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的圓舞曲沒有保持多久，隨著人型機甲身上掛著的零件敲打振幅改變，人型機甲的舞步陡然跟著變化。
咚咚鏘，咚咚鏘，咚咚咚咚鏘……
震感十足的打擊樂中，人型機甲機械腿靈活在地上抬起又落下，地板上碎屑亂飛。
整台機甲仿似抽瘋，那渾身上下每個部分無一不顯示出強烈的節奏感。地板上一抖一抖，引得圍觀的眾人全身跟著搖擺不停。
維納抱著雙臂微微搖晃著頭顱，忽轉頭朝安以陌問道：「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安以陌笑道：「你這種老頭子不懂的，這是新近才剛流行的顫舞，動作什麼的無所謂。唯一的要求就是全身上下都要顫，且要顫出節奏，顫出韻律，顫出共鳴。」
接著他又鄙夷的看了一眼維納乾巴巴的瘦小身體：「別把你這身老骨頭給抖散了。」
「老夫老當益壯。」維納嘴硬道。
咳咳，秋詞也學著咳嗽兩聲，提醒道：「他就這樣測試機甲？」
安以陌點頭，無奈的扶額道：「每次謝教官測試過後，實驗間都要重新翻修一次，雖然我安家不差那點錢，但老這麼整，也不是個事兒啊。」
秋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安以陌這才正色道：「謝教官測試的方法是特立獨行了一點，但操作的手速和水平卻是不容置疑的。小師妹，連如此精微的動作都能長久持續下來，這樣的駕駛技術有幾人能比？」
秋詞沉默著看了半晌，不得不同意安以陌的說法。這個謝開顏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人，這一點她沒有猜錯，唯一沒有料到的是這傢伙竟然是個藝術家。
曾幾何時，聯盟有一部催人淚下的老電影，其中那位女主角就說過那麼一句銘心刻骨的台詞：我猜中了開頭，可是我卻猜不著這結局……
這話很符合秋詞此時的心境。
機甲戰術中有一個術語叫做「勻速操作」，與最高難度的「極速操作」相對應。秋詞前世做海盜時，大聯盟機甲戰士分為兩派，一派青睞「勻速操作」的穩定，一派追逐「極速操作」的快感。這兩派彼此整日爭吵不休，誰也不服誰。
既然不服，戰士們就相互駕駛機甲挑戰，卻是互有勝負，決不出個孰優孰劣來。極速操作講究天賦，勻速操作更傾向於悟性，前者是天賦者的最愛，後者則是屌絲的逆襲。
但有一點卻是一樣的，那就是難度。要想掌握勻速操作和極速操作，沒有堅定的信心和絕對的毅力，根本別想熟練掌握其中的訣竅。
因此能熟練且長時間使用這兩種手法中的一種，這人必是機甲戰士中的翹楚。
謝開顏運用的操作手法，秋詞熟悉，簡直太熟悉了，這正是她的拿手技能——勻速操作。而且謝開顏的技巧熟練度絕對不比她前世差，這是委婉的說法；不委婉的說，從謝開顏駕駛機甲翩翩起舞的靈性上來看，秋詞完敗。
如此看來，蕭春水是極速操作的代表人物，謝開顏是勻速操作的曠世打人，這兩個人本該同樣優秀張狂，為什麼這人卻名聲不顯？
「有意思。」
安以陌聽到她的聲音，朝她看了一眼道：「的確很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謝教官拒接參加任何戰鬥，原因嘛……還是那句話，機甲存在的目的是為了藝術，而不是為了戰鬥。」
秋詞一默，終於明白為什麼她聽都沒聽過這人的名字了。這種閑的蛋疼的二世祖，他們的想法你永遠無法理解。
作為二世祖的父母，恐怕藏著掖著都來不及，生怕帶出去給自己丟人，怎麼可能大張旗鼓的宣揚自己有個腦殘兒子？
威廉·喬治元帥看來也是個沒有藝術細胞的軍隊大老粗，這才是真正的機甲之舞啊。他卻硬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把「機甲之舞」的名頭給了蕭春水。
震耳欲聾的響聲漸漸停了，搖擺不定似乎隨時要散架的機甲最終還是堅挺的撐了下來，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掉個頭顱什麼的驚悚事件發生。
駕駛艙里爬出一坨爛泥，身形不穩的走到三人面前敷衍的行了軍禮：「報告，中士謝開顏完成任務，請指示。」
「很好。」安以陌首先開口：「謝教官你今天的舞跳的非常不錯，比上次的更有激情，我和維納博士很滿意。」
「多謝長官誇獎。」謝開顏懶洋洋的回道。
「接下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謝教官請一定要仔細思慮後再回答我。」安以陌面色一正，認真的說道。
「是。」謝開顏有氣無力的應道。
安以陌不去計較他的態度，想是知道計較也沒有用，於是直接問道：「這次你駕駛人型機甲，感覺操作難度有沒有減小？」
謝開顏果真偏著頭想了起來，這一想想了很久，就在幾人以為改造後的機甲哪裡出了問題時，他才慢悠悠的道：「上次我只能跳慢四步，這次我居然可以跳圓舞曲和顫舞。原來是機甲操作難度降低了，我還以為是我的舞技提高了。」
言下無比可惜，臉色悵然若失。
三人對視一眼，自動忽略了他遺憾的口氣，秋詞問道：「這麼說你感覺這次機甲操作的難度降低了？降低的程度大概是多少？」
「小姑娘長官，我已經說了啊。上次我最多只能跳出慢四步，這次我可以跳顫舞了。」謝開顏毛茸茸的臉朝著秋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咳咳」，安以陌瞧著秋詞臉色不對，忙接過話茬，「秋詞中尉的意思是，你覺得這種操作難度的人型機甲，有多少機甲戰士可以駕駛？」
「百分之五十吧，嗯，我教的學員基本能夠駕駛了。」謝開顏總算說了一句讓幾人面露喜色的話。
維納接著問道：「那操作系統穩定性能如何？有沒有操作失靈或者操作無效的情況？」
「還好，至少我沒發現。」謝開顏微微打了個哈欠，眼皮耷拉著。
安以陌和維納很有眼色，一見人家犯困了，安以陌立刻說道：「謝謝你，謝開顏中士，感謝你參與我們的測試。」
「中士謝開顏申請告退。」
「批准。」
謝開顏搖著一步三擺的步調緩緩的消失在試驗間眾人的視線中，只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軟趴趴背影。
「成了」，安以陌笑著拍了拍秋詞的肩膀。百分之五十，這個數字已經遠遠超出了安以陌和維納開始的預估。
要知道現階段的人型機甲，有能力駕駛的機甲戰士僅佔百分之零點五，現在卻足足提高了百倍。這還是沒有使用專門為機甲關節設計的微型引擎，如果全部換成機甲專用的微型引擎，這個數字想必還會大大的提高。
秋詞一臉平靜，這個結果她早就知道了，不過難度降低到能讓百分之五十的機甲戰士駕駛人型機甲，這點倒是在她預料之外。
本來她的設想只是用一種普通微型引擎暫時替代專用引擎，沒想到安以陌如此上心，測試了三百多種引擎後，又從中挑出了最適合的七十六種來安裝在人型機甲上。這才大幅度降低了操作難度，並且暫時沒有出現任何操作失誤。
這個成績是屬於安以陌的，就連這個創意的本身提出者也是他和霍普夫，作為未來的機械大師，安以陌才是真正創造奇蹟的那個人。
萬分不幸的是秋詞重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竊取了他未來的研究成果。即使秋詞臉皮奇厚，此刻見到安以陌望著她的崇拜眼神，也不禁無比汗顏，深感慚愧。
「小師妹，祝賀你，這次改造項目的成功，你的名字會被記入聯盟的歷史中名流千古！」安以陌真誠的說道。
維納也伸出手來：「秋詞中尉，歡迎正式加入機甲科研小組，我認可你的能力！」
秋詞和他握了握手，平靜的說道：「我其實什麼都沒有做，一切全是維納博士和安學長共同完成的，這份榮譽不應該由我獨自獲得，維納博士和安學長才是這次項目的真正功臣。」
「我很榮幸與你共事。秋詞中尉，科研小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新加入的成員獲得認可後，可以向每個人要求一件禮物，你想要我送你什麼呢？」維納繼續說道。
秋詞抬眼看向安以陌，他點點頭，表示確有這個規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厚顏向維納博士求一台聯盟最先進的智腦，維納博士是通訊與信息技術大師，想必這難不倒你。」
維納博士哈哈一笑，爽快的點頭應允。
秋詞目光又轉向旁邊的安以陌，他笑道：「你想要我給你什麼？」
「到時候我再告訴你，可能需要花費你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秋詞買了個關子。
三人在這邊提前慶功，其他的機械維修和改造人員也是一臉喜色，加班加點忙活了兩天三夜的項目順利通過檢測，人人都鬆了一口氣。對試驗間內提出這項改造創意的少女不由刮目相看，紛紛想到：萊昂教授的小門生，果然不是尋常女孩兒可比。
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大概才華也是如此。
明天在首都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