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變動的軌跡 第九十六章 失蹤的食物(三)

「麻煩?」

維羅妮卡緊了緊身上的皮裘大衣,大衣下面露出這位女軍團窈窕的曲線,與克魯茲冬季軍裝的淺褐底色——與克魯茲著名的褐岩色調相同。她走向布蘭多,經過他,掀起毛氈,神色警惕地向外看了一眼——冰冷的寒風呼嘯而至,讓帳篷內的每個人都打了個冷戰。女士放下毛氈,回過頭,神情嚴肅地說道:「下面告訴你們的事情,你們只能帶著耳朵聽,把嘴巴給我乖乖閉好,每個人都是。」

「這個營地內有三百名軍人,但是從今天開始,儲備的糧食僅僅足夠支撐到下周。」

布蘭多忽然明白維羅妮卡為何要如此鄭重其事,這個消息要傳開的話,只怕會引起騷動。這還是維羅妮卡帶來的軍隊是克魯茲人的精銳,若是貴族的私兵,就算是引起暴動也未必不可能。克魯茲人的戰術學上將足夠支撐一支軍隊維持一周的糧食稱之為基礎的儲備,正常來說,參戰的軍隊一周要消耗兩個基礎單位的食物,駐紮的則相對較少一些,軍糧儲備少於四個基礎單位,則意味著一支還能夠戰鬥的軍隊必須要考慮是否撤退。少於兩個單位,那是需要困境死守才會出現的情況。少於一個單位軍隊還沒暴動,要麼說明指揮官將消息壓得太好,要麼說明這支軍隊十分精銳,或者兼而有之。

不過維羅妮卡參加過上一次聖戰,是克魯茲人成名已久的將領,有女戰神稱號的她絕不會在這種問題上犯低級錯誤。布蘭多卻好像立刻猜到了克魯茲人為何會面臨眼下的窘境,他有些瞭然地問道:「你們的糧食是不是失蹤了一部分——?」

「你怎麼知道!?」維羅妮卡猛地回過頭,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張開來,不過馬上又重新蹙起。「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布蘭多?」她狐疑地問道。

「你們不知道這片雪原里生活著什麼嗎?我不是讓阿洛茲提醒你們了?」布蘭多卻同樣疑惑。

這片雪原是那頭該死的霜幼龍的老巢,而這位小朋友好死不死正好是一頭著名的吃貨,並且它很膽小,只會偷偷地竊走旅人的食物,它常年在這片森林以及瓦倫登湖畔幹這一行,業務熟練,一般人如果不注意,很容易中招。當然,除了精通這一行之外。這頭霜幼龍本身也是打悶棍,下黑刀子的好手,總而言之,它絕對不會和你正面交手。

如果有什麼陰險卑鄙的形容詞,那麼它們一定是專為它而設的。

「阿洛茲?」維羅妮卡想了一下才想起來與梅菲斯特隨行的那個精緻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不過後者留給她的唯一印象大概是整天臭著一張小臉,她有些不明白布蘭多怎麼會讓一個小女孩來給自己傳遞如此重要的信息:「她?」

布蘭多看到維羅妮卡的表情,就明白阿洛茲幹了什麼好事,不,她可能早就忘了這回事了。「那傢伙……」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早就應該讓一個更靠得住的人來的,比如說安蒂緹娜。

布蘭多隻得把關於湖畔大道上的龍這個傳聞說了一遍。

維羅妮卡走回自己的位置,看了一眼羊皮紙質的地圖,把手上的野兔毛皮丟到桌子上——那張桌子其實是幾個箱子堆成的。「你是說,偷走我們的糧食的就是那條幼龍?可那是三百個人將近兩個月的口糧,整整三輛馬車。」

「龍族總是會一些神秘的法術,如果它有意隱藏蹤跡,不被你們發現也並不困難。」布蘭多也有些無奈,如果一頭龍成心要偷你的東西,那還真是不好辦。

「真是令人驚訝,巨龍竟然會講它們高貴的法術用在偷竊上,這……和我在書上看到的有些不同。」角落裡一個白衣的少女忽然開口道,布蘭多其實一早就注意到她了,少女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頭帶一頂白色學者帽,眼睛碧藍得像是海水,身披長袍,披肩上有兩個血紅色的十字,帶著一雙灰松鼠皮手套,捧著本厚書,夾在書頁中的書籤下端掛著一枚小小的黃銅十字架飾物。

「抱歉,我不是質疑您的話,只是覺得好奇而已——」看到布蘭多的目光掃過來,女孩趕忙笑著解釋道。

「這位是?」布蘭多從對方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裡讀出些自信的因素,少女顯然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想法,雖然極力表現得平易近人了,但仍給在場的埃魯因人一種被當做野蠻人的感覺。

這是典型的克魯茲貴族的優越感,不過優越感還沒變成傲慢,想必是個第一次離開家的孩子。

「詩朵,她是圖恩侯爵的後人,現在正在聖埃博松學習。她是個聰明的孩子,天資過人,布蘭多,你一定會喜歡她的。有秘銀學會的巫師也看中了她的天賦,希望她能進入白塔進修。」維羅妮卡並未斥責少女的插嘴,而是用欣慰的眼神看著對方介紹道,毫不掩飾自己的寵愛。

「聖埃博松學院?布加人?」布蘭多心中一曬,能被白銀之民看中的確是了不起的天賦,當然,也有足夠的幸運。他問道:「圖恩侯爵?難道是那個乘著龍頭戰船渡海征服了謝維里安的征服者圖恩?」

「正是先祖。」少女眼中微微一亮,大約沒想到埃魯因人中也有能一口說出自己家族來歷的人,尤其是先祖征服謝維里安地區的傳奇一直為她所嚮往,也是家族的驕傲。

「這是把埃魯因當作還未開化的地區了吧。」布蘭多看到詩朵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打量了一眼對方的裝束,白衣上的十字是典型的血十字會徽記——血十字會是一個克魯茲境內一個享有盛譽的學者組織,地位有點類似於埃魯因的王家地理學院,不過血十字會不會有這麼年輕的會員,想必是掛名的名譽學徒。

「那麼這位又是誰?」布蘭多看向帳篷一角,他早注意到這個一直安靜並未發言的男人,對方穿著一件貂皮縫製的大衣,大衣下面一身戎裝,但銀澄澄的胸甲上沒有家族徽記,只有一頭鷹徽,這種裝束看起來有些像是僱傭兵,只不過帶格子的長褲下面嶄新的鹿皮長靴與劍柄上的寶石證明對方身份一定不凡。

這是個沉得住氣的男人,布蘭多一走進帳篷就看到他和詩朵一起站在維羅妮卡身後,但與另一位學者少年的輕浮好奇不同,這個較為年長一些的青年一直不曾開口,只是在暗處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他們,他的沉默讓布蘭多感到一種軍人寡言的特質。

但直到這刻之前——

「萊納瑞特?奧勒利烏斯。」在維羅妮卡開口之前,青年就用一種冷淡的語調響亮地回答道,彷彿可以為這個姓氏而驕傲似的。他回答完,便閉上口,又恢複了之前的沉默。

原來是你!布蘭多聽到這個名字,心想對方倒的確可以為這個姓氏而驕傲,因為它曾經屬於一個名雄鷹一樣的男人,與它相關的字眼是帝國與至高無上的權力——皇帝陛下。

但布蘭多此刻心中卻難以避免地古怪地想起了勞倫娜與菲拉斯,原因無它,因為對方就是那個在菲拉斯夢中被莽撞地幹掉的苦主——格蘭托底大帝的長孫。

也是未來的皇帝陛下。

布蘭多也沒想到未來的傳奇人物會出現在自己眼前,並且還如此年輕,他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像是注意到他的神色,維羅妮卡臉上露出看好戲的笑意:「這下就不用我介紹了吧,小傢伙。」

布蘭多苦笑,這當然不必了。克魯茲貴族有將他們的子嗣送出遠門歷練的古訓,但這一傳統早已不被大多數家族所遵守,因為暗殺與意外,太多優秀的後代夭折在歷練之中,不過克魯茲皇室還真是有魄力啊。

「巨龍在我們凡人眼中高高在上,但亦有許多怪癖,就好像它們對財富有一種近乎偏執的貪婪一樣,就我所知,這一次我們要面對的就是一頭膽小的幼龍。它選擇偷偷摸摸行動,並非巨龍的天性使然,而是性格決定。」布蘭多這才繼續說道。

「膽小的巨龍么,真是有意思,老師果然沒有說錯,只有走出門,你才能看清這個紛雜的世界。」詩朵聽了有些驚奇地讚歎道。

「不要因為膽小就輕視它,無論怎麼說,巨龍都是可怕的對手。那怕那只是一頭幼龍也是一樣,再膽小的人也敢輕易捏死螞蟻。」布蘭多警告了一句。

「說得是。」詩朵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

「這傢伙……」布蘭多有點無語。

維羅妮卡卻聽出他話中有話,眯起眼睛問道:「布蘭多,聽你的意思,你能找出它來?」

「我沒那個本事可以追跡巨龍,那是埃索圖克的精靈獵龍人們的工作,只不過我恰好知道它躲在什麼地方。」布蘭多微微一笑。

「你知道它躲在什麼地方?」維羅妮卡青色的眸子一下亮了,她回過頭,忍不住重重地稱讚道:「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小傢伙,好像沒什麼事情能難住你?」

「您謬讚了,我也不過是僥倖而已。別忘了,我和蘭托尼蘭大公關係不錯,維埃羅公爵也並不排斥與我聯盟,他們才是這裡的主人,這頭幼龍在這一帶居住了不短的時間,當地人對它不可能一無所知。」布蘭多謙遜地答道。

不過維羅妮卡好像真被這件事弄得焦頭爛額,她仍舊欣賞地看著布蘭多:「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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