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7章 過河

好在聞香教這些年在漕運上發了大財,光是倒騰下來的漕糧就不計其數,一直負責兵器採買的徐鴻舉花重金和徐家這一代的管事人物搭上,決定設一個局,借著這次流民南下,打破徐家的一個莊子,把那個莊子洗掠一空,而在這之前徐家「恰好」在那個莊子里堆滿打造好的兵器甲胄,到時候順理成章的被搶走,又和徐家沒什麼關係。

購買兵器的銀子早就存在附近的傳頭家中,裝運兵甲的大車也已經準備好了,沒曾想事到臨頭卻起了變化。

進入徐州境內,事先說好過來聯繫的徐家使者到了,這人是那個管事的親信,也是境山徐家族人,不過來時卻是灰頭土臉,哭喪著臉說道:「我家三老爺已經被大小姐圈起來了,大小姐派小的過來和各位講,徐家不做犯王法的勾當,從前談好的一筆勾銷,銀子什麼原價奉還。」

聞香教的一干人都是又驚又怒,好在過來的使者也是知無不言,境山徐家族長徐本榮今年四十多歲,有一兒一女,女兒徐珍珍,今年二十,兒子徐厚生,現在才六歲。

徐本榮老來得子,先前就是把女兒當兒子養的,而且還出乎意料的寬縱,一個大戶千金小姐,居然沒有纏足,女孩子到年紀不纏足這可是稀罕事,所以得了個「徐大腳」的綽號,這徐珍珍整天拋頭露面,也不把什麼女主內男主外的規矩放在眼裡,跟著父親學管家,學和外面打交道,徐珍珍十二歲就開始參與徐家經營,如今已經能做徐家大半的主了。

境山徐家潑天一般的產業,徐家族裡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先前徐本榮沒有兒子,近支幾房都有小算盤,有人想著以後過繼個兒子給徐本榮,以後成為徐家家主,有人沒那麼大心思,就想著趁現在多撈些。

不過有徐珍珍在,這些人的打算全都落空,閑言碎語當然不少,暗地裡串聯使壞也是少不了的,可這些全都被徐珍珍壓了下去,一個族叔不小心掉進了鐵爐里化成灰,一個堂伯被垮塌的煤堆活活壓死,還有兩個人押送貨物的時候遭了響馬,屍骨無存,這些事發生之後,沒人敢對徐珍珍有什麼不敬了,上下服從的很,就連身在京師的那位侍郎,都曾經說過「你怎麼不是男兒身」。

現如今徐家所有人都滅了自己的心思,這局面誰都能看明白,徐本榮就算撒手去了,徐珍珍也能把他弟弟帶大,也能把這份大家業交給他弟弟,別人打主意那就是找死。

而且大家都是心服口服,因為這徐珍珍的確英明果斷,本來隱約有些下坡路的徐家在她手裡越發的興旺起來。

這些事使者當然不會說太細,不過徐鴻舉想要打聽這些也容易的很,叫來附近的傳頭詢問,什麼都知道了。

那使者說的是這生意相關,說把武器賣給雲山寺,大小姐是知道的,而且一直是默許,可負責的那位管事要直接和徐鴻舉做生意,大小姐卻翻了臉,直接把人關了起來,然後派自己過來打招呼。

這樣的大事說斷就斷了,徐鴻舉當即大怒,立刻翻臉說了狠話:要是不給,我們自己去拿。

沒曾想那帶話的使者滿臉尷尬的回答說,大小姐也吩咐了,想要來硬的,徐家不怕。

話說到這樣的地步,也只能撕破臉開打,徐鴻舉驅動流民開始攻打徐家的莊子,卻沒想到難啃之極。

境山徐家自己的丁壯足有幾千,而且士氣充沛,萬眾一心,兵器什麼的都是齊全,鳥銃土炮這樣的火器也是有的,在境山外圍的一個莊子接戰,流民壓根沖不上去,第一波被徐家的庄丁殺潰,第二撥被火器一打,也是不敢上了,更讓這徐鴻舉幾個人心驚的是,徐家這邊點燃狼煙,周圍一直縮著不敢亂動的村寨居然都派人出擊。

好在徐鴻舉不是冒失人,侯五和夏仲進都是老軍伍出身,急忙收住了隊伍,這才沒出什麼大亂子。

看到這局面,徐鴻舉他們心都涼了,徐家啃不下來,而且即便預定的那幾伙幫手過來,同樣拿不下徐家,這就只能去徐州城下晃一圈,然後空手回返了。

不過境山徐家沒有逼的太近,交戰的那個莊子很快撤空,流民們在裡面居然發現了幾百把舊兵器還有幾套鎧甲,糧食也有兩千多斤,這可是了不得的大繳獲,流民們都是興奮的很。

但帶隊的人卻覺得奇怪,打的時候那麼難啃,怎麼這時候就這麼容易拿下來了,沒納悶多久,徐家的使者又到了,還是上次那個人。

「……各位遠來辛苦,生意不成還有交情,總不好讓各位空手而歸……」使者帶來了徐珍珍的原話。

話里意思說的很明白,得罪人不得罪到底,留個餘地,日後好相見,這些兵甲和糧食就當是程儀饋贈了,而且徐家的事情沒有做絕,還有個承諾,若是破了徐州城,徐州城內有武庫,到時候徐家會按照市價提供武器甲胄,這對外面也有個說辭,武庫被洗掠,大量兵器流落民間,徐家就不會擔什麼干係。

徐鴻舉聽到這個提議之後大怒,可除了怒罵之外也沒什麼別的辦法,他率隊來就是趁亂帶走大批兵器,然後打徐州而已,打破徐州城他可從來沒想過,這境山徐家等於什麼都沒說,但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

不過天亮的時候,徐鴻舉臉上卻多了幾分信心,見過這邊的傳頭,和侯五夏仲進他們聊過之後,徐鴻舉發現事情或許真的有可為。

流民的營地距離黃河也就是幾里路了,步行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在黃河南岸已經可以看到大隊流民。

自從流民出現在北岸後,徐州城就在幾個渡口處設置了放哨的馬快和鄉勇,讓他們盯緊,一有事就抓緊回報。

雖說昨日下午就能看到對岸黑壓壓的流民大隊,可鎮口閘那邊放哨的人並不怎麼緊張,黃河河面寬闊,除了坐船之外沒什麼別的辦法,現在的河上除了商船民船慢悠悠的南下北上之外,那有什麼可用的船隻,官府也不是傻子,早在流民剛入境的時候,就勒令南北兩岸的所有民船上岸,如果還敢停留在渡口這邊,那就嚴刑重責。

沒有船就過不了河,在渡口放哨的徐州馬快,緊張歸緊張,但也就是那麼回事,晚上該睡就睡,膽子大的還帶點漢井名酒過來喝。

自從流民入南直隸徐州的消息傳來,徐州城內城外就陷入緊張慌亂的氣氛中,每日城門開著的時間也大為縮短,不過倒是沒有太多的百姓進城逃難,大夥的心思和官府差不太多,無非是有條河擋著,想過也過不來,另外,年景不好,窮人家本就沒什麼家業,也不擔心被搶破敗,再差一層的本身就是流民了,還擔心個什麼。

最安定的當屬徐州城內和附近的住戶,城內百姓覺得有城牆庇護,附近住戶覺得到時候可以跑進城去,反正流民奈何不得這城池,不過每到這時候總有人渾水摸魚,趁火打劫,讓大家過不安生,這幾日徐州城周圍五里的村莊貨場,積儲的糧食被燒了很多,天乾物燥的,水井都幹了幾口,連個救火的水都沒處尋。

也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火還是大家不小心,這當口什麼都說不準,好在積存那麼多糧食的不是商家就是大戶,百姓們倒是沒什麼牽連。

焦頭爛額的官府派出捕快查訪,也沒查出什麼蛛絲馬跡,往往都是得出一個不小心釀成火災的結論。

所以渡口這邊值夜的人也睡不太安生,往往到了深夜,某處就起了火頭,大家張望議論一番,這就睡不著了。

五月二十五這天凌晨,也就是看到對岸出現流民大隊的第二天,距離徐州城池最近的夏家渡,兩名值夜的差人正在閑聊,本來早該睡了,可天氣燥熱,然後又有一處起火,兩個人睡不著,索性閑聊打發時間。

「我突然想到,城外這幾處地方好像都起火了,多災多難啊!」一人嘆氣說道。

「老哥你倒是心細,真不知道是那路雜碎在玩火,越亂越跟著折騰,不過這是小事,對岸那十萬流賊才是大禍,過來就了不得了!」另一位介面說道。

先前開口那個笑了聲說道:「怕個鳥,現在河面上連塊木板都沒有,難道他們游過來?這麼更好,淹死他們,屍首衝到邳州去,給那邊添添晦氣。」

另一個人跟著笑了兩聲,卻沒什麼興緻的樣子,那位伸手拍了拍,寬慰說道:「別胡思亂想,對面那伙流民也不傻,就算要過河,來這邊幹什麼,這城池城牆這麼高,護城河這麼寬,那伙草都吃不飽的餓殍能啃動,就算過來,肯定也去禍害四處莊子了,咱們徐州地面這麼多英雄豪傑,這些莊子他們也打不動!」「還是老哥你想得周全!」

隨著閑聊,兩個人眼皮也開始打架,天色最黑的時候也過去,開始蒙蒙亮了,一人打了哈欠,揉揉眼睛,動作卻猛地僵住,另一個人正坐在那裡閉眼打盹,鼻子里不知道進了什麼,打了噴嚏迷糊著睜開眼,看到同伴模樣禁不住納悶,含糊著問道:「怎麼了!」

「船……」

「什麼?」

「船!」僵住的那人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另一個人嚇得站起,順著看過去,整個人也是僵住,僵了沒一會,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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