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重生

耳邊忽遠忽近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沙蔓覺得頭痛欲裂,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發生了什麼事,她這是怎麼了?

她記得剛剛參加完論文答辯會,就興沖沖地去找她的男朋友。結果她發現男友正在跟人熱情擁吻,對方是她們系裡的一個女生。

平時口口聲聲說愛她的體貼男友劈腿了,沙蔓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然後,是那個女生的長篇敘事抒情。她這才知道,男友在和她交往的同時,暗中和這個女生曖昧不清。現在快畢業了,女生向男友提出來,女生的父親是某地方的一個鄉長。女生對男友擔保,讓男生跟著去女生的家鄉做一任村官,然後就可以憑藉女生的父親積累的人脈扶搖直上,成為某某新星,然後名利雙收。

男友答應了,兩人正在將姦情從地下轉向地上的過程中,被沙蔓跑來發現了。

「你一直問我爸爸和哥哥是做什麼的,」很快冷靜下來的沙蔓完全無視了得意洋洋的女生,只是轉向男友,「我是爸爸媽媽超生的,所以跟媽媽的姓,用爸爸的姓做名字。你那麼關注我家那個城市的事情,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他是誰。」

男友很快地掩飾了突然興奮起來的眼神,飛快地甩開了那個女生的手,朝她走了過來。

「蔓兒,這是個誤會。是她一直暗戀我,剛才向我表白。我看她可憐,一時心軟。你應該知道,我心裡只有你。」

男友走過來,高大帥氣,笑容燦爛,一如她喜歡上他的時候。

不過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她失戀了,同時認清了一個人。

「可是我不要你了,你……被我甩了。」

沙蔓大聲宣布,瀟洒地轉身。男友,不,那個時候已經是前男友了,馬上追了過來。那女生這個時候卻向發了瘋一般,從後面撲過來。

「你去死吧,我再也不想做地下情人了。」那女生狠狠地一推,不是推向賤男,而是她。

然後,她聽到尖銳的剎車聲,周圍人的驚呼聲。落入她眼中的最後的一幕,是那女生猙獰的臉,還有劈腿前男友那張堪稱表情精彩的臉。

她被那個小三給推了一下,發生了車禍。該死的賤男、該死的小三,還有該死的校園飛車黨。沙蔓覺得頭好疼,能感覺到疼,就是說她沒有死。那麼現在,她應該在醫院裡。爸爸媽媽一定趕過來了吧,還有哥哥,也一定請假過來了。

……

「都三天三夜了,早就死透了,老四媳婦你抱著個屍首哭啥哭,還不快點做飯去哪,一家子老少十幾口人,可都餓著哪。」一個女人的大嗓門道,「老四你趕緊去推車,她奶說了,小孩子家家不能進祖墳,趁天還沒黑,把丫頭推南山那邊埋了。家裡大姑娘要出門子,俺們家二郎也要說親,可別讓你這丫頭擋了好運兆。」

沙曼突然覺得自己被緊緊地抱住,濕熱的液體一滴滴落在臉上。

「她二伯娘,我蔓兒還熱乎著,我蔓兒還沒死。」

「老四你管管你媳婦,咋這麼犟,人都死了,還抱個啥,一會俺們還吃不吃她做的飯了。」哐當一聲,那個大嗓門好像是摔門出去了。

周圍的哭聲越來越大,男人的女人的還有小孩子的。醫院的醫生護士以為她死了嗎?沙曼想,她得快點睜開眼,告訴爸爸媽媽,她還活著。要不然,被當死屍抬去太平間就太可怕了。

沙蔓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進入眼帘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那個抱著她的女人,穿著帶大襟的藍粗布夾襖,頭髮在腦後挽了一個發纂兒,插了一隻銀釵,耳朵上一對銀丁香,眼睛腫得像桃子似的。

「蔓兒,蔓兒能動了,蔓兒睜開眼睛了!」

女人把沙曼抱得更緊了。沙蔓被她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難過地咳嗽了一聲。那女人忙鬆開了沙曼,沙曼這才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土炕、葦席、木頭的房梁、檁子、草編的頂棚、糊著窗紙的木格子窗。

這讓她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跟著媽媽去鄉下姥姥家的老房子,那是民國的時候留下來的。

不會吧……

想到某種可能,沙蔓的眼睛頓時睜大了。

「蔓兒,你看看娘,娘在這。」粗布衣裳的女人用手在沙蔓眼前晃了晃。

沙蔓的眼睛再次緩緩地聚焦。

娘?這女人是她娘,欺負她車禍失憶嗎?

「蔓兒……」三張小臉一起擠到她眼前。最大的是個女孩子,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梳著兩條辮子,頭髮發黃,眉眼卻十分清秀,旁邊那個男孩,比女孩要略矮一些,眉眼和女孩十分相像,還有個最矮的,虎頭虎腦小小子,對著她的臉吹氣。

「二姐,你說說話,以後我再不和你搶糖了,有好吃的都給你吃。」小小子道。

「我去告訴爹娘一聲,蔓兒醒過來了,省得他們跟著擔心。」一個男人眼圈紅紅地從女人身邊站起來,聲音沙啞地道。

「娘說要埋了蔓兒哪。」女人抽泣著。

「二嫂說話啥時候有準兒了,別信她的,咱爹娘不是那樣的人。」男人轉身出去了。

天,方才幾個人說話的口音,完全是她姥姥家那邊的鄉音。這是怎麼回事,誰在跟她開玩笑?不可能的,她受傷了,爸爸媽媽和哥哥不會不來看她。

沙蔓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很疼。不是做夢,這是真的。

「不……」真的有穿越重生這種事,那麼她要穿回去。

沙曼晃晃悠悠地坐起來,鼓足勇氣朝旁邊的柱子撞過去。趁著還熱乎,她要穿回去。不過她高估了這個身體的力氣,低估了身邊大人和孩子的行動力。三個孩子在她前面形成一道肉牆,她又被那個女人抱在了懷裡。

「蔓兒,我可憐的蔓兒,都是娘不好。你別尋死,娘就是賣了自己個兒,也不再賣你了。」

沙曼在女人和孩子的哭聲中,又迷糊了過去。

這一家子境況雖然不是太好,但是穿得也算整整齊齊,竟然要賣女兒,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女孩是不願意被賣,自己尋了短見?

這樣的父母她不想要。

沙曼並沒有如願,她又再次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依舊在那鋪土炕上,來了幾撥人看她,都很快地走了。她現在的頭腦完全清醒了,再也沒有了尋死穿回去的勇氣,而且有一些屬於這個身體的記憶慢慢地涌了上來。

這個小女孩名字叫做蔓兒,蔓是瓜蔓的蔓(wàn),今年只有十歲。這家人姓連,當家的是連家老爺子連方。連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周氏生了許多兒女,最後站下的就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

她的父親是連家老爺子的四兒子,名字叫做連守信,今年三十齣頭,母親張氏,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她是老三,上面一個姐姐,叫做連枝兒,今年十四歲,一個哥哥,在連家排行老五,今年十三歲,她還有一個弟弟,只有七歲。

因為有個在外面做館的秀才大伯父,她這個鄉間小女孩也只大略知道,這個朝代以明為號,如今正是羲和二十一年。年號如此陌生,應該不是她在歷史書中讀到的那個大明王朝。

最重要的是,連蔓兒的死和大伯父一家密切相關,具體的說是大堂姐。

大堂姐今年十六歲,名字叫做連花兒。人如其名,生得十分美貌,又因為一直跟著她爹娘住在鎮上,一舉一動與鄉下的女孩子十分不同。有一次連花兒去縣城大姑家走親戚,不知怎的就認識了縣城一位宋姓富商家的公子。兩人一見鍾情,從此暗中往來,私定姻緣。

宋家本不喜這門婚事,但是宋公子卻是非連花兒不娶。宋家老夫人心疼兒子,耐不住兒子纏磨,最終還是答應了這門婚事。宋家派人來下定,連家老大一家就從鎮上搬回來,在老宅里過了禮。

宋家為了表示鄭重,送來的定禮裡面,有一塊玉佩,是宋家的傳家寶,據說價值連城。到時候連花兒就要戴著這塊玉佩嫁進宋家去。

問題就出在玉佩上面。

在這村中,連花兒本來就是人尖子,定下了這門親事,就更是眾星捧月了。連花兒就在家中,邀了幾個小姐妹們來,自然是要給她們看看定禮開開眼界,最後還拿出這塊玉佩。

「這塊玉佩,買下錦陽縣城綽綽有餘。」連花兒對幾個小姐妹道。

小姐妹們早就被鎮住了。其中一個為了表示自己有幾分見識,就說這玉佩是要墜在金項圈上戴的。宋家的定禮裡面,並沒有金項圈。連花兒說這玉佩是用來壓裙角的,並做了示範。結果腳下一絆,撞在床沿上,連花兒的人沒事,但是玉佩碎為兩塊。

剛下了定,就砸了人家的祖傳玉佩,這讓宋家知道,連花兒還怎麼進宋家的門。連花兒傻眼了,好在她娘古氏比她老道許多,當時就告誡連花兒那幾個小姐妹,不可以把事情說出去,否則就讓她們包賠這玉佩。

然後,古氏和連守仁一起去了府城,終於在一家當鋪找到一塊類似的玉,大約可以混過去。只是,那塊玉至少也要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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