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絕勝煙柳滿皇城 第160章 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獨立者同盟艦隊一路向南,朝著琅琊谷行去,秋詞坐在蕭春水的休息室內,看著躺在船上的他。

蕭春水臉上原本蠟黃的薄皮面具上有些發白,些微透著一層青,那條長長的蜈蚣傷疤也失去了往日的猙獰,懶洋洋的趴在臉頰上。他的嘴唇卻是殷紅一片,詭異的紅,一雙凌厲的劍眉下,漆黑的睫毛似兩片顫動的墨羽。

他的運氣很好,發射和光同塵時巨猿機甲沒有自暴,只是強大的反震力將機甲震飛進戰艦內,重重的撞在艙身上,將艙身上的合金板撞出一個機甲輪廓,再直直的砸下。

秋詞將他從駕駛艙內移出來時,蕭春水嘴裡的暗紅色的血跡止不住的往外冒,血的顏色很暗,暗的不像鮮血。

巨猿機甲早在先前和帝國機甲隊戰鬥中就受損嚴重,機甲的防護甲幾乎全部脫落,發射和光同塵後連僅剩的防護甲都被震散。所以機甲遭受到強烈的撞擊,駕駛艙內的他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嚴重震傷。

秋詞看著床上雙目緊閉的蕭春水,又看了看一邊若有所思的中年人,想到當時落在她衣袖上的暗紅血跡,忍不住皺了皺眉,疑聲道:「他有病?」

「他沒病。」林楓抬了抬眼,淡淡的道:「他有傷。」

「傷在哪裡?」秋詞再問。

林楓笑了笑,語氣微嘲:「傷在內里,融入骨髓,侵入血液。」

「內傷?」秋詞訝然,以聯盟的醫療水平,即使內臟壞死,只要不當場死亡,也可以移植新的內臟,有什麼內傷治不好?

「是內傷,卻不是你以為的內傷,如果說一個人的命是一座橋,那麼蕭春水的橋基已經腐朽了。」林楓打消了她的疑惑,「他的傷是生命之傷。」

生命是一種無形的資源,蕭春水一而再再而三的過度使用和借用資源,屬於他的生命資源本就不多了,何況生命豈能隨意提前使用?代價便是加付昂貴利息。

「這麼說,他沒得治了?」秋詞突然心裡有些煩躁,她覺得錯了,蕭春水是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於其他什麼原因。又覺得沒錯,什麼方式有什麼關係呢,結局都是死。

她雖然重新活過來了,但世界依舊沿著原來的軌跡在運行,至少大方向沒變。到目前為止,她改變了一些事,但真正的大事卻不會因為她的重生而轉變,比如,帝國和聯盟歷經三年的第四次星際大戰。

林楓哈的一聲輕笑,無所謂的聳聳肩,「就像日升月落,這是自然規律,我們可以改變自己,卻無法改變時間。」

「你真是一個哲人。」秋詞的話里滿是濃濃的諷刺。

林楓神色並不在意,看著她說:「你問的我都回答了,我問你的你也應該告訴我。」

「你想問什麼?」

「為什麼你看我的眼神里都是仇恨和不屑?在你機甲身後,又為什麼會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空間隧道?」林楓看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前一個問題困擾了他好多天,他再怎麼聰明近妖,也猜不透其中的原因。後一個問題則是試探她與那個空間隧道有沒有關係。

秋詞笑了,朝他勾了勾手指,林楓也笑,把頭湊到她面前。

她笑眯眯的在他耳邊輕聲道:「因為……我就不告訴你。」

林楓笑意不減,緩緩的點點頭,露出個「真拿你沒辦法」的眼神,手指虛點了她一下道:「淘氣。」

那模樣像極了從事某種特殊職業的男子對自己的惡客撒嬌: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秋詞神色一滯,感覺頭髮似有電流穿過,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尼瑪!

阿瞞惡寒,怪叫道:「卧槽。」隨後又問道:「這傢伙就是你的仇人?」

「嗯。」

「長的不怎麼樣啊,跟本大人比起來,形象差太遠了。」阿瞞嫌棄的評價道,顯然覺得有這麼一個形象拿不出手的對手,有些丟他的臉。

秋詞沉默,有一句她不知道該不該對阿瞞說,就算林楓臉上的薄皮面具只是平常人相貌,但起碼比他的本體——外殼坑坑窪窪的圓滾滾的智腦好看吧。

但她忘了阿瞞哥完全可以接收她的想法,立刻炸毛叫道:「那只是本大人的本體,本體你懂嗎混蛋?」見秋詞撇撇嘴,又恨鐵不成鋼的嚷嚷道:「你看看你,你這什麼思想境界?太淺薄太幼稚了。男人,重要的內涵,懂嗎你?」

「比如你看看床上那小子,漂亮是漂亮了,有個屁用,整天玩昏迷,忒脆弱了。」阿瞞哥找到了實證,越發得意洋洋的補充道:「本大人從來都只跟人比內在的。」

「嗯,阿瞞你在我心裡差不多算是十全八美了。」秋詞看了看床上蕭春水那張慘絕人寰的臉,實在沒看出哪裡漂亮。不知道心裡知道阿瞞指的是他原本的相貌,便附和道。

阿瞞囂張的笑了幾聲,想想不對,問道:「不是十全十美嗎?本大人還缺哪兩種美?」

「內在美和外在美。」秋詞立刻接道。

「……」

這段時間秋詞乍見林楓,心情很不好,阿瞞又不肯理她,難免積壓了一肚子的負面情緒。這下見阿瞞又恢複了平時不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就和他鬥嘴打趣。

一人一智腦完全忽略了身邊的林楓,林楓見她始終沒有說話,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絲微卷的黑色長髮垂落在她臉上,在燈光的照映下,在她臉上投下一抹若有似無的暗影。漸漸的,他心中湧起了異樣的情緒,真的好想……好想……吐啊。

媽的,真丑!他萬分感慨。

老子當初是怎麼做出這麼一對其丑無比的面具的呢?做這對面具的時候,老子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呢?林楓看了看床上蕭春水那張慘不忍睹的臉,繼續感慨。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隨後藍若打開門,朝林楓說道:「委員,單于將軍請您過去,我們快到琅琊谷了。」

林楓點點頭起身,踱出門外向駕駛艙走去。

藍若看向秋詞,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個,謝謝你。另外,你哥哥會沒事的,醫生說他雖然內臟受了嚴重震傷,但沒有生命危險的。」

秋詞抬頭看她,朝她略微點頭,藍若笑了笑關上門,追著林楓去了。

「阿瞞,你這段時間在搞什麼鬼?怎麼又肯出來了,不繼續閉關了嗎?」門一關上,秋詞便問道。

「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在修復存儲晶元。」

「修復了嗎?」

「至少關於深淵怪物的資料差不多已經恢複了。」阿瞞回道。

秋詞神情一凝,她已經兩次遭到深淵陰影的襲擊,上次是一隻深淵陰影還有跡可循,這次卻是許多隻,突然而至無聲無息。

她不知道要是被它們拖進黑洞會怎麼樣,想來不是好事,還好蕭春水發射了和光同塵,轟塌了那片空間,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擺脫那股充沛的吸力。

每次一想到被這些怪物盯上,她在心驚的同時無比憤怒,收斂好久的海盜頭子脾氣一發,瞪眼道:「恢複了就好,每次都是他們來找我,這次換我們去找它們。敢來惹我,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阿瞞沒有接話,秋詞等了許久,奇道:「怎麼了?」

「那個……你要去找它們麻煩我不反對,也完全同意,只是能不能把那個『我們』的『們』字去掉啊?」

……

蕭春水昏睡了三天,醒過來時神色看不出半點不適,似乎只是睡了一覺。他睜開眼睛,眼神清亮明澈,正好和秋詞的目光對在一起。

他又掀開身上的棉被,朝她笑了笑,臉上那條蜈蚣傷疤重新精神起來,紅艷艷的無比滲人。

秋詞眼神疑惑,看了他半天問道:「你……沒事了?」

蕭春水站起身,隨意活動了一下筋骨,不答反問道:「你一直守在這裡?」

秋詞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看上去精神無比,心中納悶,醫生說他內臟多處破裂,回到基地後需要動手術才能恢複,為什麼會好的那麼快?

聯想到上次在首都星時,蕭春水突然爆發的戰鬥力,以及休克後一個月就又沒事般出現在她眼前的事情,她似乎有些明白林楓說的「生命之傷」的意思了。這人難道是在隨時燃燒身體的潛力用於提高戰鬥力或受傷後加速自愈?

「快到琅琊谷了,你收拾一下,我先出去了。」秋詞轉身出門,又將門帶上,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發堵。

活著,是最大的幸福;死了,是最愜意的享受。能說出這樣的話,蕭春水,看來表面無限風光的你,過的似乎並不怎麼好。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阿瞞在腦海里說道:「這小子身體的每個組織機能都比常人活躍,每一個細胞都處於興奮狀態,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總體說來,弊大於利。」

「會死嗎?」秋詞問。

「我掃描過他的身體狀況,沒那麼快死的。」阿瞞答道。

「也對,再有一年多他才會死。」秋詞輕嘆,搖搖頭說道,雖然……她不希望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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