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淬鍊,大浪滔天我獨航 第40章 插曲

戒煙失敗者能夠為自己找出許多個理由,煩是最常用的一個。

接連抽了第二根雪茄,羅根終於抑制不住地強烈咳嗽起來。這副原本十分健康的軀體,大概在前面27年還沒攝入這一年的煙量,當然,它原本奮鬥一百年也不會獲得如今的榮耀。

山城的夜,安靜而祥和。燈火通明的布萊爾城堡里,軍官們還在勤奮地努力著,在剛剛過去的這個白天,德軍各路進攻部隊都取得了顯著的進展,因弗內斯、波特里等戰略要地均插上了德意志的戰旗。遵照預先制定的策略,各作戰部隊在入夜前也已經對英軍可能的夜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羅根卻無心睡眠。

不僅是戰局,不僅是多琳,腦海中千頭萬緒,卻不知道該如何梳理。

「托比亞斯,幹嘛像是間諜一樣監視我?」站在古堡向陽一面的窗台上,羅根不轉身平緩地說道。也只有在完全可以信賴的人面前,他才會搬出這樣的冷幽默。

「總司令……」托比亞斯從後面走前來,「您自從晚餐之後就是這個樣子,我生怕打擾了您,又擔心您這樣咳嗽……」

「還是叫我長官吧,總司令這個稱呼還不習慣!」羅根仰望著滿天繁星,「人終有一死,一點小毛病又算得了什麼!」

托比亞斯在側後停住,輕聲說:「您這幾天咳得特別厲害,還是別抽了吧?」

羅根聽得出言語的關切,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論從哪個方面講,自己都已成為這些兄弟的主心骨。

「不礙事的……」羅根一邊說,一邊叼起雪茄。

在抽煙這個問題上,托比亞斯自是無力多說。他默默站在一旁,仰頭看著這鄉間格外清晰的夜空。

「人生真是難以捉摸,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收穫,若干年後還不是枯骨一堆?」羅根嘆道。

「對於人生,我一直覺得長官比我們任何一個人看得都要遠、都要透徹,不想長官原來也是有煩惱的!」托比亞斯用打趣的口吻說。

「嘿,我又不是神——就算是,也只是自己的神!」說到這裡,羅根看了看尚有一截的雪茄,毫不猶豫地將它扔了出去。

煙頭就像是一顆流星,在黑暗中迅速划過,最終從視線中消失了。

須臾,托比亞斯輕聲說:「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羅根所聽的若不是慷慨激昂的軍歌,便是各種傳統交響樂,提到「自己的神」,他突然想起五月天的那首《倔強》,雖然還可以哼出大概的曲調,卻連歌詞也記不全——那個現實而淡漠的世界,終究是漸漸遠去了。

波瀾壯闊的戰爭年代,依然會有孤寂的夜晚。

「是啊,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感慨之餘,羅根平靜地審視自我,空軍總司令的踏板與28歲的年紀結合在一起,任何人都該感到知足。畢竟在無背景、無權勢和無手段的「三無」情況下,想要一步登天簡直是痴心妄想。

「我們已經贏得了夢寐以求的勝利,徹底打敗每一個敵人也只是時間問題,長官!」托比亞斯意味深長地說,「有什麼比登陸英國之前的煎熬更讓人煩惱呢?」

羅根輕輕地搖了搖頭,「有目標的時候,煩惱是一種動力;是沒有目標的時候,煩惱可能就是一種無助的苦惱了!」

托比亞斯無言以對,沉默中,他突然扯住羅根的手臂用力一拉,踉蹌之間,羅根聽到托比亞斯的「小心」與子彈飛來的「嗖」聲混雜在一起,背後的汗毛幾乎瞬間豎立!

作戰經驗豐富的兩人,當即順勢朝後倒去,托比亞斯口快,連聲喊道:「有敵人!衛兵!」

「真該死!」

羅根顧不上磕得生疼的胳膊,與托比亞斯互相攙扶著離開了敞開的露台。這布萊爾城堡位於皮特洛赫里西北方6英里處,建於13世紀,迄今已有700多年的歷史,曾是亞瑟爾公爵們的故居,也是蘇格蘭高地東南部的重要名勝——德國軍隊一天前未經戰鬥佔領此地,由於環境優雅、位置頗佳,清理後將其用作前線指揮部。視察前線而來的羅根隨後帶著眾將領入駐,這時候德軍部隊又向前推進了二十多公里,周邊區域也已經部署了警戒線,但看來夜幕的掩護仍然為英軍的散兵提供了可趁之機!

駐守在城堡中的德軍士兵們聞訊而來,一面保護著羅根撤往更加安全的房間,一面以步槍和衝鋒槍向著黑暗深處猛烈開火。不多會兒,駐紮在附近兵營中的戰鬥人員趕到現場並對周圍的樹林展開搜索,幾個小時折騰下來卻毫無收穫。

「總司令,看來這裡仍然過於靠近前線,我建議天亮之後就離開這裡——至少也要到警衛森嚴的皮特洛赫里去!」負責指揮部安全的文斯特上校謹慎地建議說。

羅根想了想,「皮特洛赫里和這裡也沒什麼區別,要麼撤回到大後方去玩兵人,要麼留在這裡!」

「玩兵人」是從普魯士時代流傳下來的一句俚語,原指將領們通過沙盤兵棋進行作戰部署,後來被人們賦予了更深層次的意思,即暗諷那些只會呆在後方指揮、不知前線實況的統帥。

上校顯然聽出了話中的意思,他知趣地退到了一旁,而除了愛德華·迪特爾已經返回部隊之外,陸軍上將恩斯特·布施、空軍上將烏爾里希·格勞爾特和海軍中將馮·德拉皮埃爾等人都在隨行人員之中。這些一戰時期就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老將們早已見慣了生死,更不會將這種級別的威脅看在眼裡。

「如果英國人知道我們在這裡,並且把手中最寶貴的戰機或是重炮拿出來,我們當一回誘餌又有何妨?」說這話的時候,羅根有意看著恩斯特·布施說這句話,一直顯得鬱鬱寡歡的陸軍上將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贊同。

羅根不再徵詢其他人的意見,直接下令道:「好了,上校,傳令加強戒備,其他人……都回房間休息去吧!明天我們還有重要軍務需要討論和部署!」

將領們各自起身離去,經過了這麼一番折騰,羅根更沒有睡意了。他踱步來到大廳,從各作戰部隊抽調來的參謀軍官們已經將這裡變成了作戰指揮中樞,大幅的作戰圖明晰地指示出了戰場狀況,精緻的大沙盤則反映出了作戰區域的確切地形——為了製作這個沙盤,空軍情報部門的軍官們花費數月時間,研究分析了十幾萬張航拍照片,這其中凝聚的汗水與心血令人驚嘆!

沙盤上,一條蜿蜒的鐵路線從愛丁堡一直延伸到了因弗內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條鐵路線是殘破斷缺的:大敵當前,英國抵抗政府軍自是不惜自行破壞這條已有近百年歷史的鐵路線,而德軍工程部隊目前正在連夜趕工修復從珀斯到皮特洛赫里的這一段,只待兩周內鐵路修復,大量兵員物資將以極高的效率運入,從而為德軍步兵和山地部隊的作戰提供有力支援!

「長官!」

佩戴空軍少校標識的凱倫·莫爾特快步走來,憑藉在動亂時期的突出表現,他獲得了從軍以來的第一次「跳級」,直接獲得了同僚們往往要在三十好幾才能夠得到的軍銜,從此邁入了中層軍官的行列。在榮譽和精神的強大鼓舞下,他愈發乾勁十足,原屬空軍總參謀部的無線電技術中隊已經升格成為直接聽命於空軍總司令的無線電情報處——除繼續負責空軍高層的通訊安全外,更在監聽和破譯方面投入了大量人員精力,涉獵範圍已不再局限於搜集敵方情報!

「剛剛收到緊急密電……我們和蘇聯政府的外交談判已告破裂,東線戰事隨時可能重燃!」

聽到這個消息,羅根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心中的複雜情緒著實添重了幾分。半晌,他感慨道:「真快!」

「蘇聯方面想必已經從我們對英作戰中揣摩出了我們的真正用意!」凱倫簡要分析到。

「是的,我們的敵人並不傻!」羅根低頭看著沙盤,可這裡並不包括東線戰場。

「英國人方面,我們只截獲到他們向北美通報戰況的電碼,沒有任何與作戰指令相關的。我想……他們現在是以有線聯絡為主,而且相當謹慎!」凱倫繼續彙報說。

這個情況依然沒有逃出羅根的意料,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必須掌握主動……讓法蒂和他的部隊行動!」

「是!」凱倫乾脆利落地應承下來。

「還有,這段時間要密切關注北美方向發來的電碼,我有種隱隱的預感……美國和英國流亡政府不會對我們的進攻坐視不利!」由於這個指揮部里許多軍官都是陸軍人員,羅根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若是在如今的空軍司令部,他全然不會有這方面的顧忌——關鍵位置上都是可信之人,從各航空隊抽調或提拔上來的,則必須經過嚴格的審查和旁敲側擊的考驗。想要坐穩自己的位置,年輕的空軍司令就必須小心提防那些資歷更深的同僚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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