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吐苦水

張氏和連蘭兒不對付,這還是連蔓兒最近才發現的。

對於這個住在縣城,只在年節才回三十里營子看看連老爺子和周氏的大姑,因為和她們的生活關係不大,所以在連守信家,是很少提及的。而最近,因為她家得了御賜的牌樓,連蘭兒捎信來,說要來給她家賀喜,這個大姑,才算真正地走入連蔓兒的視線中。

然後,連蔓兒就發現,每當提起連蘭兒,張氏就不愛說話,表情是鬱郁的。

連蔓兒就私下裡問了連枝兒,是怎麼回事。

「咱娘和大姑,她倆人不對付。」連枝兒這樣告訴連蔓兒。

「為啥?」連蔓兒有些吃驚。張氏的性格溫和、綿軟,輕易不會和人有什麼衝突。看她是怎麼忍讓周氏和連秀兒的,以及和村人是怎麼來往的,連蔓兒就無法相信張氏會和一個她嫁過來的時候,已經出門子的大姑子,會有什麼衝突。

而連蘭兒,雖然連蔓兒對她沒什麼印象。但是,通過她聽到的一些事,可以斷定,這是一個非常聰明,非常會做人的女人。連蔓兒認為,連蘭兒應該和蔣氏比較像。就是不管心裡如何,面子功夫都會做得特別好。

張氏和連蘭兒又沒什麼利益衝突,以張氏的老好人個性,怎麼會和會做人的連蘭兒不對付哪?

連枝兒也有些說不清楚。

「也沒吵過架,也沒拌過嘴,說不清楚是咋回事,咱娘也不說。」

連蔓兒由此,心裡存下了疑問。

也正是因為知道張氏和連蘭兒不對盤,所以,當昨天連蘭兒來了,用那種評估、探尋的眼神看她,又故意向讓金鎖親近她的時候,連蔓兒隱約預感到了什麼,卻並不著急。

結果也正如她所想,連蘭兒只是略微露出些口風來,就在張氏這裡被堵了。

不過,這並沒有解開連蔓兒心中的疑惑。

張氏為什麼和連蘭兒不對付?

連蔓兒看著李氏,希望能從她這得到答案。

李氏手裡絮著棉花,似乎是想了一會,才開了口。

「這事啊,一會你自己個問你娘吧。」李氏道,「你也知道你娘那個人,就是跟我,她也總報喜不報憂的。我也就單知道,她跟你大姑不大對付。」

「哦。」連蔓兒不由得有些失望,「姥,那我要問我娘,我娘不得生氣啊?再說了,我看我娘那樣,好像是不太想提似的。」

「提啥呀?」

正說著話,張氏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你咋這麼快就回來了。作坊不用你看著了?」連蔓兒就問。

「都是做慣了的老人兒,到時候還是按重量算工錢,用不著看著。我讓春柱媳婦做了個工頭,凡事有她替我照看著,我這就更省心了。現在這家裡家外的事多,我也不能總綁在作坊里不是。」張氏就道。

連蔓兒點頭,本來她還想提醒張氏這件事的,現在張氏自己想明白了,安排好了。

張氏就洗了手上炕,和李氏一起絮棉花。

「剛才我進門,你跟你姥嘮啥來著?」張氏一邊絮棉花,一邊隨口問連蔓兒。

連蔓兒見張氏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將話問出了口。

「……我奶對你那麼霸道、不講理,還有我老姑,說她恩將仇報都說輕了。可你對她們,好像也沒啥,咋就跟我大姑那人就……」

連蔓兒看著張氏。

張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臉色頓時就有些發陰,沉默著沒說話。屋裡誰也不說話,其實大傢伙兒和連蔓兒都是一個想法,因為對比,她們也都特別想知道,為什麼張氏就對連蘭兒不一樣。

「娘,有啥不能說的。這屋裡,都是咱自己人。說出來唄,說出來還能痛快痛快。也讓我們明白明白。」連蔓兒就勸張氏。

「你呀,別啥不好的事,你都憋心裡。」李氏嘆氣道。

「我也想說,就是不知道該咋說。」張氏終於開口道。

「娘,你就想到哪說哪,我們都好好聽著哪。」連蔓兒就道。

「咋說哪,我這個人,我不是自己誇自己。……跟啥樣的人,我都能處得來,不帶紅臉的。就他大姑這樣的人,不知道咋回事,我就處不來。」

「他大姑這人,那是八面玲瓏啊,誰都說她好。誰要是說她不好,那人當面不說,背地裡就得想,肯定不是他大姑不好,是另外那個人不好。」

「他大姑沒罵過我,也沒打過我。可是,對她,我是……」張氏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找不出合適的話語來形容她的感受。

「她也不用罵,也不用打,當著人還跟你笑呵呵的,可背著人,就是那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讓你……」張氏說到這,打了個冷戰,又停頓了。

「娘,你是不是說,她特別陰啊。」連蔓兒就道。

「對,就是特別陰。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就是有那本事,明知道是她陰了你,你還說不出她啥不好來。」張氏點頭道。

「不就是笑面虎!」張采雲出聲道。

「笑面虎還有這個不咋地的名聲哪,枝兒她大姑,人緣可維護得不錯。」李氏就道。

連蔓兒點了點頭,她明白了。連蘭兒肯定是過去陰過張氏,給張氏苦頭吃,卻聰明地讓張氏抓不到把柄,讓張氏有苦說不出。

「你奶和你老姑,她們霸道、不講理啥的,那都在面上。直來直去的。大傢伙兒也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娘不怕那樣的。娘就怕你大姑這樣的。」張氏道。

「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唄。」連蔓兒就道。形容這樣的人,還有很多說話,比如說面上一盆火、暗裡一把刀什麼的,還有臉上帶笑,手裡捅刀子什麼的。

這樣的人殺傷力確實很大,比如張氏吃了苦頭,卻有苦說不出。與之相比,像周氏那樣什麼都放在臉上的人,甚至就有幾分可愛了。

周氏竟然被比得可愛了,連蔓兒扶額,然後趕緊搖搖頭,將這個念頭搖出去。

「就是這樣。」張氏點頭,「我就怕這樣的人,也特膈應這樣的人。見到她,我恨不得繞著走。」

連蔓兒點頭。

張氏在連蘭兒眼中,應該是很笨的一個人吧。但是,想要蒙蔽人一次兩次容易,想要一輩子將人蒙蔽住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連蘭兒的手段再陰、再妙,笨人張氏,還是發現了她的壞。那麼別人哪?即便大家都不說,但是心裏面,肯定是有數的。即便表面上和和氣氣,甚至恭維交好,但是背地裡,誰又能不多留幾個心眼防備這樣的人哪。

尤其是像張氏這樣心地善良的,她本能地就厭惡著這樣的人。

張氏見大家都相信她,站在她這一邊,非常感動。

「我還以為,我說的這麼糊裡糊塗的,你們都不能相信我哪。」張氏道。

「你呀,你是我閨女,你啥樣我還不知道。」李氏就道。

「娘,我們當然相信你。不止我們,你對咱村裡別人說,你看她們肯定也是相信你。」連蔓兒就道。

張氏將有苦說不出的苦,吐了出來,心裡頓時鬆快了。

「咱自家的事,跟別人說它幹啥。咱都知道她是啥樣的人就行了。」張氏又開始絮棉花,「……她還想跟我親上加親哪,知道她是啥人,我能把我自己的閨女、兒子往那火坑裡推,那還不如在她奶手底下哪。」

絮了半天的棉花,晌午飯大傢伙兒依舊到鋪子里去吃。

飯桌上,張氏依舊沒答理連守信,一桌子的人,包括趙氏和連葉兒,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因此都悶頭吃飯。

飯後,連守信終於寸不住,趁著張氏到廚房刷碗的工夫,跟了過去。大家知道,連守信肯定有話要跟張氏說,因此都很有眼色地避開了。

「孩子他娘,我知道錯了。他大姑提這事,確實是她……是她不對。我單就覺得我沒答應就行了,沒咋考慮你的心情,這是我不好。」連守信低聲跟張氏道歉。

張氏低頭刷碗,雖然沒有抬頭,但卻將連守信的每一個字都聽進了耳朵里去。

「其實吧,我沒跟你說。聽他大姑那麼提,我這心裡,也不大得勁,感覺她那麼說,咱蔓兒都吃虧了。咱蔓兒是啥樣,她家金鎖是啥樣。她就不應當提這個事。」

張氏背對著連守信,臉色就緩和了許多。

「就這些?」張氏問。

「有,還有。」連守信見張氏終於答理他了,頓時就是一喜。「你放心,我這次沒答應,以後肯定也不會答應。誰來說,也不行。不只是蔓兒,就是打咱五郎和小七的主意,那也不行。」

「哼,算你還有點當爹的樣。」張氏就道,臉上隱隱露出一些笑容。「就這些了?還有哪?」

連守信就又有點蒙。

「不就這事,還有啥?」

張氏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沒了,她站起身,剩下一半的碗也不刷了。

「他三伯娘。」張氏將趙氏叫了出來,「他三伯娘,我那院子里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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