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重歸征途 第43章 亂戰

弗朗茨·馮·巴本何許人也?

土生土長的普魯士貴族,第二帝國時代的德國皇家宮廷侍童、騎兵軍官、駐華盛頓武官、軍事參謀,魏瑪時代的普魯士議會議員、內閣總理(在他之後還有一個維持了兩個月的施萊謝爾內閣),第三帝國時代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副總理、外交官員。融合了軍人的意志品格和政客的冷靜狡黠,他那副看似弱不禁風的乾瘦軀體里流淌著傳統的日耳曼血脈,不論是在盟國法官還是德國民眾面前,他都能夠以一種問心無愧的姿態傲然矗立,這是可貴的政治資本,亦是危險的力量。

在林恩看來,盟國委任這樣一位看似中庸的老牌政客來重組德國政府實在是愚蠢至極。切莫以為馮·巴本遠離德國政治核心圈已有近十年就屬於「安全無公害」一類,其個人思想立場固然不像是真正的納粹主義者那樣偏執和冒進,可問題在於十多年前在德國政壇挑擔子的那些人要麼成了希特勒政權排除異己的犧牲品,要麼接受同化成為第三帝國政體的忠實擁護,再有些已經在泥土中自然分解的,如今供馮·巴本選用的會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有些事情用大腦來思考簡直是多餘的,腳趾頭足矣!

軍人的品格應當勇敢果斷,馮·巴本很快用行動展現了這一優點。新年過後不久,德國臨時政府即在柏林宣告成立,馮·巴本出任總理,而那個創造過經濟奇蹟的「金融神棍」——與巴本一起頂著「無罪釋放」的帽子離開紐倫堡監獄時的亞馬爾·沙赫特,帶著迅速治癒德國戰爭創傷的雄心回到了時代的舞台。這一次他不再是經濟部長或國家銀行主席,而是以臨時政府副總理的高級身份來主導戰後德國的經濟金融復興。

外交方面,老邁且在等待盟軍審判的馮·牛賴特與臭名昭著的馮·里賓特洛甫都不再適合任職,馮·巴本請來了73歲高齡的老外交官、比洛家族的另一位傑出人物恩斯特·馮·比洛擔當外交部長,而他的表親,被譽為「俾斯麥接班人」伯恩哈德·馮·比洛伯爵,曾在1900至1909年期間擔任德意志帝國宰相和普魯士首相,其名言「讓別的民族去分割大陸和海洋,而我們德國滿足於藍色的天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也要求陽光下的地盤」是那個時代德國戰略國策的濃縮反映。

在國防部長這一敏感人選上,馮·巴本也沒有多費腦筋,他直接選用了盟國委任的德國防衛軍司令馬克西米利安·馮·魏克斯,但在軍銜方面,盟國對第三帝國在戰爭中後期的激勵性封賞很不待見,所以馮·魏克斯的元帥軍階「不翼而飛」,在公報的政府名單上霍然寫著「騎兵將軍」——那是他早在1936年就獲得的軍職。

接下來的內閣政要,從內政、財政、經濟、司法部長到郵政、交通、農糧、教育部長,要麼是馮·巴本早年共事過的同僚,要麼是在第三帝國時期擔任同系統中低級職務的官員。這些人的能力和信仰暫且不說,既然獲得了盟國的默許,他們在戰爭期間夠得上接受審判的行為很可能就此抹去,而西方盟國的立場無疑又為德國戰後政局起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巴本領導的德國臨時內閣以閃電般的速度宣告成立,林恩和塞洛特商量的「加塞」設想才剛剛付諸實施,那些內閣職位暫時是輪不上了,接下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圖謀政府機構的中層職務,並儘可能佔據地方上的重要崗位。對於這一突然變故,北歐基地發來的密電倒是充斥著讓林恩一時難以琢磨的淡定,帝國高層的從容姿態彷彿是要任由巴本先行收拾殘局,等到德國本土的政府和工業機構恢複運轉了再來輕輕鬆鬆地接收成果。

難道巴本和沙赫特都是元首的內應?

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就連林恩自己也覺得很是不可思議,然而政治的東西在常人眼裡本就是看不穿、猜不透的。巴本在希特勒完全掌權的這十餘年時間裡經歷可謂曲折起伏,先是在「長刀之夜」遭到軟禁,手下多人遭到槍殺,而後又擔任德國駐奧地利公使,在德國吞併奧地利的行動中積極發揮他的外交作用,戰爭時期又長駐土耳其任公使,一度遭到蘇聯方面派遣的情報人員刺殺,這樣一個人可以是憎恨納粹而忍辱偷生,也可以是見風使舵的高手。

作為金融領域的天才人物,沙赫特的經歷也堪稱傳奇。德意志能夠在短短十數年從第二帝國的廢墟上站起來,尤其在三十年代獲得了飛速的發展,德國工業的深厚底蘊是一大基石,沙赫特的金融魔術更是居功至偉。這個被譽為「金融魔術師」的混血兒在擔任德國國家銀行主席時就成功扭轉通貨膨脹局面、說服國聯延遲德國償付戰爭賠款(希特勒政權上台後未償付部分更是賴著一份沒給),從1931年開始又運用他的聲望、人脈和傑出的理財本領為希特勒經營競選資金,在1932年底這個歷史轉折點,正是他發動了德國工業和金融界大規模聯名上書,促使興登堡總統任命希特勒為帝國總理,成為那個時代最富戲劇性的一幕。很快的,希特勒成為集大權於一身的帝國元首,沙赫特得到了經濟部長的位置,並開始了他的魔術表演,以原湯化原食、空手套白狼的高超手腕創造了「信用奇蹟」,讓美國提供的貸款成為發動德國戰爭機器的強勁動力。臨戰爭爆發的最後幾年,德國軍備擴張的速度完全超出了沙赫特的預期,他利用信貸循環維繫軍費開支的手段也漸漸失去了神奇的效用,又因與戈林的「四年計畫」產生激烈矛盾而黯然辭職,後來差點因為刺殺希特勒事件牽連而丟掉性命,集中營的生涯使得他陷入了人生低谷,直到戰爭結束,他迎來盟軍的解放、監禁、審判與釋放,過程之跌宕起伏令人感嘆。

這兩個重新煥發了政治活力的人物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林恩百思而不得解。

也就在新年後這段時間,東歐戰局再度發生變化。1月14日,英軍元帥亞歷山大親自指揮裝甲兵團在納米瑞夫以南60多公里的平原地帶發動猛攻,困於蘇軍包圍圈中的英美法軍隊也由內而外進行策應作戰,經過兩天一夜的激戰,盟軍終於在蘇軍包圍圈戰線上取得了突破,內外部隊會合後,盟軍繼續擴大突破口,使之從最一開始的5公里擴展到近20公里,而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一度陷入蘇軍重圍的四十餘萬盟軍部隊爭先恐後地往波蘭方向撤退,擔任側翼支撐和殿後防禦的部隊也頂住了蘇軍的進攻壓力。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北線的盟軍部隊也利用新近奪取的派爾努港進行海上大撤退,為了保證主力部隊能夠安全撤離,擔當後衛的美軍和波蘭軍隊在外圍接連打了幾場漂亮的阻擊戰,例如美軍第11裝甲騎兵團在步兵策應下於維爾蘭山谷支撐兩天,打退了兩個半蘇聯師的輪番進攻,而在派爾努以北的松恩防禦戰中,一貫被視為盟軍軟肋的波蘭軍隊也打出了氣勢如虹的防守反擊,三個步兵團逼退了蘇軍一個步兵師。樂觀的形勢差點讓盟軍指揮官下令暫停撤退轉頭猛攻蘇軍,但在艾森豪威爾總指揮部的要求下,十餘萬部隊最終還是悉數撤離,然後經由海路撤退到波蘭北部進行休整。

一度陷入絕境的南北戰線先後解困,盟軍上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但他們還來不及評估蘇軍前後差距頗大的表現,對手的新動作就讓所有人頓時傻了眼——本以為蘇軍烏克蘭方面軍和白俄羅斯方面軍分別在南線和北線的作戰行動中元氣大損,可這兩支彪悍的陸上雄獅於1月22日突然在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同時發動猛烈攻勢,蘇聯空軍亦逆勢強襲,短短一個上午就對盟軍前線的五十餘座大小機場實施了迅猛突擊,擊傷擊毀盟軍作戰飛機千餘架,造成了自東西方陣營開戰以來盟軍單日損失飛機數量的紀錄。由IS-2重型坦克、T-34中型坦克和Su系列突擊炮為主力的蘇軍裝甲部隊則在基本沒有炮火支援的情況下發起強突,其中烏克蘭方面軍照著自以為擺脫危險境地的亞歷山大所部窮追猛打,連續擊潰波軍和法軍後衛部隊,一日之內突破英軍設置的兩天防線,緊接著又在與美軍裝甲部隊的遭遇戰中取得壓倒性勝利,而白俄羅斯方面軍繞開盟軍在立陶宛的防禦設施直接從西白俄羅斯出擊,與烏克蘭方面軍形成了齊頭並進之勢,他們首先在巴拉諾維奇地區和盟軍中路兵團展開鏖戰,盟軍由於心理上缺乏準備而很快被迫後撤,而在南線推進順利的蘇軍烏克蘭方面軍派出策應部隊虛晃一槍,使得盟軍指揮部誤以為蘇軍意圖對己方中路兵團實施圍殲作戰,故而令中路部隊與南線保持均衡的撤退態勢,不想蘇軍白俄羅斯方面軍在攻佔巴拉諾維奇後突然右轉,兵鋒突破盟軍北線部隊肋部直插加里寧格勒(東普魯士),這下之前沒有被包圍的盟軍北線部隊也慌了陣腳。他們一部南下白俄羅斯企圖襲擾蘇軍側後令其首尾不得堅固,不想蘇軍早就在白俄羅斯西北部的利達地區布下了口袋,一個美軍機械化兵團當即被包了餃子,增援部隊又在立陶宛-白俄羅斯邊境地帶遭到痛擊,這次他們面對的蘇軍部隊可不那麼好對付了,一個整裝步兵師足以將盟軍兩個師釘在陣地前動彈不得。

對盟軍不利的戰報一個接著一個,隨著時間的推移,蘇軍猙獰的面目漸漸從前一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