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終焉之王座 第三百八十八章 最後之戰(二)

「比魯斯的第三道防線被突破了!」

「拉瓦爾爵士的營請求支援!」

「敵飛行單位出現在獅身獸尖塔——」

「它們在十二點方向!」

維羅妮卡冷著面孔。

這位女軍團長向著不遠處來自於亞底的重弩手打了個手勢,那位軍官向她行了個禮,帶著身披重甲的弩手向城壘上方趕去。

紫色的弧光不時點亮天際,一閃即逝,但卻足以照亮整個龐大的戰場。

明亮的光斑此起彼伏,映襯出背後淡藍的網路——那是一面寬約十幾公里的光幕——在它背後,已經完全從地底升起的龐然大物懸浮在半空中,表面閃爍著金屬的光澤,如同一根縱橫數千米的六面體稜柱。

而那就是通天之塔。

在這巨塔的映襯之下,阿爾卡什地區縱橫交錯的山嶺也只猶如袖珍沙盤,人類的防禦體系更好像線狀分布的塵埃。

至於依託這些要塞抵抗的人類士兵們,則微渺得幾不可見。

然而再渺小的存在,當它們的數量足以鋪滿整個山谷時,依然將整個大地染上色彩——起伏的山嶺一側是克魯茲人的紅色陣地,而另一面是向前洶湧推進的紫色海洋,兩者彼此犬牙交錯。

維羅妮卡正遠遠地注視著沿著城牆走道向上前進的重弩手。

在這個距離上,六十多名弩手細小得如同一條蠕動的黑線。天空中魘蟲呼嘯而下,弩手不得不停下來豎起塔盾,不時有人跌下城牆。

在這裡,死亡也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維羅妮卡心中有些平靜,就好像生與死已再難讓她的心生波瀾,這種機械式的冷漠籠罩著戰場上的每一個人。她皺了皺眉,一手貼在小腹上,鱗狀的甲胄外是滿手醒目的玫瑰紅,那裡是一條被六寸長的獠牙扯開的口子。

只片刻,又一束淡紫色的弧光划過天際——

縱橫交錯的山嶺,以及隱藏其下錯綜複雜的山谷,整個世界都被紫色映照得纖毫畢現。

但片刻之後,世界又重歸黑暗,猙獰的戰場轉瞬便隱沒無形。

全知尖塔上的帝國元素使們正在醞釀展開反擊,吟唱聲回蕩在夜空之中,雲層之上出現了一道道明亮的金色焰環。

天空中出現了火雨,金紅的焰束帶著長長的尾痕,猶如從雲端瀉下的鋼水,紛灑的火花墜向阿爾卡什的山谷深處。而在火焰落地之前,映出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晶簇海洋。

它們在火海之中前進。

亦是踐踏著死亡。

雖然晶簇們還沒攻入最後的幾條防線。

但也業已不遠。

在沃恩德歷史上,歷來圍繞城壘與要塞展開的戰爭中防禦就從來不會是孤立的,那怕是『通天之塔』這樣神民們建造的傳奇要塞亦是如此。

只不過隨著那個浮雲之上的時代的殞落,曾經那些偉大存在所建造的防禦體系而今早已蕩然無存,輝煌的歷史成為了過去掩埋在塵埃之下,今天的它只傷痕纍纍。

雖然說風精靈與克魯茲人重建了這個體系。

但凡人拙劣的手藝又如何能與神民們創造的奇蹟相提並論,巴貝爾曾經擁有過永不淪陷的美譽,只是現在,還沒有人敢誇下海口。

防守者們無不明白這樣一件事,這座要塞可以作為他們心靈上的依託,但其實也並無太多底牌。

維羅妮卡佇立原地,偶爾向西看去,而那個方向是精靈們的陣地,此刻正箭落如雨。

金精靈射手在戰場上的強大統治力有效地遏制了晶簇大軍前進的勢頭,可晶簇的海洋之中立刻出現了巨大的攻城級晶簇的身影,那片浮動的紫色重新開始推進,精靈們被迫後撤,完整的防線上亦蝕出點點缺口。

風精靈從四境之野調來了最為精銳不過的颶風軍團與精靈廷的禁衛,前者是赤之軍團的六個世紀以來的宿敵,而後者是從賢者時代流傳下來的指揮官衛隊——它們的前身正是二十四名風騎士。

但洛林戴爾之王——風精靈的指揮官伊斯多維爾領主卻更為清楚,自己手頭可用的力量並不豐盈。

他不得不將最緊要的精靈射手抽調出一半去支援人類盟友,否則從東梅茲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克魯茲人青、黑兩支軍團的殘部恐怕在這場戰爭中失血而死。

這是戰場上的考量,但更重要的是精靈重視他們的承諾。

雖然兩者在過去的幾個世紀當中曾經數次身為死敵,但一千年前銘刻在石板上的誓言也同樣存在過,或許在這一天精靈們決定選擇這樣一個地方戰死,他們就會毫無猶豫地相信自己背後的人。

那怕對方是克魯茲人。

戰鬥已經進行到了最為白熱化的階段,用驚濤駭浪已不足以形容晶簇們的攻勢,還屹立在最前線的人類的堡壘一個接一個地失守,而傳令的騎士正大聲念出那些還沒有倒下部隊的名字——但這個名單正越來越短。

「馬克爾斯爵士與他的高地步兵營求援,斯普魯恩爵士也還在,韋德准劍聖與他的營正在後退……」

一張張羊皮紙被丟到了過道上。

最後,他瘦骨嶙峋的手上還剩下最後一張。

此刻第三道防線已宣告崩潰。

但這片暴怒的波濤之中還有一座最後的礁石。

「瓦拉爾爵士還在!」

「瓦爾拉爾爵士他們退入了金隼要塞。」

當念到第三遍時,騎士臉色驚愕地抬起頭來,顫聲道:「拉瓦爾爵士……拉瓦爾爵士他們還在那裡。」

許多人都呆住了。

在瓦拉契,有一個地方叫做舍梯,一條棕色的河流流經此地。

那片沃土之上,有一群人世代與山民征戰,他們是克魯茲人的後裔,但卻不容於帝國的主流社會。舍梯人喜歡譏諷帝國人的小家子氣,因為他們是戰士的後代,而幾十年以來,每一個舍梯人都對帝國對於他們的背叛懷恨在心。

帝國包容了山民,但卻忘記了舍梯人。

拉瓦爾伯爵就是一個地道的舍梯人,他為人固執古板,守舊教條,不為上流社會所容;更令人惱火的是,他是一個所謂的持異見者,簡單的說,他是康斯坦絲女王的死忠。

這樣的人,自然在那裡都不討喜歡,更不用說康斯坦絲倒台之後,若不是之後帝國覆亡,他這樣的人原本是要剝奪貴族身份的——說不定還要上絞架。

路德維格公爵就曾譏諷過這個人不識情趣,而在東梅茲戰爭之中有所損失的貴族更是惱怒,不止一次地公開宣稱這些來自舍梯的農夫就是一幫野蠻人。

但舍梯人驍勇善戰,這個地區歷史上便盛產整個帝國最優秀的射手與輕步兵。

戰場的中央——

晶簇爬上了外城垣,舍梯人就退入瓮城;晶簇攻破了瓮城,舍梯人便死守內垣;連內城垣都易手之後,舍梯人便退入尖塔之中。

他們所剩無幾,但尖塔仍舊屹立。

猶如一枚刺入紫色海洋的尖牙。

路德維格公爵下意識地靠近了城垛,「還愣著幹什麼,去把他們救回來——!」他青筋鼓起,猶如一頭髮怒的雄獅,向自己手下的騎士們怒吼。

一隻手打斷了他的話,曼格羅夫看向傳令的騎士。

騎士的聲音都有些僵硬:「拉瓦爾爵士和他的戰士們請求支援……」

「他們需要什麼樣的支援?」

「大人,您自己看吧……」

一個細小的身影爬上了尖塔的最頂端,在塔頂之上升起了一面旗幟。

「是拉瓦爾爵士!」有人驚呼道。

但更多的人默默地注視著那面旗幟。

那是一面褐色的旗幟,旗幟上是一塊土地的形狀,那是舍梯人世代守護的土地,他們的故土,那片棕色河流環繞的沃野。

褐色的白腹隼雕代表著舍梯人的無畏的精神,而稻穗中則包含著這片土地最深沉的希望,稻穗之下雄獅口銜雲雀,舍梯人同樣忠貞而守信。

那是一片紫色的怒濤。

也是一面孤獨的旗幟。

許多人都流下了眼淚,為過去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悔恨。

這些來自於舍梯的農夫證明了他們對於帝國的忠誠與勇敢,但帝國卻再也無法彌補它的狹隘與偏見,而或許這正是一切分崩離析的根源。

這一刻,曼格羅夫忽然想到了那個帝國南方的邊陲小國,那個無畏的君主,與他所帶走的劍。

路德維格公爵無力地靠著牆,沉默得一言不發。

「他們,請求使用金焰天使……」傳令的騎士小聲答道。

「目標。」曼格羅夫輕聲問道。

傳令騎士張了張嘴,但其實眾人都已經有了答案。

就像是一位國王同時需要權杖與利劍來維護他的威嚴,而金焰天使,就是巴貝爾象徵著公正與威嚴的利劍。金色的光束沿著六面稜柱體由下向上匯聚,它們可能經過了好幾公里的行程,但其實只用了一瞬便已經彙集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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