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絕勝煙柳滿皇城 第164章 表演時刻

秋詞露出一絲淡淡的悲容,輕聲說:「他是我的祖父。」

「你的祖父?」白施淹凝目朝她臉上仔細打量,見她五官較常人精緻許多,合在一起卻並不特別出眾。乍一看沒有凌人的美,容顏比不得這宴會廳的大部分女子,仔細瞧又覺十分耐看,這正是奧爾卡特家族的長相特徵。

他溫和的笑了笑,沒有懷疑秋詞的身份,如對世交後輩般將她拉到身旁,低聲說了些關懷的話。

林楓自然而然的站在兩人身旁,作側耳傾聽狀。要想進入國師府,白施淹便是計畫的第一步,他的另一個身份已經暴露,無法帶秋詞和蕭春水進入國師府,只能依靠白施淹。

白施淹在年幼時,家中堂兄因忌憚其長大後會威脅到他繼任族長的權利,於是重金派出殺手要取白施淹的性命以除後患。幸逢萊恩·奧爾卡特老先生出手相救,使他得以不死,這才有了今日的大成就。

白施淹對這段恩情一直念念不忘,年輕時也曾多次前往船尾星會見萊恩·奧爾卡特,後來繼任了白家族長之位,事務日益繁忙,而船尾星又實在太遠,白施淹抽不開身,與奧爾凱特家族來往才漸漸少了。

這就是林楓讓秋詞裝扮成阿加莎·奧爾卡特的原因,船尾星處於獨立者同盟勢力範圍內,有這個組織幫忙,要控制一個家族不成問題。

斜眼瞄了瞄不遠處的霍蘇,見他眼神若有所思的看著秋詞,心下微微一跳,暗道千萬別被他看出來才好。又在腦中仔細將行動細節梳理了一遍,自認沒有什麼地方露出破綻,如果說有,除非霍蘇對阿加莎十分熟悉,否則斷然無法看出眼前的女子是個西貝貨。

這邊白施淹感慨的嘆了口氣,很是遺憾的朝秋詞說道:「你的祖父是我尊敬的人,他教會了我許多東西,至今我依然受用無比。可惜老先生去年辭世時,我因家族事務纏身,竟沒能親自去船尾星送他老人家一程,此事想來,我便深覺愧疚。」

秋詞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眼圈慢慢變得微紅,小聲說道:「祖父死前,也一直念叨著白先生。原以為先生一定會趕來,不想等到的卻是先生派來的人。」她說著,吸了吸鼻子,又微微搖了搖頭。沒有一個字怪責,卻句句都是埋怨。

白施淹方正的臉上登時一片愧色,良久後才嘆道:「我是對不起老先生,他老人家一定很失望。」

秋詞連忙勸道:「先生不必自責,祖父知道先生是大忙人,所以並沒有怪先生,然而他老人家……真的想見先生。」她低下頭,把臉埋進手心。

「嘖嘖嘖,丫頭,本大人咋就沒看出你還有演戲的天賦啊。」阿瞞頓覺大開眼界,大有不虛此行的意思。

秋詞輕哼一聲,「好歹咱也是演過電影的人,區區小事,何足道哉?」

「那是那是,不過要是論演技,本大人號稱第二,恐怕沒人敢稱第一。」阿瞞得瑟的說道。

秋詞沒理他,一人分飾幾角,精神分裂成他這樣,那不是演技,那是精神病,葯不能停。

白施淹聽她這般欲言還休,越發愧疚難安,深覺自己辜負了一位長者的厚愛。他拍了拍秋詞的肩,柔聲道:「阿加莎,老先生死前可有什麼遺願未了?」

秋詞埋在手心裡的眼睛亮了,林楓笑意加深,捏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

「祖父死前,拉著我的手,說他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跪在國師府的希安神像前懺悔。他老人家覺得自己一生犯下了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饕餮以及色慾等七宗罪,他想求得神明寬恕他這罪惡的一生。」

秋詞抬頭,目光深沉悲切,「可是我沒有用,我是他最疼愛的孫女,卻沒有能力幫助他完成最後的心愿,我……」

「丫頭,趕緊埋頭,你哭了半天怎麼只有聲音,連半滴眼淚都沒有?」阿瞞鄙夷道:「人家秋雪當初還把《演員的自我修養》借給你看了好幾天,你怎麼連眼淚都憋不出來?」

「混蛋,那書我壓根沒看。」秋詞趕緊又把頭埋進手心,想想不能一直埋著頭,又裝作要取桌上的雪白絲巾擦淚,碰翻了酒杯。收回沾了酒水的手指,輕輕的在眼睛上摸了兩把,姿態優雅賢淑。

「白先生對不起,我失禮了。」她抬起頭,淚盈於睫。

阿瞞震驚的無法言語,好吧,酒水也是水。

白施淹又是一聲長嘆,旁邊的林楓體貼的取過桌上的絲巾遞給她,末了還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背。

秋詞道了聲謝,端莊的拭了拭「淚水」,腳上的高跟鞋鞋跟似乎不小心踩在林楓的腳背上,又一臉自責的哽咽道:「我真是對不起祖父的疼愛,我愧為他的孫女。」

林楓深吸了口氣,完美的貴族笑容有些僵硬。他腳背上的鞋跟又尖又細,像根錐子般不斷用力往下插,沒有半點要挪開的跡象。

尼瑪!這雙鞋子要是他沒記錯,還是他給她準備的,不只鞋子,她身上穿的哪一樣不是他為了計畫精心準備的?我那個擦!林楓頓時起了立刻殺死她的心。

白施淹臉上的神色不斷變化,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國師府乃是帝國的聖地,尋常人等豈能入內?這姑娘想要幫她祖父完成心愿,無人幫忙定然不行。見她神情凄楚,想到奧爾卡特老先生對他的恩情和幫助……

罷了,他暗嘆,能幫忙就幫忙,當是還了老先生的恩情吧。

拍了拍秋詞的肩膀,他柔聲道:「阿加莎莫要難過,奧爾卡特老先生的遺願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替他完成,總是有辦法的。」

秋詞驚喜的抬頭,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白先生願意幫我?」

「這……」白施淹還沒有下定決心。

秋詞眼中的晶亮很快又黯淡下去,自語般喃喃道:「白先生應該也沒有能力帶我進入國師府,我怎能強人所難呢?要是讓爺爺知道了,一定會怪責我的。爺爺,阿加莎對不起你。」

登上嵐雲號飛船之前,林楓就對秋詞說:「白施淹這人,淫浸商場多年,拔下一根頭髮絲都是空的,什麼陰謀詭異用在他身上都是班門弄斧,徒惹人笑罷了。好在他這人還念舊,但人一走茶就涼,誰也不能保證萊恩·奧爾卡特死後,他還會保持對老先生的敬意。」

「若是尋常事情也便罷了,看在萊恩·奧爾卡特的面子上,他揮揮手的辦了。但此事他需擔當極大的風險,如果一味的祈求,很可能招來對方的反感。若是退一步,適當的激他一激動,或許效果更好。」

「你是女子,又是故人之後,只要語氣溫婉悲苦,又是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白施淹定然不疑有他。他這人骨子裡傲氣,別人以為他做不到的事,他會想方設法的做到給別人看看,何況帶我們入國師府這件事,於他而言並不難。他如果吃了這記激將法,我們的第一步計畫就成功了。」

秋詞聽完之後,表面上神色淡淡,心底卻是彈響了一根警弦,差點沒忍住直接扔出流火砸死胸有成竹的林楓。

這人年紀輕輕,對人心卻看得無比透徹,對目標的性格和思維分析的絲絲入扣,應對方式更是合情合理。與他為敵,想來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難怪蕭春水那天會對她說「我也是為你好,林楓和我不一樣,他很厲害」這樣一句話,若她不是身懷流火,她真沒把握可以斗得過他。

可是那又如何,林楓固然還是原來的林楓,她卻不再是以前的柳言。前世死前與林楓之約,她何曾有一日忘懷?她來自未來,帶著滿腔恨意,他卻一無所知。

此刻便是驗證林楓看人的眼光準不準了。

白施淹靜靜的沒有說話,秋詞眼角餘光一直盯著他,沒有放過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自然不會忽略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傲然。

「哼,那也未必。」白施淹從桌上拿過酒杯,優雅的抿了一口,淡淡的道:「我與大祭司有舊,要進入國師府不難。你也算是我的侄女,帶你一同入內也不是什麼難事。」

「啊!」秋詞驚喜的低叫一聲,雙手激動的抓住他的衣袖,「白叔叔,你是說真的嗎?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她打蛇隨棍上,稱呼上瞬間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一大截。

白施淹望著她慈和的一笑,說道:「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出這份力才是。我也希望替老先生完成遺願後,他老人家在天有靈,原諒我沒能為他送行之罪,讓我可以心安。」

「白叔叔,你真是個好人,我相信祖父地下有知,一定會感動莫名。」秋詞感激的謝道。

林楓站在旁邊,臉上不悲不喜,這樣的結果他早就料到,並不覺得特別高興。他很火大,腳上的鞋跟越來越用力,壓根就沒撤開過,痛的他連禮貌的微笑都擠不出來。此時見事已成定局,勉強微笑道:「阿加莎,白先生肯幫忙,這下你再也不用每天難過了。」

他說著趁機用力收回腳,走到白施淹面前,「白先生,我代表我的未婚妻感謝你的無私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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