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君子道

張恩齡臉色灰敗,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會成為眾人攻訐的對象。實際上他隱隱覺得會有這麼一天的,他跟所有人都那麼的不同,他背著一條大辮子,是別人眼中的豬尾巴,是愚昧的代言人。他越是出了風頭,就越是遭人記恨。

白欣已經轉身離開,準備之後的競選演說。看著她高挑修長的背影,張恩齡有些心痛。跟所有洛都大學的男生一樣,女神一般存在的白欣是他的夢中情人。鄉下出生的書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女孩,那是遺世而獨立的絕美,足以讓人魂牽夢繞。

他不像其他的男生一樣,會追逐著白欣,寫情書、彈吉他、買花和浪漫告白,他知道自己的渺小。對方是一個公主,無論樣貌、性情、才德還是家世,無一不是上上之選。他只是一個人人嘲笑的瘦弱書生,無錢無權無才無貌。在後世的詞語中,有一個辭彙很適合他,屌絲。

他不曾指望過與白欣發生任何命運上的交集,但是更不願讓白欣瞧不起自己、惱怒自己。

除了笨嘴拙舌,張恩齡真正反駁不利的原因是,在心底里他知道自己對於女子確實跟看待男人的觀點不同。雖然不至於像是鄭若蘭、姚穎她們說的那麼不堪,但是張恩齡知道他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功利場就該男人去拼搏,女人應該被保護去做些更適合她們發揮的事情。所以,他內心是自責自咎的,當別人在攻訐他的時候,他不可能做出完美的辯解,即便他不是表達歧視,但他又不能否認自己的區別對待。

另一頭,校方的代表正在安慰白欣,溫言道:「白同學不要太放在心上,之後就是演講了,還是放鬆心情,全力備戰吧。這樣的學生,不配當洛都大學的學生,校方一定會嚴肅處理的。之後,他一定被開除。」

這位校方代表雖然表情很是義正言辭,但是行徑卻是兩個字,諂媚。為什麼會對自己諂媚和逢迎,白欣很明白——因為她是公主。

對於這樣的人,白欣更加厭惡。即便她知道,趨炎附勢是人之常情,可是仍舊不舒服,這來源於白南對她的教育,白家的子女會不能理所當然地去高人一等,或者濫用優勢和權力。

白欣皺著眉頭,對這個校方代表說道:「張恩齡是否真的歧視女性這一點,我們無法詳細驗證,他畢竟沒有完全表達對我或者其他女性的歧視性語言。就算退一步說他真的這麼做了,按照校規也不至於一步將他開除,這屬於濫用職權了。」

校方代表有些尷尬,心想尼瑪我明明在討好你,你卻不吃這一套。這人只能訕訕地笑道:「畢竟是個清國留學生,我們對於留學生要求更高一點嘛。」

白欣蹙眉更深,「歧視女性是有問題,歧視別的國家的人就不是問題了嗎?校規裡面有提到本校學子無分國際種族一視同仁,就因為他是清國人,所以就從重處罰,也是講不通的。」

校方代表吃不住了,小意問道:「那麼白同學你是什麼態度呢?」

白欣道:「他吃過虧了,以後在學校里也不會好混,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畢竟還有一年多就畢業了,他也算是個人才,現在開除他並不合適。」

說完這些白欣又微微向校方代表鞠躬,說道:「我只是學生,學生會的一個普通成員,怎麼處理是學校的事情,我只有建議權力,希望您能夠慎重吧,畢竟是別人的前途問題。」

校方代表看著白欣走開,心中像是被草泥馬啃了一口一樣。就算是大學這樣的象牙塔中,也是存在人際和政治的。更不用說,洛都大學作為大唐第一學府,本身就向政界輸送了大量的人才。白欣這種是他們最沒辦法的了,雖說大唐總體風氣上公正清明是主流。但是華人的社會中人情是普遍存在的。

「還是王見宥這樣的人好辦,八面玲瓏會來事,這總統千金可真是相當難搞,過分理想化,還讓人捉摸不透啊。」校方代表向同事抱怨道。

白欣是女神不假,是總統的女兒也不假,但是她在風光和受人追捧的時候,也是遭人嫉恨的。所有人不禁想問,為什麼天下的好事都讓她給占絕。聰明、美麗、又有個好爸爸,白欣雖然溫柔,可是本質上也是不會來事的類型,屬於典型的溫柔著高冷的女神。她讓你感覺如沐春風的同時,又難以接近。

不僅學校的人這麼認為,學生們其實也有這個感觸。可能是因為這個小小風波的影響,白欣的發揮一般。好在她在學生中人氣是極好的,所以還是反響不錯。

但當王見宥出場以後,風向就立即變了。王見宥形象好,更擅長煽動,他聰明而能洞察人心,比起白欣來,他人氣不差,而更直接地抓住了學生當下的幾個重要訴求,比如幫助學生爭取在學術上的資源,比如構建更加有利於學生畢業後未來發展的校友聯絡機制。白欣畢竟還是稚嫩了一些,講的內容比較空泛,王見宥直接許願起來,力量更是大了不少。

學校喜歡他,學生們也喜歡他。當然還有一個不能提出來的原因,很多學生是仰慕女神白欣,可是他們不能接受一個女會長成為他們的領導者。男性的尊嚴不允許,女性的嫉妒不允許。在這所學校中,最適合白欣的模板,就是一隻光鮮亮麗的花瓶。

不意外地,白欣以懸殊的差距敗給了王見宥。

輸了之後,她心情確實不怎麼好,但是她也明白自己輸在哪裡。王見宥跟支持自己的學生們握手,他記憶力優秀,認識特別多的人,所以此時就像他朋友遍天下一樣。來到白欣身邊,王見宥笑容溫和,說道:「承讓了,白同學,你的表現很精彩,我這次走運了。」

白欣禮貌地說道:「並不是,王同學確實比我要出色。」

得到白欣的誇獎,王見宥有些得意,不過並沒有表現得很明顯,他還是虛偽地謙讓了一番,心中卻想道,出了這麼大的風頭,她會不會知道自己的優秀,成為眾多迷戀他的女生之一呢。

不過王見宥還是決定欲擒故縱,他認為自己的機會大了,不見得要主動。於是他告罪一聲,與其他人握手去了。

到處都是祝福恭喜他的人,王見宥就像是校園明星一樣。他的擁躉們也是奔走相告、擊掌相慶。場面稍稍變得混亂了些,學生們跟著王見宥,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校園中的勝利遊行一般。幾個人碰倒了路邊的垃圾桶,垃圾撒了出來,而人們歡欣鼓舞著,繼續前行。

旁邊學校的保潔工無奈地走過來,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印第安婦女,漢語似乎也不是特比利索,而更沒有膽量去叫學校里的天之驕子們把垃圾撿起來。

人們都關注著此刻場中最耀眼的王見宥,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角落的滿地垃圾和一個無奈的原住民清潔工。

白欣走上前,剛邁開腳走了兩步,就見到一個學生將那有些笨重巨大的垃圾桶扶了起來,然後彎下腰,用雙手去拾起地面上污穢的垃圾。

清潔工向他道謝,用不怎麼純熟的漢語說道:「讓我來吧,您不要弄髒了衣服,會讓人笑話的。」

只見這個拖著大辮子的學生無奈地笑了笑道:「沒關係,這個學校里笑話我的人已經很多了。」

白欣走過去,也蹲下來撿著垃圾,她白皙修長如青蔥美玉的五指,跟地上的垃圾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就連原住民女清潔工看到她,也是受驚了一樣說道:「哎呀,您別撿了,真是太罪過了,您這麼美,怎麼能做這樣低賤的事情呢?」

白欣對這個原住民婦女溫婉一笑,絲毫沒有被垃圾的骯髒和腐臭影響,說道:「這不是低賤的工作,您是這學校里值得被尊重和感恩的人啊,沒有您,這校園哪裡會那麼整潔乾淨呢?」

張恩齡看到白欣在撿垃圾,有些發愣了。臉色再次脹紅了起來,然後唯唯諾諾地啟齒道:「白同學,那個,之前我並不是有意……」

白欣並不看他,還在撿垃圾,不過卻說道:「我也覺得你不是有意的。」

張恩齡似乎鬆了一口氣,雖然自己未來可能在學校里變成一隻人人喊打的老鼠,但是至少白欣並不惱恨他。

兩人幫著把垃圾收拾完,清潔工千恩萬謝。兩人到附近的水龍頭邊去洗手,張恩齡不敢多一句話,甚至不敢多看旁邊的女孩子一眼。

白欣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開口打破沉默道:「你是工學院的吧。」

張恩齡回答:「是的,只是成績墊底。」

白欣問道:「聽說你寫文章很厲害,文學系的主任要你轉專業,你怎麼不轉呢?」

張恩齡又回答:「我來大唐就是為了學強國之法的,舞文弄墨這些,救不了大清國,只有學會造機器,造槍炮,才能救國。」

旋即,他又發現自己這番話的不妥當。顯然大清的主要敵人就是大唐了,而導致清國國勢大衰,甚至連皇帝都被抓走、侮辱的,正式面前少女的父親。張恩齡更加局促無措了。

白欣並沒有覺得被冒犯什麼的,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父親白南的宏願她是一清二楚的,即便她不怎麼了解白南的工作細節,但是白南謀劃奪取清國,讓大唐奪取華夏人的祖地,很多人都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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