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揮毫,史詩畫卷堪落筆 第24章 絕地

「頭,喝點吧!」

當托比亞斯將那略顯朴舊的不鏽鋼杯子遞送到眼前時,羅根正出神地望著遠處的山丘。激烈的槍炮聲從一刻多鐘前就沒有停止過,MG-34、德加廖夫、毛瑟98K、莫辛甘納以及手榴彈、迫擊炮的聲音混在一起,就像是一鍋燉成稀泥的大雜燴,酸、甜、苦、辣參雜其中,卻偏偏難以名狀!

「喔,謝謝!」

喝之前,羅根並沒有往杯子里看,而且注意力也不在眼前。等到清涼甘甜的液體流入喉中,這才意識到托比亞斯弄來的並非白開水而是德意志第三帝國時期最令人意想不到的「發明」——芬達!

穿越到這個時代之前,即便是留學歐洲,羅根也沒有想到可口可樂旗下的芬達與納粹德國有什麼關聯。其實在二戰爆發之前,可口可樂不僅在美國聲名鵲起,在德國軍民之中也頗受歡迎,1938年,軍刊《國防軍》曾刊登一則廣告:一隻巨手在世界地圖面前高舉可口可樂瓶,下面是醒目的廣告詞「是的,可口可樂譽滿全球。」

戰爭爆發後,由於貿易禁運,德國分部無法從美國總公司得到含有神秘配方的原材料,但德國人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在高層的指示下,技工們利用其它原料製成一種果子味汽水,這就是芬達的由來!根據歷史記載,芬達在戰爭期間頗受歡迎,僅1943年一年,它在德國及其佔領區的銷量就超過了300萬瓶!

托比亞斯若無其事地聳聳肩膀:「恰好有人帶了這種飲料,我想您應該會喜歡!」

盛夏時節的烈日炙烤著大地,確實讓人有些昏沉之感。羅根接連喝了兩口,頓時覺得頭腦清醒了不少,正欲讓托比亞斯一同分享,卻看到加略特少尉摘下耳機,滿臉驚詫地喊道:「長官,布呂歇爾上尉那邊情況危急!」

「怎麼回事?」羅根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就在幾分鐘之前,空降兵們才打退蘇軍的一波進攻啊!

加略特將一對耳塞貼在自己的右耳上,神情嚴峻地傾聽了好幾秒,才又說道:「蘇俄士兵從西面突破了我們的陣地!真展開白刃戰……我們人數處於劣勢!長官,上尉要求撤退!」

「什麼?情況這麼糟糕?」羅根狠狠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不禁想起了盧森特先前的勸告。但現在已經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了,若是蘇軍打垮了傘兵主力,便完全可以一鼓作氣奪回機場,屆時自己便只有帶著殘兵潰退這一條路可選了!

加略特依然緊張萬分地傾聽著耳機中傳出的聲音,大約過了半分鐘,他失魂落魄地看著羅根:「長官,他們頂不住了,上尉已經下令撤退了!」

羅根直起身,無比驚愕地望向東南方,山丘後面的槍聲明顯減弱了一些,沒想到潰敗的竟是己方官兵!

不一會兒,空降兵們狼狽的身影果然出現在了山丘上,他們雖然沒有淪喪到丟盔棄甲的程度,毫無章法的隊形和踉蹌搖擺的步伐令人感到無比失望。就在這時候,部署在跑道東北角的德軍士兵們騷動起來,伴隨著倉皇驚詫的喊叫聲,MG-34慌亂地吼叫起來——視線盡頭,幾名穿著黃褐色軍服的蘇軍士兵「無聲」地倒下了,但後繼者的數量卻越來越多……

「真該死!」

羅根將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丟,從剛才靠坐著的木箱旁拾起MP40,朝周圍僅剩的十數名空降兵喊道:「射擊!準備射擊!橫向防禦!準備戰鬥!」

士兵們忙不迭拿起各自武器依託跑道進行橫向防禦,脆弱的散兵線看起來並不足以阻擋那些「漫」過山丘的蘇軍步兵。遠遠望去,他們的人數已然超過千人!

區區一兩千人的步兵陣列本不在羅根眼中,但殘酷的現實卻讓這位空軍總司令心中倍感壓迫——看蘇軍這猛衝猛打的架勢,自己莫不是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陣狂虐的風從身後襲來,熟悉的轟鳴聲告訴羅根:又一架運輸機降落下來了,上面必然運載了十餘名空降兵連同大半噸彈藥物資。第22機降師與第7傘兵師同為德軍最早組建的師級空降部隊,官兵經驗豐富、戰力充沛,但再精銳的士兵恐怕也無法抵擋住對方的人潮衝擊!

儘管胸中無限悲涼,羅根心一橫,單膝跪地,雙手端起衝鋒槍,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那就讓這場無比絢麗的夢結束吧!

啪!啪!

隔著好幾百米的距離,身旁的德軍步槍手已經迫不及待地向尾隨同伴而來的蘇軍步兵開火了。憑藉精湛的射術,他們的每一次射擊幾乎都伴隨有黃褐色身影的倒下,然而洶湧的人潮絲毫沒有停留的跡象。那些有跑在最前面的人還時不時停下來就地開火,撤退的德軍官兵中亦不斷有人倒下!

衝鋒槍暫時還無從發揮作用,羅根完全為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這根本不像是一場頗具現代化意義的戰爭,從雙方士兵的距離和進攻的節奏來看,它更像是韃靼騎兵與條頓騎士之間的角逐,慘烈而令人絕望!

羅根的目光在己方撤退士兵與蘇軍追兵之間焦急地往返著,雖然沒有刻意為之,但他依然迫切地希望找到盧森特的身影。可是,原本給人以鶴立雞群之感的魁梧漢子似乎並不在這兩三百名德軍官兵之中。最後幾百米的距離對於許多德軍官兵來說成了永遠無法跨越的死亡地帶,意識到跑道這邊的德軍已部署了好幾挺射速驚人的MG-34,蘇軍步兵們開始放慢腳步,但撤退的德軍士兵仍在他們的射程之內,愈發激烈的槍聲中,倒下的灰色身影數量陡增!

「22空降師的……全體!就地!阻擊!」

當那個嘹亮的嗓音出現在耳邊時,羅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撤退的人群中當即出現了二十多名「逆向」而動的士兵,其中一個體型特別健碩的還攙扶著受傷的袍澤,也正是因為這個略微彎腰的動作,使得羅根一開始並沒有在人群中發現他!

就地投入阻擊的德軍士兵們全然顧不上排兵布陣,直接就地或蹲或趴,毫不猶豫地以各自武器向後開火——人群漸行漸遠,他們便孤零零地留在了田野中!

「大家不要慌!就地組織防禦!軍官們收攏各自部署,就地防禦!」撤退的人群還沒完全退過來,羅根便聲勢力竭地喊叫著。他的聲音毫無懸念地被槍聲湮沒,好在這些都是經歷過戰陣的官兵,一旦越過了構築橫隊防禦的同伴們,他們便自動停下腳步轉身加入戰鬥。只一會兒功夫,視線中便不再有倉皇走跑的德軍士兵,機場外側跑道旁則是一片灰色!

在不列顛之戰中,羅根曾聽一名陸軍指揮官說,在彈藥充足的情況下,3挺配置得當的MG-34就能夠阻擋住英軍的一個步兵營。不可否認,這種輕機槍確實是德國陸軍橫掃諸敵的有力武器,但它們不可能替代其他武器而成為主導戰場的唯一。在「撕裂亞麻布」的機槍聲中,追擊而來的蘇軍步兵不是被擊倒就是主動趴下躲避子彈,他們的進攻卻並沒有因此而被放棄,啪啦啪啦的步槍和輕機槍聲響個不停,無數的子彈在戰場上「不長眼」地橫飛,盧森特和殿後的二十多名士兵被死死壓制在距離羅根還有百多米的開闊地帶動彈不得。

局面正僵持著,炮彈飛行的咻咻怪叫聲出現了。與羅根熟悉的重炮轟鳴相比,這些小口徑火炮的聲響是短促而清脆的,落在草地上的炮彈威力相當於兩顆或是稍多一些手榴彈,若是距離趴在地上的人較遠,僅是徒勞地掀起泥塊沙石罷了,可若是在彈片的有效殺傷距離之內,那麼毫無遮蔽的人不論任何姿勢都難逃厄運!

接踵而至的炮彈以每分鐘十幾發的速度侵襲著這些德國空降兵的臨時陣地,剛開始的時候,羅根還能以糾結自責的心態觀望戰場,隨著炮彈落點的迫近——甚至從頭頂飛過落在機場跑道上,他便只能埋頭祈禱!

「他們上來啦!」

蘇軍的炮擊還未平息,耳邊就聽到有人在用德語大聲喊叫,密集的槍聲隨即在耳邊爆發,間或有人因為受傷而痛苦地發出哀嚎。

「頭,給!」

托比亞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頂傘兵盔,邊緣還沁著鮮紅的血跡。

這也許是羅根最為糾結和煎熬的一刻,下一秒,他迅速戴上頭盔,端起衝鋒槍朝正在逼近的蘇軍步兵們開火了——儘管他們還在兩百米的標尺射程之外,但羅根兩梭子就掃過了一整個彈匣。

換彈匣的時候,羅根耳邊儘是軍官和士兵們的喊叫聲,他們對於蘇軍的不斷逼近感到萬分緊張和焦慮,他們對於同伴中間不斷增加的傷亡束手無策,他們對戰局的發展感到了悲觀甚至是絕望。若不是一支先前派去佔領防空陣地的傘兵分隊及時從側後方發起牽制性的攻擊,蘇軍步兵不惜傷亡的衝鋒幾乎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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