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淬鍊,大浪滔天我獨航 第16章 路途

「注意……致禮!」

在軍官的口令聲中,散坐在一門88毫米高射炮周圍的炮手紛紛起身,向他們年輕的軍事決策委員會委員、空軍總監漢斯·羅根致敬。這裡是靠近柏林中心城區的一處防空陣地,炮位依託一片相對開闊的公共綠地而建,附近還能夠看到幾處防空掩體豎著醒目指示牌的入口。在蘇聯空軍對柏林空襲最猛烈的那個星期,德國空軍夜間戰鬥機部隊負責外線,內線的防空重任就落在了這些高炮部隊肩上,按照作戰消耗來折算,一門高射炮每晚需要發射上百發炮彈,這對於人的體力、耐性以及精神都是一種極大的負擔。

借著微黃的晨曦,羅根注意到這裡大部分面孔都比自己更為年輕,他們的頭盔上噴塗有空軍鷹徽,身上穿著與陸軍稍有區別的灰色作戰服,由於最近兩個星期蘇軍對柏林的空襲頻率大為下降,士兵們膚色健康、精力飽滿,但看得出來,昨晚元首死訊公布之後,這些年輕的戰士睡得不好,眼中的失落也是顯而易見的——1941年的德國雖然受到蘇軍入侵的影響而一度陷入糟糕的局勢,但國民豐衣足食、生活安定,軍威旺盛、信心充足,獨裁者的個人聲望還基本停留在歷史的最高點。若非真正的有識之士,根本看不到這個國家所處的危險境地。

在陣地上巡視一圈,與不少士兵都握了手,羅根最後爬上了一門四聯裝機關炮的炮架,對聚攏過來的官兵們大聲說道:

「德意志的戰士們,我和你們一樣,對元首的離去感到萬分悲痛,他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創造的奇蹟無人能夠超越,他造就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鑄造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神,但是現在,我們必須正視這個現實:敵人,還在虎視眈眈;敵人,還在枕戈待旦;敵人,還在等著我們自亂陣腳!我要說,不,我們不會怯懦,不會畏縮,不會沉淪,我們會遵循元首的意志,用我們的勇氣和敵人作戰,用我們的團結和敵人作戰,用我們的……德意志精神,作戰!」

「作戰!」人群中爆發出了振奮的怒吼,這個與清晨安靜環境格格不入的聲音,同樣吸引了周圍的居民。

「我以德意志空軍之名,要求你們每一個人,緊密團結在德意志的戰旗之下,絕不讓任何破壞份子擾亂國家的秩序!我要求你們每一個人,在危難時刻拿起手中的武器,保衛我們的國家,保衛我們的首都,保衛我們的德意志!」

「保衛德意志!」士兵們再一次群情亢奮地齊聲大吼,加速流動的血液驅散了心頭的哀痛,低落的情緒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暫時的新目標。

對於官兵們的熱烈反應,羅根沒有絲毫的意外,他旋即登上座車,在柏林防空事務指揮官馮·德切斯特將軍的陪同下朝另一處防空陣地駛去——就在昨晚的睡夢中,他突然意識到目前駐紮在柏林的部隊中,黨衛軍和陸軍是具有決定性影響的兩支力量,但德國空軍在柏林防空衛戍部隊和各機場守備部隊加起來也有近7萬之眾,得益於當年那個好高騖遠、權傾一時的戈林,空軍作戰部隊不但配備有專業的航空設備,還獲得了一大批精銳的陸戰武器,例如當初的「赫爾曼·戈林將軍」團就轄有一個完整建制的裝甲營,機場衛戍部隊配備了包括裝甲車在內的各種車輛槍械。雖說這些部隊由於訓練和作戰經驗的限制,實戰能力相當弱,但政治意義不應當被忽略。

在巡視過程中,羅根還注意到另一件頗為「邪惡」的武器:四聯裝20毫米機關炮,這種在防空部隊算是輕量級的裝備,放低炮口可就是加強版的「步兵殺手」了。更關鍵的是,不少防空陣地都部署在市內的交通樞紐附近,並且構築了環形的射擊掩體。只要稍作調整,空軍便能夠利用這些機關炮控制大片城區,至於說德國現有的各型坦克,在改為平射狀態的88毫米炮面前都是浮雲……

「將軍,我們剛剛收到報告,陸軍從前線輪換下來的四個師,即第47、第71、第92步兵師以及第2裝甲步兵師,分別在艾伯斯瓦爾德、柯尼希斯烏和諾伊盧平的兵營集結休整!」

副官奧古斯特轉來的這份情況屬於空軍參謀部近日新增的一項機密工作,對於一個擁有眾多機場、基地和數百架各型偵察機的專業軍事機構而言,收集類似的信心易如反掌。

「陸軍這麼快就出招了,果然是勃勞希奇元帥一貫的風格!」在柏林住了這麼長時間,羅根不翻地圖就能說出這三處城鎮與柏林城區的大致距離。以步兵的速度,駐紮在那裡的部隊三小時之內足以進入城,而在兵員方面,這些一線作戰師只剩正常標準的百分之四十到六十,但富有野戰和城市攻堅戰經驗的老兵戰鬥力毫不含糊,那些只會欺壓平民的黨衛隊士兵打架鬥毆尚可,要拿著步槍、衝鋒槍甚至等級更高的武器進行「械鬥」,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陸軍掌控全局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噢,第4裝甲步兵師就是在第三次華沙戰役中表現極為出色的那支部隊吧!他們是不是還參加過攻克伯明翰的作戰行動?」馮·德切斯特以局外人的好奇口吻說道。

「嗯哼,一支富有城市作戰經驗的部隊,裝備著不少加裝了機關炮的裝甲車!」

羅根對陸軍和陸軍元帥們並不反感,他此時想的是希姆萊會對此作何反應。考慮到戰爭中的各種突髮狀況,軍事決策委員會事先已經商定,陸軍集團軍以下的調整與部署、海軍非主力艦的調動、空軍航空軍以下的調整均由各軍種司令部根據實際戰況自行決策,這意味著若非前線壓力所致,陸軍可以隨時再向柏林周邊部署個十幾二十萬人。反之,擁有作戰經驗的黨衛軍師戰場指揮權歸屬相應的陸軍集團軍,在軍事調動上已經不是希姆萊和他的黨衛隊總部說了算的——若是硬來,陸軍在軍事決策委員會七個席位的優勢也能夠輕易地將其否掉。

貴族出生的馮·德切斯特,棋藝雖然爛得一塌糊塗,政治神經一貫很靈敏。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他小聲問道:「如果在陸軍的監督下進行全民選舉,您覺得是陸軍總司令的勝算大些,還是副元首閣下?」

「呃……為什麼把黨衛隊領袖排除在外?你覺得他沒有競爭力?」羅根語氣平和地問。

「要說臨危掌局,興登堡總統是陸軍將領最好的榜樣,如今的陸軍總司令有這方面的優勢;要說繼承元首遺志,副元首能夠獲得幾百萬黨員的支持;希姆萊么……和他的秘密警察一樣不受歡迎。所以我的前提是在陸軍監督下進行選舉,若是由秘密警察和黨衛隊監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馮·德切斯特笑了笑,「要說到當選的概率,宣傳部長和海軍總司令也是有希望的,只不過幾率很小!」

羅根輕輕地閉上眼睛,「你覺得……誰當領袖對我們最有利?」

「誰當領袖,對我們來說沒有太大的區別!」馮·德切斯特說,「關鍵是誰當領袖對德國最有利!」

「哦?說說你的想法!」羅根合眼道。

馮·德切斯特繼續小聲說:「我們的副元首是個有宏大理想並且崇尚文明的人,他若當選,德國應該會很快迎來和平,並且在歐洲扮演領導者、在世界扮演協調者的角色;陸軍總司令是個典型的軍人,如果我是他,肯定會把每一個能夠打倒的對手都打倒,從而建立起一個以歐洲為核心、掌控大片殖民地的超級強國,獲得軍事上的最高成就!」

羅根細細地想了想,「兩者看起來都對德國有利,但誰也無法準確預測未來,不是么?這就像是人生的岔路口,前方有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在不能夠走回頭路的情況下,你選擇了任何一條,都永遠不知道另一條是好是壞!」

「沒錯!」馮·德切斯特答道,「賭博的刺激之處,就在於無法預測答案的抉擇!」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啊!」羅根輕輕地搖了搖頭,以雪茄之類的凡物作為賭注,在國家命運這樣的賭注面前自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馮·德切斯特平緩地說:「不過話又講回來,我們剛才的推測都是建立在同一個前提之上——陸軍能否順利地掌控局面,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吧!總之……我個人是不太喜歡希姆萊的!」

對於同伴的這種直白,羅根在驚訝之餘又有深深的悵然。從只聞其事、未見其人的時候,他對臭名昭著的「前養雞場主」就持一種鄙夷的態度,接觸之後這種感覺更是有增無減,然而他永遠無法否認的一點是,若非藉助了希姆萊的力量,他是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掃清障礙、晉陞高位,更無法成為軍事決策委員會的一員,而所謂「秘密黨員」的身份也造成了進退維谷的局面——現在陸海軍同僚都把自己看作了需要格外提防的對象,僅靠語言是不可能獲得他們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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