們的統治的目的。」

他放下獅心劍,用手比划了一個符文道:「黃昏的末日,與其說是毀滅,不如說是將世界變回原本的樣子——反過來說,瑪莎的創世,對於混沌的子民來說何嘗不是一次黃昏呢?」

「可惜我們不是混沌的子民,」安蒂緹娜明褒暗諷地說道:「不能用它們的眼光來思考問題。」

「也可以這麼說,」薩德爾男巫攤了攤手,對於小姑娘的口氣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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