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重歸征途 第7章 曼帥歸來

倫敦的盛夏天氣溫潤,即便艷陽高照也很少超過30攝氏度,習習涼風讓人們褪去了寒日的厚重衣裝,滿街望去不乏窈窕靚影。歐陸戰火時隔一年重新燃起,英國人遠沒有1940年夏天的那種焦慮和恐慌。不僅是因為這次的主戰場距離英國本土有上千公里,而且論相對實力,此次的對手蘇聯空軍和海軍還沒有達到第三帝國鼎盛時期對英國形成的威脅,縱然退一萬步講,蘇聯陸軍再強也不可能越過英吉利海峽這道天然屏障,唯一讓英國人感到不那麼踏實的就只是蘇聯人手中讓人充滿遐想的「核武器」。挪威海核爆炸對英國皇家海軍造成的損失完全可以承受,但那些傷員留下的灼傷痕迹與廣島、長崎戰後勘察的倖存者有頗多相似之處,這也讓西方各國普遍相信敵人確實掌握了原子彈技術,莫斯科很有可能擁有或即將製造出多枚原子彈,他們完全有可能利用潛艇或其他隱秘的方式對西方盟國實施報復性的反擊。在這種情況下,倫敦、巴黎甚至遠在美國的華盛頓、紐約等大城市都實施了戰時管制,部分人口密集區進行了疏散,新的防空體系也都按照已知的核戰爭標準來設計施工,一種有別於遭到敵人直接入侵的憂鬱情緒逐漸成為這個時代的主流……

在一個看似平常的日子裡,前往聖詹姆斯廣場的道路上,一輛草綠色塗裝的軍用吉普車在前開道,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緊隨其後。在這輛福特轎車後排,一個滿臉皺紋、滄桑老態的白髮男子緊閉雙眼靠在座位上。他穿著一身原野灰色調的德式軍服,軍服和軍帽上都只保留著最簡單的佩飾,沒有紅底的元帥領章,沒有精緻的橡葉騎士十字勳章,更沒有傳聞中的凶神惡煞、嗜血殘暴。當明媚熾烈的陽光透過右側車窗照在臉上時,德國人心目中的三大名將之一,弗里茨·埃里希·馮·曼施泰因元帥,像是從睡夢中醒來一般緩緩睜開了眼睛。在輕微晃動的轎車裡,他以一種無欲無求的目光看著外面的繁華街道和往來行人,這裡的一切對他而言是陌生且毫無瓜葛的,第三帝國軍力鼎盛時期尚有可能一舉攻上不列顛本島,而那一切早已經隨著希望的湮滅而埋藏到了記憶深處。從紐倫堡監獄到英國的德國高級軍官關押所,在他眼中的變化也僅僅是換了一面牆。

抵達聖詹姆斯廣場後,兩輛汽車最終停在了大名鼎鼎的諾福克旅館前。1944年1月至9月,歐洲同盟國遠征軍最高司令部就設在這座旅館,後來隨著盟軍在法國開闢第二戰場,司令部遷往歐洲,這個旅館又作為美國軍隊在英國的總部和總聯絡處使用,並計畫在美軍進一步裁減佔領軍數量後結束租用合同歸還英國方面。事實證明,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就在兩個多月之前,原本已經擔任美國陸軍總參謀長的艾森豪威爾將軍又一次出任歐洲同盟國遠征軍最高司令,數以百萬計的美國大兵也漂洋過海重返歐洲,諾福克旅館又一次出現在歷史的光亮面。不過盟軍司令部這次並沒有設在遠離戰場的倫敦,而是直接設在了歐洲大陸的德國不萊梅,如今隨著西方盟軍在東歐的節節勝利,由艾森豪威爾、蒙哥馬利、勒克萊爾作為美英法軍事代表組成的盟軍司令部即將東遷到波蘭,以利於更為直接和便捷的指揮前線戰事。

沒有額外的觀眾,沒有鮮花掌聲,迎接曼施坦因的是一群表情複雜的美國和英國軍官。在旅館門前的台階上,一名美國將軍和一名英國將軍以雙手自然垂下的姿態等候著這位昔日強敵的到來,並在曼施坦因走上台階後主動伸出右手用英語問候,德國陸軍元帥沒有拒絕這種正常的禮節,他用德語的「你好」簡單回敬。轉身走進旅館後,兩位沒什麼名氣的盟軍將軍行走的步伐有些急促,曼施坦因明顯慢了半拍,等走過樓梯上到二樓時已經被他們拉下了兩三個身位,美英將軍只好停下來稍作等待。最後,三人一同進入了歐洲同盟國遠征軍最高司令部軍務總監、美國駐英軍隊最高長官托雅各布·勞克斯·德弗斯的辦公室,而現任英國本土防衛司令哈羅德·亞歷山大元帥也已在此等候。

就戰爭時期的威望和地位來看,德弗斯、亞歷山大、曼施坦因在各自國家都不是最耀眼的明星,但他們又有著許多相似之處:為人稱讚的軍事才華,擔任過集團軍群級的指揮官,在戰場上有過出色的表現。現如今,德弗斯扛著臨時的四星上將軍銜,亞歷山大雖為元帥且年富力強,卻在蒙哥馬利的光耀下有些黯然,至於曼施坦因,自從1944年春被希特勒解職後就沒再獲得重用,戰爭結束後被英軍逮捕,直到目前還沒有進行正式審判,只能日復一日的等待決定權不在自己手中的命運。

「曼施坦因元帥!歡迎!」德弗斯起身迎向這位戰場上從未打過照面的德國名將,語氣不乏熱情成分,臉上的表情更是和善中帶有一種很微妙的示好。

美國軍隊沒有元帥這一編製,五星上將是最高級別,德弗斯的四星也算是一個足夠分量的對話者,曼施坦因身板一貫的挺直,目光平視對方,不卑不亢地用德語回應:「你好,謝謝!」

與美國人不計前嫌的態度相比,同樣未與對手在戰場上交過手的亞歷山大元帥顯得更為大度,他以明確的笑容贈予曼施坦因,與對方長時間的握手也顯現出一種英雄惜英雄的豁達,只是這並不足以融化曼施坦因臉上的淡漠,他依然只是禮節性地致以問候。

在德弗斯的指引下,曼施坦因在沙發上落座,亞歷山大和布雷德利各坐一邊,隨同進來的兩位美英將軍坐在大沙發後面早已安排好的椅子上,另有一位穿著英國陸軍制服的年輕人擔當翻譯。

「初到英國,元帥住得還習慣吧!」德弗斯問。

經過翻譯轉述,曼施坦因不急不躁地答道:「還好。」

德弗斯以不緊不慢的語速說:「送到你們手裡的德文報刊雖然通常都有一到兩天的延遲,相信還是能夠讓你們非常直觀地了解到外部的時局。我們現在與蘇聯處於直接戰爭狀態,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走在你們留下的腳印上,這聽起來有些諷刺,但事情不總是能如人們所願。」

聽完翻譯的轉述之前,曼施坦因一動不動地端坐著,這種姿態也是德國軍人留給世人的一種固有印象。末了,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不作任何表示。

德弗斯朝亞歷山大那邊瞟了一眼,遂直奔主題道:「今天請你來主要是考慮到你們與蘇聯人打了四年仗,對他們的作戰方式有著充足的了解,而你又是德國首屈一指的軍事專家,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夠以你認為能夠接受的方式對我們提供一些幫助,這樣我們也能夠盡我們所能幫助你和你的同僚和同胞們。」

曼施坦因聽了依然不急著開口,他宛若磐石般端坐在那裡,目光在德弗斯臉上久久停留著,迫使德弗斯向亞歷山大投去求援的目光。

亞歷山大隨即對曼施坦因說:「我們可以在歐洲盟軍指揮部向您提供一個正式的高級軍事顧問職位,並根據您的意願對外公開或保密。我們相信,您的真知灼見一定能夠對我們的軍事行動提供很大的幫助,為此我們可以用戰友的方式讓您解脫監禁的困擾。和蘇聯的戰爭結束後,您可以帶著自由的身份回到德國,從此不問政事也好,重新加入西德軍隊也行,由您自主決定!」

出於最基本的禮儀,亞歷山大說話的時候曼施坦因和他有眼神上的交流,英國人開出了比較詳細的條件,這對一個失去自由且前途未卜的戰敗國軍人來說也是頗具誘惑力的。曼施坦因考慮了半分鐘,開口說了幾句德語,翻譯急促地將它譯成英語:「我多年擔任參謀和軍事指揮官並對此感到厭倦,我個人並不仇恨蘇聯軍人,他們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行使軍人的職責,在這個過程中難免出現部分人的惡劣行徑。」

聽了這話,亞歷山大顯得有些失望,而德弗斯則很從容的說:「我們理解並尊重你的想法,換了我可能也會選擇安靜的思考而不是重新捲入戰爭紛爭。其實……我們目前還在考慮另外一個計畫,那就是重建德國軍隊。」

若是在十年、二十年之後,這話說出來並不會讓人感到驚訝,像德國這樣一個地理位置相當於歐洲十字路口的國家不可能長久處于軍事真空狀態,何況它的軍隊是最具軍事素養而又易於指揮的。可現在時1946年,德國戰敗後僅僅過去了14個月時間,那些被關押在盟軍戰俘營里的都是舊第三帝國時代宣誓效忠阿道夫·希特勒的軍人,黨衛軍、國防軍還有各個級次的預備力量,他們有的確實是受到誤導並且認清了戰爭真相的,但更多人恐怕還心懷不甘,像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那些為德皇復辟而積極奔走的前輩們等著來自黑暗中的召喚。

名將之所以能夠成為不凡之人,越是大是大非的關頭越能夠保持冷靜清醒的頭腦,曼施坦因絲毫沒有被德弗斯這番話沖昏頭腦,他平靜地想了想,反問道:「蘇聯人已經在利用他們俘虜的德國軍人參加這場戰爭了對不對?」

德弗斯有些驚訝地和亞歷山大交流了眼神,然後答道:「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報,蘇聯確實有這樣的就計畫,那些以為可以用戰鬥換取自由的德軍戰俘將被用來從事戰地工程、前線排雷等危險工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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