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一百二十四章 計畫

下午,金楊和宋光明在辦公室再次合計了范鎮黨委書記董耀華貪污一案。宋光明說,他已經委託一個朋友去打聽前范縝副鎮長段荊的下落和聯繫方式。據說段荊辭職離開清遠後,去了南方某個同學的私人企業工作,和清遠方面再也沒有聯繫過。要找到他需要時間和運氣。

金楊笑道:「通常來說,應該是誰主張,誰舉證。現在的情形比較特殊,我們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舉報人段荊身上。要做第二手準備,充分利用舉報人所舉的證據。一:我們可以派人去邱州市文化印刷廠調查取證,他們印刷了多少本書,每本書成本多少,稅單等等;二:暗地裡調查范鎮集體門面房出租賬面收入和實際收入;三:購買該書籍的單位和集體都應該保留有核心證據,只有開出了售書憑證的《行政事業單位收據》,單位才能走賬。比如舉報人所提到的黨史辦,董耀華通過攤派下發了二百本書籍,黨史辦在財政局領取了多少本《收據》,使用了多少張收據,一查便可得知實際本數。」

「雙管齊下,雙保險。」宋光明由衷地佩服道:「金書記高明。」

「還有件事情,你最近也可以順手查查。」金楊嚴肅道:「我說的這事一定要保密。君安地產的申訴案……」

宋光明聽到這裡,拿煙的手指微微抖了抖,苦笑道:「金書記,上次你向我打聽這事,我就知道你有想法,哎……」

金楊猛吸了一口香煙,將大半截未盡煙頭吸用力地摁熄在煙缸里,說道:「孟子說過,通向不朽的道路有三條:一是立功,二是立德,三是立言。我們不敢妄想不朽,但在能力範圍內立功的同時立德,何樂不為?當然,我沒那麼偉大,讓你展開縝密調查,並不見得就一定要立案。我要的是,掌握主動權。」

宋光明兩口把香煙吸盡,又從桌上的香煙盒裡抖出一根,兩根煙對點,感嘆道:「其實,裘君安這類人,也不屬於弱勢群體,他哪怕要不回來那些商業門面和樓盤,什麼事不做,依然可以逍遙自在一生。清遠地方上很多官員之所以不關注這案子,一來對方背景駭人,不想惹麻煩;二來裘君安賺了清遠人民太多的錢,樂得看他們狗咬狗。」

金楊笑道:「這是世人普遍的一種仇富心理。不管裘君安是什麼群體,強勢還是弱勢,他都是一個法律體系內完整的個體。難道非要拖到裘君安絕望時刻以上訪自殺來抗議,社會再去關注,晚了。我們不關注他,到時我們就成為被關注的人。」

「他那種人怎麼可能自殺?又不是活不下去。」宋光明微有嘲諷道。

「錯了。越是這種曾經攀上過某個領域巔峰的人,越是受不得挫折,他們的思想界面已經脫離普通的公眾觀,甚至世界觀。」金楊繼續道:「前幾日,浙東有個著名企業家自殺身亡,據財金評論說,他的資產縮水了百分之八十而破產,但他即便是破產後還擁有二個億的動產以及不動產。按大眾觀念,他有什麼理由自殺?」

「還有去年宏涌系的掌門人跳樓事件……」金楊緩緩道:「世界上有個最簡單的道理,但是往往要眾人付出巨大代價才明白的道理——從不甘心到死心。」

「明白了,我會著手調查,只是……」宋光明吞吞吐吐苦笑道:「……我只是個光桿司令。」

「明天會來個人,他叫劉星,很機靈一小夥子,讓他去監察局跟你。」金楊想了想,說道:「紀委辦公室還有個人你可以用用,孫野,我一會跟他打個電話,讓他去找你。紀委的很多內部情況,你可以問他。」

「嗯嗯!算是去掉了光桿。」宋光明剛自嘲完,手機發出短消息的提示音,他低頭看了看,喜道:「我查到段荊的聯繫電話了。」

「光桿不是問題,問題是如何收編隊伍。」金楊大聲笑了起來。起身道:「我相信不久之後,你的身邊將簇擁成群。」

「謝金書記吉言。我這就去和段荊聯繫。」宋光明起身離開之際,忽然問了一聲,「我今天中午聽寧夏書記說,縣委白書記和你走得很近,熊德壯是白書記的親戚……」

金楊笑道:「在官場上,你必須學會逆向思維。比如,你看到兩個人很親熱,千萬不要認為這兩人的關係很好,或許這兩人就是對手也不一定。官場上有些話是說給別人看的,有些事情是做給別人看的。」

宋光明感慨萬千,說起來他一直在基層派出所擔任所長副所長指導員,大小也算個官,但距離真正的官場連門檻都沒到。他甚至納悶這個年紀比他小十歲的年輕人,怎麼懂得那麼多?書本知識?他不信。

送走了宋光明,金楊給招待所了五一零八號打了個電話,響了四聲之後,才傳來楊慧紅略顯迷濛的聲音。

「楊師傅,打擾你休息了。下午我有點公務,不能過來。我安排一個叫劉靖的小夥子下午過去接你,他會安排你的食宿。」

楊慧紅簡單幹脆地回了一聲「好!」,掛電話時似乎想起了一件事,「金書記,我女兒那邊……」

「我已經通知了冷凝霜,讓她別擔心。有事她會聯絡我,你安心休息幾天,這陣子你擔驚受怕,臉色差了好多,正是個休息的機會。」

「是嗎……臉色……」不管怎麼說,楊慧紅究竟是個女人,越是齡近中年越是在乎流逝的容顏。

金楊聽到「哎呀」一聲,然後是楊慧紅翻身起床的聲音,接著電話掛斷。金楊暗笑,她大概是直衝衛生間,照鏡子去了。

人啊!莫非如此,遇到煩心事兒就拚命折騰自己的身體,一旦回到平靜生活,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容顏。

這時,他的手機亦發出短消息的提示音。金楊看了看手錶,心想,喜歡用短消息聯繫的除了白小芹就是冷凝霜。

結果讓他大呼意外。

短消息竟然是詹麗發來的。很簡單的一行字:我今天在辦公室打了他一耳光。

金楊楞了楞神,立刻意識到她打的這個人是誰,范小龍。金楊開始還奇怪她打范小龍的臉,跟他發消息是什麼意識,但是他聯想到那天晚上她的言行舉止,再經過金半山的桃花之說,他頓時明白過來。她是在向他表達一種態度。

從他的角度和眾人的口碑去了解,詹麗並非一個生活放蕩的女人。反之,她比許多女人更顯得堅貞,離婚多年,外形身材俱佳,可以說門外不乏排隊的男人等著追。但她一直形單影孤,除了范小龍因為樓台先得月和工作上的關係,撕開了她靈魂的一道小口子,但據她所說,兩人之間還沒有過肌膚之親。

她那晚上對金楊的癲狂和哀求,是感動或是一時衝動?或是醉酒?

若時間前提幾個小時,他或許還會給她發條慰問短消息,以示關心。但經過金半山的桃花說之後,他便強迫自己冷酷起來。

他沒有回覆消息,以他對詹麗的了解。這朵邯陽分局的警花內在外在都同樣的傲氣,她這樣的人不大可能繼續死纏爛打。但奇怪的是,詹麗不僅在十分鐘後再度發出消息,而且一發就是四條。

「對於成功,各人有不同的理解。我以前認為,事業上的成功可以抵消家庭生活的失敗。可我錯了,對一個女人來說,事業上再怎麼成功,愛的失敗就代表她的全部失敗。」

「有人跟我說,漂亮女人只有靠上一個強有力的男人,她的人生才有轉機。我以前半信半疑,可我現在不信……我信我的感覺,我猶然記得那天晚上抱著你的感覺,很美妙,從來沒有過的……」

金楊誇張又驕傲地嘆息一聲,有女如此執著。他沒有感覺肯定不正常。但是他又不敢讓自己繼續往下想。

「我從來不知道世界會是這樣——我也從未這麼快樂過!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世界。這歡樂屬於天堂……」

「剛才我和一個老同學在網上聊天,我給她講我,講我們的事。她告訴我說,情人之間最大的致命傷就是一方想要完全擁有另一方,或者想成為夫妻長相廝守。她說一旦到了這一步,矛盾就出來了,不但不能長相廝守,反而會不歡而散。我不會,我把一個女人最青春的歲月都留給了孤寂和漫長黑夜,我已經習慣了接受煎熬,只想把時日不多地風情和尚未老去的身子,交付給我的愛人!然後幸福地期待他如帝王般的寵幸!」

金楊知道自己的心已被刺激得熱烈和膨脹,如果聽任這場軒然大波襲來,理智將軟弱無力。他拚命告誡自己,不能害人害己。也許過上一段時間,她的自尊和高傲回歸,詹麗對他的激情也會逐漸淡然,自然消失。

金楊長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去碰觸手機按鍵,他「啪」地合上手機翻蓋。

緊接著,他幾乎調動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強自己打開電腦文檔,開始投入工作。

這個時刻,他又怎麼可能一下子靜得下來,從容地工作呢?忽然,他的手機鈴聲再響。金楊陡然打了個激靈,他猶猶豫豫著拿起手機,擔心會是詹麗打來的電話,好在號碼顯示的區段號是清遠的一個座機號碼,號碼很吉祥,XX36789,他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地,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接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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