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凡塵的舞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航線

整支艦隊都沒有什麼燈光,猶如黑沉沉的魚群,漂浮在夜空之上。月光偶爾穿過雲層,將清輝灑向波濤起伏的海面,亦將艦隊之影映在海浪之上。銀色的帆雲時明時暗,猶如粼粼銀光閃爍,整個艦隊隆隆地航行於半空,但越是如此,夜色反而顯得愈發寂靜,整個廣闊的崇高內海的天空中,彷彿都籠罩在這種異樣的氣氛之下。

製圖室內空氣同樣有些沉默,幾張大幅的帝國全境地圖和崇高內海周邊地區地圖被攤開在桌面上,一邊的邊角壓著一把黑色皮鞘的匕首,另一邊放著一具六分儀或者類似的東西。桌邊擺放著幾張椅子,馬喬里、夏爾、艾弗拉姆、奧爾康斯伯爵以及另一個被貴族們推舉出來的他們的代言人圍坐在桌子邊。布蘭多在上首就坐,他背後站著佩劍的女傭兵團長尤塔和手持權杖的希帕米拉。

女士們不願與這些男人擠在一起,因此站得稍遠一些,遠遠地看著男人們議事。事實上除了琪雅拉和歐妮之外其他幾位女性對這種沉悶的會議也生不起興趣,易妮德是陪著西法赫家族的小公主殿下,朱蒂則是跟在歐妮身邊習慣了,畢竟這位小姑娘才十一歲不到,還在害怕獨處的年紀。

眾人中間站著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一身艦長的服飾:筆挺的藍灰色大衣,肩徽上垂著金色的流蘇,綬帶,淺灰色的馬褲以及黑亮的長靴,帶了一雙白手套,在地圖上比劃道:「領主大人,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確定航線,這麼龐大的艦隊不可能一直漂泊在海上,給養就是一個大問題。所以我們得找到一個適合的目標港口,這個地方必須要具備以下幾個條件:第一、要能容納得下我們的艦隊,第二、要能夠長期提供給我們足夠的補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個港口對我們的態度,這一點也是前面兩點的保證。」

「能夠容納我們這樣的艦隊的,至少要具備一級港口的資質,這樣的港口在崇高內海周邊可不多。」艾弗拉姆有些喘地答道,船艙里十分悶熱,以至於這位公爵繼承人額頭上、脖子上的一圈圈肥肉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絲綢做的袍子也浸濕了一大片,侍女一個勁地用團扇給他扇著風,可還是無濟於事,汗水就像是瀑布一樣橫流。他用手巾在額頭上抹了一把,繼續說道:「只有斗篷海灣、梅茲這些商業繁茂的地區,才有這樣的港口,我想了一下,離我們最近的應該是艾瑪、金粼港、法坦……」

他倒不像其他的貴族子弟那麼飛揚跋扈,相反為人卻有些膽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接觸家族生意太多,染上了商人小心翼翼的習性。他抹了一把汗之後,皺眉擔憂道:「團長大人,擁有一級港口資質的錨地,多半也能長期支持我們這樣一支艦隊。但問題在於,克魯茲人未必放心我們這樣一支艦隊進入他們的港口,大人,你原本——」

布蘭多當然知道這個凡事都小心謹慎的傢伙要說什麼,無非是原本他們以為他布蘭多手上不過幾條船,以艾弗拉姆家族在帝國內部的關係,只要找過去那些生意夥伴打理一二,就能輕鬆擺平入港停靠和補給的問題。但要讓克魯茲人當睜眼瞎,放這麼龐大的一支艦隊進入港口,甚至只是經過港口附近海域,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他原本的那些關係,就未必用得上了。

這也是布加人給他找的麻煩,布蘭多何嘗會想到抵達帝國的是如此龐大的一支艦隊,不過他當然不會讓艾弗拉姆把後面的話給說出來,使了個眼色打斷對方道:「我知道,你不必擔心,你只需要提前知會你的那些朋友們一聲,讓他們放心,免得讓克魯茲人以為我們是他們的敵人就可以了。」

「是么……」艾弗拉姆心中嘀咕了一聲,心想有這麼簡單么?這麼龐大一支不屬於己方的艦隊忽然出現在帝國境內,恐怕負責的克魯茲人連覺都睡不好吧,說什麼放心,實在是有些想當然。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布蘭多早已在使節團中建立起說一不二的權威,因此這些疑惑他也只能爛在肚子里,絕對不會貿然說出口。

布蘭多的目光掃過那幾張泛黃的地圖,目光沿著崇高內海崎嶇的海岸線前進,彷彿是在考慮,半晌之後,他直接拍板決定:「我們去法坦。」

房間內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順著年輕的伯爵的目光尋找它們最終的目的地。

兩位克魯茲貴族顯然更熟悉自己的祖國,法坦位於艾美布隆行省,坐落在金盞河的入海口上,艾美布隆行省東靠短鬃山脈,正好位於梅茲地區的最西端,是長青走道的北方門戶,這裡是帝國西北疆域的腹心地帶,而法坦港又是這片地區的中心,也是西梅茲最大的港口之一。奧爾康斯伯爵在地圖上掃了一眼,皺著眉頭開了口:「這裡會不會太近了?」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明白對方的意思是法坦港是不是離長青走道太近,害怕喬根底岡大軍在突破亞薩要塞後一路北上抵達此地,對方這樣的貴族經歷過一段惶惶不可終日的逃亡生活之後,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機,就不再希望這樣的經歷再來第二次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之所以選擇法坦港絕不是一時興起的決定,圖拉曼早就給他們選好了這個港口,雖然布加人沒有說為什麼,但布蘭多相信對方一定掌握了什麼信息,只是出於某種避諱無法說得那麼直白。他甚至可以大膽地猜測,白銀之民可能動用了他們在大地之上的那些監測站,因此在這麼敏感的時間上,圖拉曼就只能選擇這麼隱晦的方式來提示他了。

眼下這個短暫的會議,說白了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掩的就是這些克魯茲貴族的耳目,布蘭多答道:「伯爵大人,白之軍團還在長青走道,喬根底岡的大軍沒那麼容易突破這條防線。退一步說,如果白之軍團也擋不住他們,那麼整個梅茲地區就沒有安全的所在了,你總不能讓我們直接開往帝國的腹心地區吧?」

奧爾康斯伯爵眉頭緊蹙,他聽出來這位年輕伯爵的話外之音,何況不說他也明白,這麼龐大的艦隊直接開往帝國的腹心地帶意味著什麼,到那時候恐怕不管他們是懷著好意還是歹意,迎接他們都只能是拱衛帝都的克魯茲皇家艦隊與飛馬騎士團的正面一擊。

「那麼,」在座的另一個克魯茲貴族是魯恩港之外其他貴族共同的代表,這是個一臉和氣的好好先生,不過他現在看起來比奧爾康斯伯爵還要緊張一些:「我們為什麼不去斗篷海灣呢?」

不去斗篷海灣真正的原因么,自然是圖拉曼提前警告了他,當初最後之戰的戰場上那些知情的貴族,而今大多都紮根於這一地區,不必說,這些人必定是女王陛下的鐵杆簇擁。而且這幾十年來,白銀女王從來沒有重用過這一地區的貴族,只讓他們牢牢地把持住帝國的海軍,這個訊息比女王陛下對這些貴族表現出重視還要讓布蘭多來得警惕。

顯而易見的,康斯坦絲是把這些人當作背後一股重要的助力,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放到檯面上來的,也就是俗稱的底牌。知道了這一點,布蘭多自然不會傻傻地一頭撞到對方的羅網中去,斗篷海灣與梅茲地區之中,明顯前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靠過去的。

但眼下話不能這麼說。

布蘭多看了那人一眼,對方的問題其實也不出他的預料,好在這些克魯茲人還沒有開始懷疑什麼,只是本能地想要遠離危險而已。他微微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地樣子答道:「其實兩位不必擔心那麼多,單單憑藉我的艦隊,喬根底岡人就拿我們沒有絲毫辦法,對我們更有威脅的反而是帝國的軍隊,兩位不想好不容易逃出險境,卻無故死在自己人手上吧?」

「這裡是帝國的腹心地區,萬事都必須謹慎。我之所以選擇法坦,也是考慮了諸多的因素,首先我不想和帝國海軍起衝突,又不想讓你們的那位女王陛下感到太過緊張,說實話,在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使節團團長而已,如果不是遇到眼下這檔子事情,絕不願意把事情弄得這麼麻煩。所以說,我們還是不要把局面進一步複雜化了,兩位覺得如何?」

奧爾康斯伯爵思考了片刻,覺得好像也是這麼回事,不過他對布蘭多句『在下不過是個小小的使節團團長』實在是嗤之以鼻,古往今來有這樣的使節團么?只差沒有直接開著艦隊直插帝都,向女王陛下逼宮了。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奇怪,心想難道帝國在什麼地方狠狠地得罪過這個該死的傢伙,否則對方為什麼能夠如此狂妄不堪?他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點了點頭認可了布蘭多的說法。

而剩下那個好好先生,其實也是以奧爾康斯馬首是瞻的,自然也就不好再提出什麼別的意見。雙方再討論了片刻之後,基本確定了之後的一些細節,其實也沒這些克魯茲貴族什麼事情,布蘭多對他們的要求基本是只要不惹麻煩就行了,不過這種感覺讓奧爾康斯伯爵感到十分不舒服,因此還是主動提出等到了法坦之後,他也可以出面動用一些關係,至少讓克魯茲人保證他們這支艦隊的補給問題。

當然,他這麼考慮也是從自身的安危出發的,畢竟布蘭多的這支艦隊,目前才是他唯一的護身符。

確定了航線之後,緊張了一整天的克魯茲貴族們才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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