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凡塵的舞台 第三十七章 兩封信(二)

樓道一如記憶中破敗、狹窄和昏暗,積滿灰塵的木板與木板之間布滿了因年久失修留下的孔隙,布蘭多憑著印象來到一扇門前,停下來問道:「是這間嗎?」

「嗯。」他身後一個聲音輕聲回答道,正是幕僚小姐的聲音。

芙蕾雅跟在兩人後面,蹙著眉頭打量著這個地方,他們站在走道上,木板就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嗆人的灰塵味道,再她想來,就算是布契鄉下的馬廄也稍微比這兒乾淨一些,她簡直難以想像竟然會有人住在這種地方。

「好像上了鎖。」布蘭多擺弄了一下門把手說道。

「當初走之前我鎖上的。」安蒂緹娜輕聲答道。

「有鑰匙嗎?」

「嗯,我一直帶在身上。」安蒂緹娜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把銅製的鑰匙來,布蘭多記憶力很好,一眼就認出掛鑰匙的鏈子正是她原本的那條項鏈,他記得自己曾見過這條項鏈一兩次,項鏈上應當有個漂亮的水晶墜子,但這個墜子現在早已不翼而飛。他接過鑰匙,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有些驚訝:「你怎麼會帶著這個?」

「我想指不定什麼時候會用上。」幕僚小姐以一貫的認真答道。

「看起來也確實派上了用場。」布蘭多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幕僚小姐也淺淺回以一笑。

他轉動鑰匙打開門,木門後好像是怪物張開的黑洞洞的巨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三人在門口站了片刻,才適應了驟然變暗的光線,這間房間和印象中一樣的狹小,積滿灰塵,不過卻打理得很乾凈,顯然它的主人在離開之前精心地布置了一番。「安蒂緹娜你以前就住在這裡?」芙蕾雅有些吃驚地打量著這間屋子,在布契的時候,就算是民兵隊的舊倉庫也要比這裡寬敞亮堂得多,她一直以為幕僚小姐是貴族出身,但沒想到她在追隨布蘭多之前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嗯。」

「可我聽布蘭多說你是貴族家的千金……」

「領主大人並沒說錯,曾經算是吧。」安蒂緹娜答道:「但父親失蹤之後,債主們找上門來,為了還清外債我不得不變賣家產。我記得在那之後不久,母親也鬱鬱而終,生活就變得拮据起來,為了縮減開支,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對不起,安蒂緹娜,我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過往,我不應該提起的。」芙蕾雅有些尷尬地答道。

安蒂緹娜笑了笑,並不在意。

布蘭多來到那張書桌旁邊,點燃了殘餘的蠟燭,燭光如豆,勉強映亮了這間屋子。屋子裡滿是灰塵,但安蒂緹娜走到床邊將床上一層布帷掀開,就露出一張乾乾淨淨的木床凈,只是有些輕微的霉味。布蘭多有些驚喜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嘉許。一旁的芙蕾雅也是出身低微,在這間狹小破敗的屋子裡也並不感到多麼不自在,她看到兩人的舉動,也默默加入收拾起屋子來,三人都沒有開口,自從上一次離開布拉格斯之後彷彿已經很少有這樣的時光,屋子裡一時間顯得有些安靜,只剩下一些細微的雜音,沒多久他們就將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安蒂緹娜打開靠書桌方向的窗戶,她在窗欞上看了一眼,皺起眉頭,又輕輕合上,她再拉開抽屜,忽然說道:「有人進過著屋子。」

布蘭多微微一怔:「怎麼了?」

「在我離開之後,有人進過這間屋子。」

布蘭多眉頭也皺了起來:「怎麼回事?」

「應該不止一個人,他們從窗戶進來的。進來之後先檢查了抽屜,」她走到一旁,打開柜子:「也應該檢查過我的柜子,裡面的書被人翻過了,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你確定么,安蒂緹娜?」布蘭多有些警覺地問道。

「嗯,我自己放好的東西,絕對不會記錯,肯定有人動過它們。」

「要不要問問周圍的人?」芙蕾雅小聲問道。

「不必了,他們肯定不會知道什麼,」幕僚小姐搖了搖頭:「無論是小偷還是別的不速之客,他們肯定都不會刻意讓人發現。」

「有什麼線索么?」

「有些奇怪,好像這些人來得比較早,先前打掃屋子的時候我們並沒有留意腳印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屋子裡面的積灰很自然,也就是說這些人至少不是在這幾個月之內光顧的。」

「一年之前?」布蘭多想了一下,那時候他們好像才剛剛離開布拉格斯沒多久,名聲不顯,好像也不大可能有人會在那時候注意到他們。他想了一年,答道:「如果真是那時候,那就只可能是小偷了。」

安蒂緹娜微微一笑:「那小偷先生們只怕要遺憾地空手而歸了。」

這句話讓布蘭多心中疑惑頓生,居住在掘墓大街的人多半是這座城市之中最貧困潦倒的一群人,混跡在這座城市灰色區域的那部分人不大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事實上竊賊很少光顧這樣的地方,因為他們多半知道這些地方無利可圖。他猶豫了一下,忽然聽到芙蕾雅說道:「這裡只有一張床啊,布蘭多。」

布蘭多一愣,隨即才意識到這件尷尬的事情,他都差點忘了,先前這間屋子是安蒂緹娜一個人住的,屋子裡只有一張床。

安蒂緹娜怔了怔,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畢竟這屋子裡全部的傢具也就是一張書桌,一隻矮小的柜子,兩張椅子與一張床,實在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在這麼簡陋的環境下,晚上怎麼休息的問題。「你們兩睡一起好了,反正以我現在的實力,一天晚上睡不睡覺也沒多大影響。」布蘭多想了一下,如此安排道。

「那可不行,」安蒂緹娜搖搖頭:「你是領主大人,家臣怎麼能讓領主替他受罪,再說這也是因為我考慮不周的緣故。」

安蒂緹娜不同意,芙蕾雅自然也不會同意,她臉皮還沒厚到可以一個人自私享受的地步。

布蘭多彷彿早料到如此,他看了看兩人,嘆了口氣:「晚點再說好了,我先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安蒂緹娜輕輕點了點頭。

在遊戲里像是布拉格斯這樣的大城市裡有不少賣食物的地方,只要你出得起錢,甚至從街邊的作坊之中都能買到食物,但在這裡,要想搞到吃的恐怕就得去旅店或者酒館,或者是城內的麵包作坊,再遠一些,就只有城外的磨坊莊園了。旅店和酒館人多眼雜,誰也不知道有沒被安插眼線,布蘭多自然不願意輕易涉足,而掘墓人大街這附近的大道上也沒有麵包作坊的存在。不過這點兒麻煩還難不到他,這種貧民區最不缺的就是無所事事的閑人,他隨便花了幾托爾就找到個願意幫他跑腿的少年,他又在對方面前露了一手,用劍在牆上刻了個夜鶯的印記,好叫那傢伙不敢昧了錢不辦事。

當然以他現在的地位來說倒不是缺這幾個錢,不過總不能叫幕僚小姐和埃魯因未來的女武神餓肚子,他好歹也算是王國的貴族,豈能在自己身邊的女士面前表現得如此無能。

那少年看到他在石牆上刻下的深深的印記,果然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布蘭多心知肚明對方害怕的不是自己那手劍術,而是自己刻下的那個符號。像是這樣地方生長的人大多和那些行走在灰色區域的盜賊兄弟會打過交道,甚至其中不乏他們的眼線,所以那少年一定能認得自己留下的記號是戈蘭——埃爾森盜賊兄弟會之間那種比較高級的聯絡方式,他曾經在遊戲之中粗淺地學習過夜鶯之間的知識,雖然只是淺嘗即止,但用來嚇唬下這個見識不多的少年卻是完全足夠了。

那少年被他給嚇住了,拿了他的錢之後,有些縮手縮腳地站在那裡,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還有什麼別的吩咐嗎?」

「你住在這附近?」布蘭多問道。

少年點了點頭。

「你知道那間房間的房客么?」布蘭多指著安蒂緹娜旁邊第二間房間的窗戶問道。

「知道,那兒住著個死老頭兒,別人管他叫夜梟,以前是個放高利貸的,後來不知道得罪了誰,就躲到這裡來了。」少年乾脆地答道。

布蘭多微微一挑眉毛,沒想到自己隨便抓了個人來竟然也是個消息靈通的傢伙。不過隨即他就釋然了,這些下層社會出身的年輕人,本身就無所事事整天在街面上閑逛,除了少數吃得下苦的,大部分不願意去給人當學徒受人管束,這些個時代信息閉塞,這些人消息靈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過他們知道的傳聞裡面,十句有九句都是謠言,倒是本地的一些風土人情找他們一問便知。

「這間呢?」他又指向安蒂緹娜旁邊這間。

「這間空了很久了,大人。」

「再旁邊呢?」布蘭多心中一動,指向安蒂緹娜那間。少年猶豫了一下,彷彿思索了片刻,才答道:「這間房間的主人好像是個落魄的貴族小姐,不過我好久沒見過她了,聽說她身體不好,大概是病死了吧。」

你才病死了。布蘭多沒好氣地想到,不過他看少年說這件事時好像在說吃飯喝水一樣正常,就知道所謂生死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司空見慣。在掘墓人大街這種貧民窟,每年都要凍死餓死不少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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