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立春 命運終焉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圖南志 平靜一夜

這半年裡,陳圖南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於道法通玄的他居然會失去了所有的武功和記憶?

火盆裡面的炭火靜靜燃燒,綠蘿在聽了世生的話後,望著那炭火輕輕的說道:「大師兄之所以失去了記憶,想來也是因為那件事吧……」

綠蘿所指的「那件事」,就發生在降魔之夜不久,根據綠蘿的描述,當時的斗米弟子紛紛離開了嶗山,整個斗米觀人去樓空,到最後只剩下了他們三個,眼見著斗米觀毀於自己的手中,自責之情積滿了陳圖南的內心,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群歹人衝上了嶗山,不由分說便要將那斗米觀踏成灰燼。

有人上嶗山?世生心頭一愣,隨後忙說道:「可是那些陰山的餘孽么?」

綠蘿點了點頭,隨後說道:「也許是吧,當時大師兄讓我帶著爹爹先走,他獨身去抵抗那些黑衣人,而我將爹爹送到山下安頓好了之後,由於惦記大師兄所以又折了回去,可哪裡想到……當我再次上山的時候,才建好沒幾年的道觀已經燒起了熊熊大火,而大師兄他,他當時竟倒在血泊之中,受了好重的傷……」

當綠蘿上山的時候,那些惡人已經撤了,而陳圖南為了保護道觀身負重傷,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了大半月方才醒來,可也許是因為頭部在戰鬥中受到了重創,以至於他的記憶竟出現了混亂,最初的時候,他仍能依稀記得曾經之事,但又過了半個月,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了綠蘿和行風,他雖記得這兩人對自己很重要,可卻忘了他們的名字,還要綠蘿多次提醒方才記住。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忘了,身世,武功,師父師兄,這些曾經的羈絆與牽掛,彷彿在數夜間隨風飄散,在沒留下一絲的痕迹,從此,陳圖南便變成了一個忘記了武功,連拿劍都很困難的普通人。

原來是這個樣子,劉伯倫李寒山心中苦道:原來圖南師兄是被那連康陽所傷,這才落下了失憶的病根,想想這世上恐怕也只有那連康陽才能傷他吧,那個心裡扭曲的瘋子記恨斗米觀的一切,這一點他們曾感同身受,心想為了給老魔頭報仇,那個傢伙當真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只是苦了圖南師兄,李寒山十分傷感的說道:「我苦命的師兄啊,那你就沒有想些辦法讓他恢複記憶么?」

「為什麼要恢複記憶呢?」只見綠蘿抬起了頭來,眼巴巴的望著眾人,隨後輕聲的說道:「他現在不是很好么?我們也適應了這種安定的生活,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了一些,但總好過那種提心弔膽的日子,比起讓大師兄再次因失責而感到難過,比起讓他每日都為門派生存而力竭心衰,現在的生活當真美好的像是天堂一般,他太累了,所以,為什麼要讓他繼續痛苦?為什麼要讓他想起那些悲慘之事啊!」

他們早已習慣了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時光,這種生活寒冷但卻踏實,比起曾經那看似「風光無限」的日子來說,現在的生活著實寶貴萬分,因為除了她之外,沒人能明白這幾年來陳圖南到底有多累。

為了重建斗米,保存祖師基業,陳圖南孤身扛起了一個門派,短短數年的光景,他頭上的白髮愈發見長,半月不合眼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當時綠蘿經常發現,這圖南師兄因為疲憊到了頂點隨處而眠。

也許是性格註定,縱然再苦再累,陳圖南卻依舊毫無怨言,他為的是報恩,為的是斗米觀,可萬沒想到他苦苦支撐的斗米觀,最後還是毀在了那喪心病狂的行雲手中。如今正好有這個機會,所以為了讓陳圖南徹底解脫全身而退,綠蘿又怎忍心再將他推回那個江湖之中?

江湖風雨明爭暗鬥,爾虞我詐難逃名利之爭。比起什麼救世的高手什麼絕世的大俠,綠蘿更希望陳圖南是個普通人,所以當時的她面對著這些曾經的師兄弟,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竟含著眼淚哽咽道:「大師兄雖然不說,但他的心中定也是如此想的,即便沒有發生那件事情,大師兄的心裡也有嚮往普通生活的念頭,畢竟他太累了……畢竟,我們太累了!」

世生髮現,綠蘿確實變了很多,曾經那個喜歡調皮搗蛋的丫頭已經這些年的變故給磨平了稜角,見她說完之後終沒忍住而抽泣了起來,世生幾人的心中竟也倍感悲涼,也許她說的沒錯,大師兄確實太累了。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直在背後默默的對所有人奉獻著一切,雖從不言語什麼,但他是幾兄弟中最耀眼也是最傷感的一個,可以說,沒有陳圖南便沒有今日的他們,他們最初的命運本是一體,但後來是陳圖南為了救他們,而將他們送入了那「乾坤化生石」之中,還有那孜孜不倦的教誨,還有那當年仙門山一夜,世生他們所虧欠陳圖南的當真太多了。

小白見綠蘿哭了忙上前安慰,炭火啪啪所想,裡屋偶爾傳出幾句行風的呻吟之聲,能刨去那仍滿頭霧水的局外人難勝和尚,三兄弟內心此時皆是十分沉重,而就在這時,只聽嘎吱一聲,一股涼氣化成了水汽湧出了房門,樵夫打扮的陳圖南終於回來了。

當時他左手裡拎著一包乾草捆紮的紙包粗面,右手則提著一隻小葫蘆,還有顆凍成了冰棍的白菜,推門的同時,只見他十分開心的說道:「妹子,何老爹今天身體好些了么?我今天的運氣不賴,柴火全都賣出去啦,這不,還打了些酒給他老人家享用,我的肚子好餓啊,快些過來……你們是什麼人!?」

見拎著白菜燒酒的陳圖南愣在了門口,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世生他們,那眼神之中充滿了防備和驚恐,而見大師兄出現,李寒山沒忍住,站起了身後紅著眼睛顫抖的說道:「師兄……你當真……」

李寒山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世生一步竄到了他的身後,用手攬過了他的肩膀,隨後把頭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寒山,別這樣。」

「可是!」李寒山焦急的說道。

「沒什麼可是的。」只見世生當時緊握雙拳,顫抖的對他說道:「師兄現在解脫了,這是好事,我知你心中悲苦,我也是如此,但有什麼能比得上師兄的幸福更重要呢?」

雖然先前有些不懂,但此時的世生卻發現自己很理解他們的做法了,磨礪雖然能讓人變得強大,但變強的途中必須要成熟相對的苦難,這便是修行。

受到的苦難越多,世生心中越明白平凡的寶貴,因為這不也是他夢寐已久的生活么?正如方才綠蘿所說,既然如今圖南師兄有這麼好的機會過上平靜的生活,那他們為何還要將其拉回這血雨腥風的江湖之中?

所以,他當時做出了個艱難的決定,那就是不與陳圖南相認,讓他繼續過這種平靜的生活吧,而那個充滿了磨難的江湖,留給他們就夠了。

這個道理李寒山哪裡不明白?所以當時見世生強忍著悲傷道出這番話後,他最後也含著眼淚點了點頭,而就在這時,劉伯倫整理了一下情緒,強撐出笑容起身抱拳施禮道:「這位小哥,我們真是有緣啊,之前城中將你錯認成了我們的一位失散多年的兄長,想不到竟在這又見面了,真是對不住,請小哥千萬見諒。」

而見陳圖南回來了,綠蘿忙擦了擦眼淚起身相迎,她當時先是感激的對世生他們點了點頭,這才對陳圖南說道:「你回來啦,這幾位客官是外地人士,今日路過咱這兒,天色一晚,是來借宿的。」

世生等人慌忙收拾了臉後不住點頭,而在從綠蘿口中得知了這些「客官」的來歷之後,陳圖南這才慢慢的放下了戒心,隨後熱情的對著劉伯倫他們說道:「啊原來是這樣,大爺嚴重了,都是一場誤會……你們舟車勞頓此時應還沒用過飯呢吧,正好我買了些糧食,這就生火做飯,小地方沒有好吃的,還請幾位大爺多多包涵才是。」

都失憶了還是這麼熱心。

世生和李寒山心中一酸,隨後想道:沒錯,他還是那個大師兄,即便他不認識我們了,但他的性子仍沒有變。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又為何還要糾結曾經的情誼?如果真的是為他好的話,現在就什麼都不要再提了吧!

想到了此處,幾人心中漸暖,於是世生忙撐出了一副笑容說道:「不必不必,我等兄弟們路過貴地,打擾你們生活本就過意不去,又怎能再給你們添麻煩呢?不如這樣,老哥你先暖暖身子,由小弟我去討換些酒菜,小白紙鳶,麻煩你倆一會兒生活做飯,好么?」

小白和紙鳶微笑著點了點頭,而劉伯倫則一把拉過了那還在客套的陳圖南坐在了火盆邊取暖,世生這才推開了房門,繞到了屋後,緩緩地抽出了揭窗,望著夕陽火燒雲彩無常變換,他嘆了口氣,隨後身子化作了一道殘影遁空而去!

雖說他們是為那太歲之事而來,但如今聽到了圖南師兄的遭遇之後,世生的心裡已經容不下了任何事情,不論如何,今夜只屬於他們兄弟,定要暢飲一夜大醉一場。於是世生快速的趕到了南國,尋到了一家酒樓,掏出了一塊銀子將店內所有食材採購一空,然後又雇了輛馬車,駕著回到了夜壺村。

當時的天已經黑了,世生把馬車停到了院前,招呼著劉伯倫李寒山他們一起出來搬東西,陳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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