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子當一世而斬 第六十七章 非常之人,非常之事

警備區訓練大樓前的大型操場上,金楊和霍天佐慢悠悠地沿著跑道散步,霍天佐嘴角忽然露出冷笑,「世上不開眼的蛤蟆真多,憑著一個副廳的檢察長父親就敢叫囂讓人永無出頭之日?」

霍天佐有資格鄙視,但是金楊沒有,他狠狠抽了一口香煙,徐徐吐出一口煙霧,淡淡道:「據說他家老頭子這次有望爭一爭政法委書記一職。」

「省轄市的政法委書記?真扯淡!我那幫發小聽了准當笑話來談……他們中間背景最差的是武警黃金部隊當政委的老爸,家裡有個副部級的老頭子上了桌子都不好意思對人說。」霍天佐嘆道:「這幫孫子囂張,可從沒人滿嘴跑大炮,把自己當命運女神一樣擺顯……」

金楊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直接走到一處人工模擬攀岩組合索道下,背靠著鋼柱,眯起兩眼曬著初冬的太陽。

霍天佐突然話鋒一轉,「你怎麼不接趙豆豆的電話。」

金楊詫然道:「沒有哇!她有給我打過電話?」

「她說給你打了三次電話,你拒接。」

「什麼時間?」

「大概是昨晚七點左右。」

金楊歪起脖子想了想,「哦」道:「昨天那會我在清遠,開著車,車上有個人正煩得我不行。」

正在這時,金楊的電話響起一陣嗨曲,震得停歇在模擬岩頂上的幾隻麻雀倏然撲翅飛離。

王局的電話?真是好消息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呀!金楊苦笑著,接通電話:「王局您好,今天的事……」

王庭的語氣很古怪,打斷他的話道:「你在哪裡?」

「我在警備區……怎麼了王局?」

「我馬上過來接你,你等我。」說完王局放下電話。

金楊望著霍天佐,自嘲道:「還別說,這孫子還真有能量,報復來得好快!」

霍天佐想了想,道:「先看看情況。我武江沒什麼人,但在省里還是有一二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呃……到時再說吧!」金楊是個善於利用資源的人。但是他從來不打朋友主意。至少從今天開始,他心裡已經當霍天佐是他的朋友。

「金楊,你應該給趙豆豆回個電話。」

「嗯!」

「趙家……是立於華夏之巔的家族。別說我沒提醒你。」

「哦……」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特別是耗盡全身力氣的金楊,腰酸背疼腿抽筋外加腦袋火辣辣地疼痛,幾乎想順著鋼柱滑落在地。

一輛白色越野警車風馳電掣駛入操場,「吱!」地剎在跑道邊,王庭局長的腦袋出現在車窗外,朝金楊勾起手指頭,「楞著個什麼,快上車。」

「有事兒給我打電話!」霍天佐很認真地叮囑道。

金楊走了幾步,回頭道了聲:「謝謝!」

金楊上了車,還沒來得及說話,王庭盯著他腦門上巨大的腫包,搖頭嘆息道:「三番五次和你講,做事情要動腦子,動腦子,你就是不肯安份一會。」

「王局,我……」金楊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個事情,他打心裡感激王庭給他這個特訓班的名額。特別是知道這個班根本不是什麼學習班,而是集省廳精英之選的第三梯隊,毋庸置疑,這個班就等同於黨校類的角色。

王庭突然話鋒一轉,「你認識洪量廳長?」

金楊愕然搖頭,「不認識!電視里看見過。」

王庭目光狐疑地瞪了他幾眼,喃喃道:「那就怪了……」

警車快速前行,金楊忍不住問,「王局,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王庭輕咳一聲,「洪量廳長要見你。」

金楊一驚,首先想到的是馮三幺把事情捅上天了?隨後又暗暗否定,真是因為特訓班的事情,那找他的人應該是王庭局長或者劉局,不可能無限越級到省公安廳廳長的高度。

警車快速穿行在長直的大街上,這條街道上駐集了西海省大多數權利部門。省公安廳離警備區不到五里地的距離。

「下車前,我還想問你一次?」王庭在車輛駛過大門警界線後,「你確定不認識洪量廳長?」

金楊搖頭。

這時,王庭局長的電話響了,他快速接通道:「劉局您好!嗯,已經到了省廳,什麼,您也在?在省廳大樓前等我們……」

聽到這話,金楊和王庭同時抬頭。

劉中光局長正站在大樓台階上。他見到金楊的第一句話和王庭一模一樣。

「你就是金楊?你認識洪廳長?」

「報告劉局!不認識!」金楊自己也想破了腦袋,但是想不出省廳的一把手要見他的意思。即使有什麼命令,不管是按正常或者非正常程序走,也得一層層傳遞下來,省廳到市局,市局到所里,頂了天王庭局長找他談談話。

這個「越級」也太離譜了。

劉中光局長和王庭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不安。

「跟我來!洪量廳長在等你!」

洪量,男,56歲,西海省公安廳長兼西海武警總隊政委。當年他胸掛三個二等勳章從越南戰場複員回來,當年二十七歲的他,以中尉軍銜和戰鬥英雄的身份任派出所副所長,一干就是三十年。

今天上午八點,幾乎是他剛剛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刻,他的秘書接了一個電話,然後神色緊張地將辦公桌上那部紅色話筒遞給他。

他正奇怪小趙的定力怎麼下降如此之快,即使是公安部的電話也無需緊張啊!他皺起眉頭,剛要訓斥幾句,小趙壓低聲音,手捂話筒道:「中南海勤政廳的電話!」

洪量手中的茶杯一抖,縱然是平素以「泰然處之」著稱的他,也不由呆愣了數秒鐘。

然後才小聲問:「確定?」

「我記得這個號碼。這是紅色一級號碼。」

洪量既顯意外又興奮。自從他進入西海省常委,作為一把手全面主持省公安廳工作,已有三年半了,紅色二級電話接到過幾次,但是一級電話還從來沒有過。

這幾年來,他一直告誡自己,身居高位,要儘可能地做到上對中央、省委、公安部負好責,下對得起人民。所以他一直保持保持一種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的心態,任何時候他都將慎重排在第一位,以和諧穩定為工作原則。

當接到一級紅色電話後,不用說秘書小趙,就是他也感覺到意外和緊張,甚至還有些忐忑不安。這段時間,圍繞著武江市常委席位和即將增補的市政法委書記位置,上至省委省政府領導,下至市委市政府乃至公檢法系統,暗潮洶湧,螃蟹爪子到處亂抓。

他一直預感要出事,只是沒想到這樣一通電話會打給他——原則上應該打給省委書記或者省長。打給他這個公安廳廳長,證明系統出了大問題。

電話里傳來一道非常有地域特色的聲音:「我是趙海洋!」

聽到這無比熟悉的聲音,洪量的身子一震,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脯,像是在面對面接受這個共和國功勛老人的檢閱一般,恭聲喊:「趙老您好!我是西海省公安廳的洪量!請您指示。」

「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給你打的這個電話,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您請問,我知無不言。」洪量憑多年的工作經驗,知道麻煩來了,他對小趙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任何一名高級領導,都不希望自己低聲下氣的摸樣被人看見。

「武江市有個藏污納垢的夜總會,裡面烏七八糟,不僅逼良為娼,而且脅迫關押少女,有沒有這回事?」

洪量暗暗叫苦,這種脅迫賣身事件不僅在武江還是全華夏,都是層出不窮,趙老這個問題還真是問「死」了他。如果他回答不知道,這顯然有敷衍上級領導和玩忽職守之責;可是他一個堂堂省廳廳長,怎麼可能去過問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情呢?不過一向比較敏感的洪量還是及時開動了腦筋,驀然,他想起了前幾天險些在西海政壇引起軒然大波起的「金碧輝煌」被砸事件。他還特地從市局掉來檔案審閱過。

他靈機一動,答道:「前幾天在一個名叫金碧輝煌的夜店,的確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相關人員我們已經進行了處置……」

趙老的聲音忽然變冷,「那我再問你,主辦這個案件的負責人呢?他為什麼被停職?因為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同志啊!這是非常不好的現象。」

案件主辦人?洪量額頭冒出冷汗,解釋道:「趙老,這個案件的主辦人據我所知,是下面的一個所長,我還真不知他被停職,我會立刻過問此事,一旦涉及原則問題,我會馬上嚴肅處理,決不姑息包庇……」

「他不僅被停職,還接受你們紀委的調查。我老頭子都知道其中有什麼貓膩。」

洪量即使不用仔細掂量,也覺出了趙老話中非比尋常的異常。首先,趙海洋作為前六任政治局老常委,現在雖然退居二線,但是其威望在華夏依然數一數二,他居然親自過問這種小事,其中必然大有深意。第二個他領悟出來的關鍵是,案件主辦人。這個人肯定和趙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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