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立春 命運終焉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八荒志 沉浮遺錄

故事講到這裡,所謂「命運」之理已經漸漸清晰,命運與天道相輔相成,推動因果流轉,眾生皆受其控。

如果,命運當真是無法抵抗的話,那麼由此可見,其實當世生在回魂路夢中窺見疑似「命運」之時,紙鳶就已經註定要死去了。

也許早在當時的孔雀寨大戰之時,她就會死在連康陽的手中,但是世生拼盡全力提前趕回了半刻,這才打亂了早已註定的因果。

就像陳圖南一樣。

世生一直堅信人定勝天,他覺得自己可以一直保護紙鳶,將這宿命徹底擊破,但他卻不曾想到,天道是一個無比複雜的體系,那些亂了的因果,終會在「命運」操控之下重新補全。

一次孔雀寨,一次王宮,世生兩次更改了紙鳶必死的命運,但卻沒想到,這第三次,他終是沒有趕回來。

而紙鳶,也因這讓人無法接受卻又必須接受的理由,印證了宿命之無法抗拒。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逃不過命運,因為每個人每一天,都掙扎在自己的命運之中。

而經過此般生離死別之後,世生是否會心灰意冷,從此放棄與天抗爭呢?別急,那是後話,咱們很快便會講到了。

且說當第二天的朝陽升起之時,雙目紅腫的世生醒了過來,當時他身上酒氣剛消,一朝悲痛讓他心力俱碎,一夜間,彷彿蒼老了好幾歲。

雖然渾身無力,但當時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坐起了身來,因為不知何時,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染上了雪的白貂長袍。

他在半夢半醒時感覺到的暖意,正是源自這件袍子,而世生獃獃的望著那件長袍,心中波瀾又生,那一刻,他下意識的轉頭叫道:「紙鳶!?」

沒錯,這件長袍,正是屬於紙鳶的。

可當他轉過頭去的時候,在離自己約二十丈左右的地方,他只見到了一個柔弱的身影。

那是小白。

小白坐在地上,兩手環著雙膝,將頭搭在膝蓋上,寒冬尚未過去,此間日夜交替,寒風吹來了些許雪霜,小白的肩上白茫茫一片,顯是來了好久。

但她沒有過來,也許她知道世生心中悲痛不想再刺激於他,但心中抵不過牽掛,所以只好遠遠的守著他,沒發出一絲的聲音響動。

見到小白之後,世生心中難免又是一酸,想必她定是放不下自己,而他們三人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說,此時紙鳶死了,其實難過的並不止是世生。

小白的心裡又如何能好受?

而想到此處之後,世生低下了頭,心中長嘆道:世生啊世生,你怎麼能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你當痛心的只有你自己么?如果你不振作的話,那其他人又怎麼辦?

於是,世生當即攥緊了拳頭,對著自己的臉狠狠的打了一拳,這才輕輕的走到了小白的身前,而小白根本沒有睡踏實,聽到腳步聲之後,她忙抬起了頭,只見世生彎下了腰,蹲在了她的身前,兩個同樣憔悴的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

小白見世生一夜間頭上生竟出了好多白髮,頓時含著眼淚說道:「世生大哥……」

世生強撐出了一絲笑容,拍了拍小白的肩膀,然後對著她輕聲說道:「沒事了,讓你擔心了,我已經想通了,我……已經沒事了。」

一夜白頭多少有些誇張,但昨夜不止的寒風確實吹白了世生不少頭髮,且見他那頭雜亂的頭髮中黑白交雜,盡三分之一的頭髮已經褪成灰白之色,煞是扎眼。

此間心中雖然還是難過,但一夜夢醒一夜醉後,世生終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其實,他的遭遇,早已在之前的三次旅途中便有暗示了不是么?

法明老妖與女鬼,受三世情劫,最後仍難逃命運因果,一切都是註定的不是么?

所有人都逃不過命運的,不是么?

世生沒有說話,但紙鳶的死讓他感到劇烈的悲痛與自責之餘,卻並沒有讓他覺得心灰意冷,因為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了。

而且,他不能就這樣一直頹廢下去,也許往前並不會勝利,但原地停留的話則註定失敗。他又怎能讓紙鳶與那些千千萬萬平白無故丟掉了性命的人失望呢?

這個仇,我一定要報,而且不止是喬子目。

如果要自責要痛心哭泣的話,也要等了解了這所有的恩怨因果之後,再用後半生去做吧,也許我的生命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所以,允許頹廢,但不是現在。

因為現在是亂世,亂世不容矯情,一夜過去了,新的一天已經開始,雖然紙鳶去了,但還有許多朋友等著自己,他們不能再繼續被動下去,況且,還有小白。

紙鳶不在了,世生則能再讓小白擔心自己?

於是,他選擇了將所有悲傷隱忍在心裡。

他就是這樣的人。

而小白見世生說出這番話後,知道他是不想讓別人擔心,但當時的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該怎麼做,只是望著他雜亂的白髮,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而世生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對著她說道:「你知道我這一晚想了什麼么?」

小白茫然的搖了搖頭,只見世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唏噓道:「我在想,紙鳶如果還能看見,她知道我們現在這樣的話,她會不會很難過?」

小白身子一顫,低下了頭用手捂著眼睛,渾身顫抖,而世生也苦苦一笑,雙手抓著她的肩膀,含淚對著她笑著說:「我沒用,不能救她,但是我也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所以要難過,就等所有事都完結了之後再難過吧,終有一天,我們會在另外一個世界與她相逢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好好的活著!是給她報仇終結這一切,你明白么?」

世生知道世間死去的亡魂會飄向地府,每個生命都會有這麼一天,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過程,紙鳶先去了一步,雖然平復亂世者會有成仙機緣,但現在這個機緣對世生來說已經如同雞肋,他自是不會成仙的。因為總有一天,他要和小白一同去地府,三人會在那裡再次重逢,但那個重逢不是現在。

想到了此處,世生便苦笑了一下,而小白聽了世生的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好一會而,她終將那苦楚也咽進了肚子。用力的擦了擦雙眼之後,她咬著下唇對著世生重重的點了點頭,顫道:「嗯,我明白!我,我不會在哭了!」

世生也輕輕的對著她點了點頭,接下來用手拂去了她肩上的雪霜,也許是自欺欺人,但這就是人生。

時間不等人,所以在見到天光大亮之後,世生便沒再猶豫,安慰了一陣小白後,便同她一起往回走去。

在路上,世生見小白腳步輕撫,這才想起她尚有風寒在身,也真苦了她 整夜守著自己,於是,世生便將手上的長袍披在了小白的身上,同時對著她輕聲說道:「讓你陪了我一整夜,你的病還沒好,所以還是你披著吧。」

可當世生將那長袍披在小白身上的時候,自打那長袍內則的口袋中忽然掉出了一物,世生低頭去看,發現是一個小小的香囊,世生彎腰將那香囊撿起之後,發現香囊內似乎藏有一顆圓圓的東西,於是他用手指解開了勒口的紅繩,發現裡面是一顆指甲大小的珠子。

這珠子如同珍珠一般,潔白晶瑩,拿在手中隱隱能感覺到一絲涼氣。

而見世生拿出了那顆珠子之後,小白長嘆了一聲,然後輕輕的說道:「這粒珠子還在,但紙鳶姐卻再也看不到了。」

「你認識這顆珠子么?」世生雖然沒見過這顆珠子,但是他卻在這顆珠子上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怪異氣息,而小白點了點頭,用有些沙啞且虛弱的聲音對著世生說道:「嗯,因為這是紙鳶姐最喜歡的珠子,她曾經跟我說,她能認識你,全憑這顆珠子呢。」

她能認識我,全憑這顆珠子?

世生當時真的十分驚訝,因為他根本就沒看過這個珠子,所以紙鳶為何要對小白說出這樣的話?

等等,是不是哪裡的記憶出現了遺漏?世生聞言之後,不由得再次重新回憶起了她們的相逢,當年在南國,我和紙鳶本來只有一面之緣,但那一夜,我和劉伯倫被牛阿傍追命逃到了雀山,而紙鳶則是因為想要逃婚也到了那裡。之後她誤打誤撞破了雲龍寺設在礦洞中的法陣,藉此放出了那南國美人僵……

等等?礦洞,法陣?

世生猛地想起了這個細節,話說當年的雲龍寺受那連康陽和「反骨底漏」的法肅和尚迷惑,妄想在雀山飼養美人僵並讓其成為南國戰力。如果世生沒有記錯的話,當年雲龍寺能夠封印美人僵,全憑一件寶物結成法陣。

這件寶物,便叫「佛女鬼眼淚」。

想到了此處,世生心中狂跳,當年南國一戰雲龍寺損失慘重,而且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雀山一片狼藉,所以自然沒有人有餘力去顧及這寶物去了那裡,原來,這滴鬼眼淚一直在紙鳶的手上啊。

而想到了此處,世生終於明白紙鳶對小白的話中含意了,是啊,如果不是她當年碰了這滴眼淚的話,那她和世生的命運便不會產生交集,從某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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