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永恆國度之殤 第326章 一生的使命

黑山羊艦隊在寂寥的星際中不知不覺已過去了五個月之久。

這期間,秋詞已然不記得艦隊駛過了多少未知的星域,甚至他們的艦隊還路過一個沒有人類的小星系。

這個星系所擁有的星球大約只有潘多拉星系的千分之一,生命探測儀沒有發現生命,但萊昂教授在其中一顆星球上發現了水,又在水裡發現了一些能夠產生生命的必要元素。

他斷定,如果沒有任何外來者打擾這顆星球,那麼生命將在二十三億年後,誕生於此。

對於他的推斷,秋詞和蕭春水表示沉默,兩人都不是研究生命起源這方面的專家,只是陪著老頭在這顆看似能誕生生命的星球上稍事休息。

此後又是漫無目的的星際航行,萊昂教授手中的永恆時鐘,據說是當初大長老楚狂人製作。

一共是十二座,當年萊昂教授的祖輩們只帶出來五座,在那場星際大爆炸中毀掉了四座,還剩下三座留在了當時元老星上。

永恆時鐘無法複製,因為其原理和材質都出自於大長老楚狂人。那是道術和科技的結合,哪怕烏托邦自由領人才濟濟,也無法製作出另一座永恆時鐘。

秋詞試過永恆時鐘的作用,的確不是科技所能達到的水平。只要啟動永恆時鐘,艦隊所經過的星辰便會自動被永恆時鐘複製進球體內,完全一模一樣,只是形態縮小了何止億萬倍。

這絕非科技所能達到的成就。

若是用以星際戰爭,有一座永恆時鐘在手,誰能為敵?

在這顆星球上耽誤了大約一個星期的時間,黑山羊艦隊再次起航。萊昂教授攜帶了整整三箱複製後的筆記,秋詞看過一眼,知道那是他的祖輩們留下來的手札。

其中有一本,萊昂教授幾乎每天都要看上幾遍。那上面的內容是第一代烏托邦自由領倖存者們留下來的筆記。上面記載了他們一路飄行的星雲形狀和大體方向,萊昂教授想利用這一點點線索,重新找到他們前來三大星系的星際航線。

這是一個逆向追尋的軌跡,任何一點點小小的差異,便能導致整個航向差之千里乃至萬里。如果僥倖發現錯誤,還能繞道回來,雖然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和資源。

倘若永遠沒有發現,便會距離目標越來越遠,然後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中。

即使有永恆時鐘在手,可惜筆記上是文字記載,不是客觀的圖像資料,難免會有或大或小的描述差異。這些差異,導致了要找到烏托邦自由領,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還有一點,宇宙不是永恆不變的,它會慢慢的以人類無法觀察到的速度改變。因此即使前人的記載沒有錯誤,可永恆時鐘還停留在幾千年前的記載上,而現實中的宇宙,早就不是原來的宇宙。

以萊昂教授的睿智,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可他依然義無反顧的要重回夢中的國度。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執念,而是遺落在外的所有烏托邦子民後裔世世代代的執念。面對累積了數千年的思鄉執念,理智和睿智如一層薄紙般脆弱。

兩個月後,黑山羊艦隊又到了先前他們停留過的那顆小星球。

這次航行並不順利,這已經是第四次返回原地,如果不是有永恆時鐘可以幫助艦隊準確的找到曾經到過的地方,也許他們已經迷失在未知星際之中。

萊昂教授字架上眼鏡,仔細的閱讀筆記上的記載,他要找出或者推斷出前人正確的軌跡。

秋詞為他倒了一杯水,沒有打擾他的思索,和蕭春水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

秋詞看著專註的萊昂教授,他深褐色的眼珠漸漸的變得渾濁,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深刻。她很想勸他,生他養他的是聯盟,其實聯盟才是他的家。可這話到了嘴邊,卻無法說出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程度或輕或重。外人可以不認同,卻沒有資格去質疑,而她是他的學生,更是他預定的接班人,尤其沒有資格去懷疑他所做的一切,無論是對是錯。

良久之後,萊昂教授從筆記中抬起頭,望向身邊的秋詞和蕭春水,緩緩道:「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有成家?」

秋詞老實的搖搖頭。

蕭春水想了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是不是因為您,想要終結這一條尋親之路?」

「尋親之路?」

萊昂教授嘴裡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隨即搖搖頭苦笑道:「與其說是尋親之路,或許說是一條不歸路還要更準確一些。」

他嘆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在做無用功?烏托邦自由領已經消失了數千年之久,哪裡還能尋的到?」

他苦笑:「我又何嘗不知道能找到烏托邦自由領的幾率不到千萬分之一,可是我不能不去啊。我們烏托邦後裔,從出生那一日起,就背負了一個使命,那就是找到故鄉。我們生存的全部價值便是為能回到故鄉而努力,哪怕那是個根本無法實現的夢想。」

秋詞見他情緒有些激動,連忙趁著他歇氣的功夫,喂他吃了葯,又讓他喝了兩口水,才讓他的情緒平緩下來。

萊昂教授頓了頓,繼續道:「我從懂事起,便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所謂的使命,更是壓迫烏托邦後裔的一塊巨石。很多時候我會覺得喘不過氣,每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我的父親便會在我的夢裡出現,他嚴厲的指責我背棄了祖輩們的期望,忘記了在他臨終之前,我所發下的誓言……」

秋詞和蕭春水默默無言,沒有誰會知道,名滿天下的萊昂教授,原來只是一個被使命感壓迫的喘不過氣來的人。

「所以我不敢成家,我怕我的兒子我的孫子我的後代們每一代都要背負和我一樣的命運。我無法抗拒父親對我的期望,我怕我臨終之前也會要我的孩子們也去追尋這條不歸路。這是一種世世代代的無形桎梏,你們……懂嗎?」

……

萊昂教授絮絮叨叨了很久,終於累的睡著了。秋詞和蕭春水輕輕的關上房門,然後並肩坐在商務艦的觀測窗前。

窗外星河燦爛,四周靜寂無聲。

「你說,我們能找到烏托邦嗎?」許久,秋詞望著暗藍色的天幕中,那顆一閃一閃的星子說道。似是在問蕭春水,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蕭春水笑了笑,輕聲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預感,我們這一趟航行,一定能夠到達烏托邦。」

「嗯?」秋詞轉過頭,略有些詫異的看向他。

他的眼眸倒映著整個天際的星光,閃爍中點點碎芒,眼神平靜溫和。

這樣的目光讓秋詞微微一愣,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蕭春水這種眼神了。從他身份揭露後的那一刻,他的眼中便似有一層蒙蒙的陰影籠罩,她知道,陰影下掩藏著痛苦。於是,她一直不敢用心去看他的眸子。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秋詞微微移開眼,小聲問道。

蕭春水微微一笑,說道:「因為有你在啊?」

秋詞抬頭不解的瞪他。

「你想想看,只要有你在,有哪一件事情沒有成功過?」蕭春水笑出了聲。

「你竟然迷信我?」秋詞苦笑不得。

「不對。」蕭春水堅定的搖搖頭,右手輕輕的覆蓋在她的左手上,緩慢的說道:「只是我認為,有你在的地方,到處都是烏托邦。」

秋詞抽出手,憤憤的道:「胡說八道。」

蕭春水又把她的手握住,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沒有胡說,我想,也許萊昂教授也是這麼想的。」

秋詞剛要回答,腦海中忽然傳來阿瞞的大叫聲:「嘖嘖嘖,肉麻死我了,丫頭,找個橡膠堵住這小子的嘴。媽的,怎麼以前沒發現這小子居然有這種口是心非的本事?本大人小瞧他了。」

他的突然出聲,完美的破壞了所有的氣氛,秋詞氣呼呼的脫口而出:「你不是在裝死嗎?又爬出來幹什麼?」

阿瞞確實很久沒有出聲了,久的秋詞都快忘記了他,自從航程開始,他就沒有主動出過聲。

「好沒良心的丫頭,我一直在嘗試著修復破損嚴重的那部分記憶晶元,或許有幫助你們找到烏托邦的線索……」

秋詞打斷道:「難道你不想找到烏托邦?」

阿瞞噎了一下,恨恨道:「好吧,本大爺也想去看一看主人創造的烏托邦自由領,順便看看那些混蛋有沒有一兩個活了下來。但是,重點不是這個。」

秋詞哦了一聲,問到了重點:「那你修復了嗎?找到線索了沒?」

阿瞞又噎了一下,半晌後才弱弱的說道:「都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繼續老實的修復記憶晶元,跑出來幹什麼?」

阿瞞大罵沒良心:「要不是我感覺到了敵人,我才沒興趣聽你們這些肉麻的話。」

「敵人?」秋詞一瞬間抓住了阿瞞話語中的重點。

「是的,敵人出現了。」阿瞞笑道:「也許線索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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