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重歸征途 第35章 阻擊者

茫茫黑夜、風雪漫道,坦途亦成了險路。在埃爾朗根至紐倫堡的公路上,一支由二十多輛吉普車和卡車組成的車隊如蝸牛般緩慢朝紐倫堡方向行進,發出炫目光亮的車燈在鵝毛大雪的遮掩下也變得空前黯淡。在車隊已經駛過的彎道旁,一輛吉普車很有型地翻在了田野中,僅僅相隔了十數米,另一輛卡車也不幸滑出路面陷入泥坑,車上的美軍官兵大都臨時「拼車」走了,留在原地待援的士兵們只得在寒風中無助的守望。

嘰嘰哩哩的履帶摩擦聲中,一群「三隻眼」的鋼鐵怪物出現在這段距離紐倫堡不到十公里的公路上。透過勁風捲動的雪花看去,這些傢伙炮塔方方正正,形體也頗為高大,若是不熟悉英制坦克的,一走神沒準就把它們誤認為當年德國人所向披靡的虎式坦克。很快的,這些跟德軍四號坦克差不多重量的「克倫威爾」巡洋坦克平穩而又迅速地從拋錨的美軍車輛旁駛過,探身於炮塔艙口的英軍坦克手們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這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美國大兵,在沒有得到明確命令的情況下,誰也沒有擅自脫離隊伍前去幫他們一把。這裡畢竟位於紐倫堡市區和盟軍兵營之間,救援車輛也許已經從兵營出發了,而這支快速坦克縱隊正肩負著更為重要的使命。

不一會兒,坦克縱隊開始超越緩慢行進的美軍車隊,而坐在車上的美軍官兵們只能撐著惺忪睡眼、抱著槍械,以複雜的目光看著「英國鐵騎」帥氣地絕塵而去。它們繼承了英國巡洋坦克一貫高速、小炮、薄皮的特點,當年三輛「克倫威爾」配一輛「螢火蟲」也算是歐豬戰場上相當經典的戰術組合,但它們獨立作戰的能力可不敢恭維。別說是虎式和豹式坦克,就算對上德軍四號坦克也處於下風,碰上以T-34和IS系列為主力的蘇軍鋼鐵洪流更是只有溜號的份,以至於被西方盟軍士兵們惡評為「不列顛的軟蛋」。在如今的前線戰場上,英軍裝甲部隊主要依靠「彗星」和「丘吉爾」作戰,未毀於蘇軍坦克炮口的「克倫威爾」淪為偵察和步兵支援之用,有的乾脆列入二線部隊在後方執行警戒巡邏任務。

這些從設計製造至今才區區三年的巡洋坦克戰場表現固然差強人意,但它們仍不失為英軍最有特色的坦克之一,其動力系統十分出色,搭載的流星引擎可靠耐用、便於維修,靈活的機動性能亦適合在各種環境下的快速作戰。它們橫平豎直的炮塔和車身上積了不少雪,速度卻沒有因為這惡劣的天氣而慢下來。從它們長長的炮管和典型炮口制退器來看,這些都是後期型號的「克倫威爾」,經過焊接的正面裝甲達到102毫米,加上兩挺7.92毫米機槍(英軍坦克的標準裝備),對付一群異想天開的「納粹餘黨」是綽綽有餘了——至少獲悉紐倫堡監獄遭襲的英軍坦克手們是這樣想的。

等到了目的地會看到怎樣一副場景,坦克手們可以在途中盡情發揮想像,但他們中恐怕很少有人料到,履帶戰車對抗惡劣環境的能力並不能保障它們一帆風順地抵達紐倫堡,超越美軍車隊後還沒走出5公里,宛若雷鳴的轟響瞬間驚醒了夢中人!

爆炸產生的火光無從映亮這沉沉雪夜,從後往前看,彷彿只是排頭坦克貿然開了一炮,並沒有遭到炮擊的赤焰和濃煙,也沒有高高濺起、重重落下的碎塊,隆隆的聲響很快在無邊的曠野中散播開去,視線轉瞬間又恢複故態,蒼茫大雪充斥著可見的大部分空間,坦克車身正面的雙燈使得這支坦克縱隊像是發亮的蜈蚣,炮塔左側額外裝配的大燈隨炮口所指照映著一片非常有限的區域。

若是孤零零的爆炸之後,耳邊再無異樣的聲響出現,英軍坦克手們也許寧願相信剛剛是自己的錯覺,然而以四十多公里的時速行進,第一輛碾上地雷的坦克因為履帶斷裂和突然失速而與路面發生硬性摩擦,為了避免和前車相撞,第二、第三以及其後幾輛坦克也紛紛剎車,尖銳的聲響刺破寒風的呼嘯而令人感到心悸……

看著前方升騰的淡淡煙雲,後排坦克上的乘員們也大致猜到了情況,在指揮坦克的號令下,各車迅疾減速並相繼關閉了車燈和炮塔掛燈,剛才還在道路上快速爬行的長蜈蚣很快隱入這茫茫雪夜之中。失去照明雖然縮短了人們的可視距離,也使得這些防禦力並不那麼強悍的巡洋坦克避免長時間的暴露。在早先與德國人、如今跟蘇聯人的戰爭中,許多盟軍坦克手都有過遭敵方伏擊的經歷,並對那些配合默契、威力強勁的反坦克戰術印象深刻,慣性思維使得他們屏住呼吸準備迎接伏擊者的後續打擊,那可能是大口徑反坦克火炮的精準轟擊,可能是鋪天蓋地的兇猛炮火,也可能是從隱蔽位置緩緩駛出的重型坦克,不論是哪一種,憑藉「克倫威爾」的性能都是難以應付的。

時間一秒秒流逝,讓英軍坦克手們擔心甚至懼怕的情形始終沒有出現,許多人這才緩過神來,這裡並非是東歐前線,而是戰線後方、德國東南部,此時距離第三帝國及其正規武裝力量的覆滅已經過去了一載有餘,在盟國佔領軍的細緻清理下雖有可能存在漏網之魚,但出現重炮、坦克是絕無可能的。至於蘇聯奇兵,他們總不至於越過數百公里的戰線縱深從天而降吧?

長時間的停頓之後,拆去火炮安裝大功率電台的指揮坦克發出了離開公路搜索前進的新指令。敵人的出現固然是不爭的事實,可紐倫堡那邊的戰況進展情況並沒有詳細的消息,這樣一支戰鬥力遠甚普通步兵的坦克縱隊若是因為幾枚地雷而受阻於區區幾公里之外,到頭來絕對會被人們視為懦弱者而備受譏諷嘲笑。

趁著英軍坦克止步不前的這段空隙,後面的美軍也趕上來了,他們的那些卡車沒有貿然靠近「戰場」,一批官兵乘坐吉普車率先抵達,他們之中有英軍坦克手們迫切想念的探雷工兵——戰後的德國,大多數居民都默默接受了戰敗的現實,但蹦出來給盟軍製造麻煩的刺頭也不少,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和六七十歲的糟老頭子尤其危險,他們未必精通武器,卻能夠利用戰爭結束時遺留下來的各種「小裝備」製造「大聲響」,手榴彈、地雷等爆炸物就是最常見的,盟軍部隊的工兵們自從諾曼底登陸以來就飽受這些戰術武器的困擾,戰後也只好在挑戰中保持狀態、提升技藝,倒也因此造就了一批業務精湛的排雷手。

這邊美軍工兵們拿著傢伙往英軍坦克縱隊前頭趕,「克倫威爾」也都忙碌起來,排頭第二輛硬生生地以鋼鐵之軀抵開最前面那輛履帶斷裂、負重輪嘣歪的同伴,刺耳的摩擦聲頓時又是一陣。路是空出來了,但這第二輛「克倫威爾」也不盲目向前,等到後面幾輛依次離開道路進入兩旁的田野,它倒車後退駛下路基。不多會兒功夫,左側六輛、右側五輛坦克便在公路兩側交相呼應地慢速推進,其餘幾輛暫時留在公路上掩護支援排雷的工兵們。此番安排看似穩妥了,然而在田野中行進的英軍坦克還沒開出去五十米,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比之前猛烈數倍的爆炸竟使得遠處地面也有明顯震感,這還不算,一團熾烈的火球頓時將那輛倒霉的「克倫威爾」整個給吞噬掉了。等到人們定睛一看,這坦克哪還是坦克,碩壯的身軀居然殘破不堪,炮塔也離開車身歪側在一旁,至於裡面的乘員,看這樣子僥倖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毫無疑問,這一聲驚天滾雷剎那間震撼全場。英軍坦克手們很自發地原地停止,同伴的此般慘狀讓他們無不忌憚對方埋設的爆炸物,公路上剛剛開始排雷的美軍工兵們亦惶恐不已地望向這邊,塞在後面道路上的美軍官兵亦破天荒頭一次感到事態的嚴重性——繼續前進,下場很可能是屍骨無存。

整整五十公斤烈性炸藥造成的巨響穿透風雪傳到了幾公里之外的紐倫堡,這時候圍繞紐倫堡監獄展開的戰鬥已經落幕,美、英、法駐軍部隊在遭受慘痛損失的同時幾乎被逐出駐地,因而當襲擊者四散撤退時,他們壓根沒有能力組織起有效追擊,一隊英軍士兵匆匆進入大體完好只有幾扇門窗受損的監獄,他們很快為滿地的看守屍骸所震驚,而當他們發現位於地下的高級看押區居然還有幾名重要戰犯呆在鐵門洞開的房間里時,二次震撼更是無以言表。

終於,一名英軍少校用生澀的德語向鄧尼茨質問道:「襲擊者是什麼人?他們來這裡是什麼目的?你們為什麼沒有走?他們逃往哪裡?」

第三帝國的末任元首抬起頭冷冰冰地看了看對方,一反常態地用極其傲慢的語氣回答說:「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這是我沒有離開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他們逃往哪裡,而他們來這裡的目的顯而易見。」

英軍少校頓時語塞,他惱怒卻又無從發泄地走到其他房間,試圖從留在這裡的人嘴裡獲得更具價值的信息,然而這些人的回答也大同小異。

此時此刻,離開紐倫堡監獄需要走6.2公里崎嶇山路才能抵達的山崗上,跟隨維森費爾德突入監獄的通訊兵挺直胸膛向林恩敬禮道:「將軍,解救行動一切順利,除不願離開的鄧尼茨元帥等七人外,其餘皆已按您的計畫往紐倫堡城區方向撤退了。」

在這不起眼的山崗上,林恩從望遠鏡里看到了那一隊人在同伴掩護下撤出監獄往市區去了,那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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