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陰謀初現

冰箱被打開了,在場的所有王家村的人都被嚇得臉色煞白,發出驚叫,哪怕他們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爺爺捂住我的眼睛不想讓我看到,以前王家村凡是有人死,爺爺都會帶我去看景,可是這一次爺爺卻不讓我看。

我掰開爺爺的手說:「爺爺,我不怕。」

然後我看到了在冰箱里的虎子,只剩下一顆不完整的頭。

他的眼窩裡有一根鐵鉤戳在裡面,鉤子的尖端從他的腮上穿出來,冰箱下面擺放著虎子已經被砍下來的手腳和結冰的內臟,王家村的婦女和少年被嚇得渾身顫抖,轉身嘔吐起來。

虎子媽被眼前的一幕嚇得渾身顫抖,幾天前還是活潑可愛的虎子轉眼間成了冰箱里的凍肉,她的臉部肌肉在那一瞬間不受控制,像是哭,又像是笑。

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王家村的上空響起,哭得每個人心裡都發顫,她撲向被打開的冰箱,王家村的女人們死死地抱住她不讓她上前,她瘋狂地掙扎,嘴裡喊著虎子的小名。

虎子爸眼睛通紅,一言不發地走向冰箱,父親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虎子爸沒說話,他抬起手示意父親不要攔他,然後走到冰箱邊上,把帶來的衣服平放在地上,將虎子的碎屍一一裝進虎子生前的衣服里。

孟老太的笑聲忽然如蛇蠍般傳了過來,她說:「我家老頭子就要回來了,準備些好吃的迎接他,你們不知道小孩的肉有多香,大饑荒那會兒我就吃過。」

孟老太年輕的時候是產婆,她說她大饑荒時候就吃過小孩肉,大家自然就想起了那些當初被她接生夭折的嬰兒。

有幾個婦女當下哭出了聲,癱在地上,她們正是當初生孩子夭折的女人。那時候的醫療水平不好,王家村本來就是偏僻的山村,生孩子夭折是常有的事情,孟老太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產婆,很多人家生孩子都得準備大米和雞蛋才能把她請到家裡。

如果她將所有夭折的死嬰都吃了,沒人知道她幾十年來吃了多少。

「殺了這個惡毒的婆娘!」村民們憤怒起來,他們群雄激憤地想要燒死孟老太。

這時候,虎子爸忽然站了起來,他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蓋住虎子的碎屍,然後從從灶台旁邊拿起孟老太家燒鍋用的火鉗,走向孟老太。

王家村的村民都給虎子爸讓開了路,虎子爸攥住火鉗的尖端,猛地捅向孟老太的脖子,可是爺爺卻忽然出現在他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殺了虎子,讓我殺了她!」虎子爸的胳膊在極力掙脫爺爺的手,可是任他怎樣掙扎爺爺都是紋絲不動。

「你公然殺人,真當警察吃白飯的?」爺爺對虎子爸說。

「王書記,咱們王家村的人沒有孬種,這老妖婆早就該死了!」人群里有一人慷慨激昂地說。

「對,殺了她!」一群人跟著喊起來。

爺爺哼了一聲說:「幾百口子看著他殺人,警察來問還能嘴不漏風?吃幾十年飯腦門長腚上了?當年紅衛兵抄家,自己爹媽都能出賣,現在說沒有孬種了?哪天小齊跟你們誰鬧了矛盾,心情不爽就告到局子里,他還不是要吃槍子?!」

爺爺這句話說得大家都無言以對。

「那該怎麼辦啊王書記,難道交給警察?」有一人怯懦地問道。

爺爺看了一圈王家村的村民,忽然提高了嗓門兒說:「在王家村干出這等十惡不赦、喪盡天良的事,不殺這惡婆娘就不是我王家村的人!」

爺爺說完轉頭看向踉蹌後退間頭髮披散開來的孟老太,他指著孟老太家堂屋上的房梁說:「要麼掛房梁,要麼點天燈,你自己選吧。」

孟老太聽了爺爺的話,轉頭看了一眼爺爺身後的村長說:「原來還有你。」

沒人聽得懂孟老太在說什麼,也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會忽然把矛頭指向了一直一言不發的村長,我看到村長的臉上古井無波,可是拳頭卻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孟老太沒有多做解釋,她失魂落魄地轉身進了堂屋,將門後掛在牆上的麻繩取下來掛在門樑上,然後把下巴嵌在繩內,她的頭髮稀稀拉拉地披在肩上,形態癲狂。

「小畜生王濤,你就算當了村長又怎樣,一輩子也就只能是個鞍前馬後的小人,在王道生面前你連一條狗都不如!他殺我全家是因為當年他爹媽是死在我家老頭子手裡,你的仇只不過是順帶而已,你的婆娘偷漢子被燒死是死有餘辜!」

「住口!」村長面色惱怒,大聲喝斥孟老太。

孟老太看也不看村長一眼,而是看向抱著我的爺爺。

「王道生,你殺我一家四口的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早就知道忍辱偷生終究還是要死在你手裡,但是我會讓你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會讓你知道折磨我二十年的代價,讓你知道你的惡毒同樣也沒有好下場,你會看著你的兒孫一個個死在你的面前,看著你苦心經營的陰謀化為泡影。」

「我詛咒你的孫子惡鬼纏身,不得好死,詛咒他以最慘烈的死法死在你的面前!」

孟老太嘴裡惡毒地詛咒著,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爺爺懷裡的我,樣子十分瘋狂可怖,她的每一句話都讓人覺得寒毛直豎,像是黑夜裡如墨汁般撲向自己的毒。

母親被她的話嚇到了,她從爺爺懷裡把我搶過去,緊緊地摟在懷裡,母親抬起頭,聲音突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沒人能傷得了我兒子,我發誓。」

我從來不知道一向膽小善良的母親,能在那樣詭異的場景里站出來,護我如明珠。

孟老太嘴裡發出桀桀的笑聲,如鬼魅一般,她剛要開口說話,腳下的板凳卻忽然砰的一聲被什麼東西擊翻,老態龍鐘的她細瘦的脖子被勒緊,只是稍稍掙扎了一下就直挺挺地掛在門樑上,眼球充血,紅如寶石。

她掛在門樑上的樣子,像是被她掐死的大黑貓。

爺爺哼了一聲,轉身出了孟老太家的院子。

孟老太臨死前的話就像是一塊石頭在從高空墜入沉寂千年的古潭,衝擊著王家村村民的心理,讓他們止不住地打顫。

起初孟老太跟村長說「原來還有你」的時候,沒人能聽得懂,但是當她說出村長的女人是因為偷漢子在舊時代被點了天燈燒死的事情,當她說出塵封很多年的王家村不算秘密的秘密——我的太爺爺和太奶奶是因為她的男人王大夫沒給一口救濟糧而餓死的時候,王家村村民的心中除了深深的恐懼,還有疑惑,這種疑惑讓他們覺得比恐懼本身更加恐懼,像是被人設計進了一個局。

難道當年文革結束的時候,孟老太一家四口上吊不是自殺的?

以爺爺的本事想要殺個孟老太,簡直易如反掌,如果爺爺要報仇,為什麼留她活了二十年?

還有可憐的虎子,難道孟老太就因為想吃小孩肉就把他殺了?

還有孟老太最後的話,她說我爺爺苦心經營的陰謀都會化為泡影,是她的瘋言瘋語,還是我的爺爺真有什麼陰謀?

這些疑問,不僅是小小的我想不通,整個王家村的人都想不通。

在王家村,小孩子若是夭折,屍體不可能留到隔夜,不可以用棺材,不可以與祖墳同列,但是那天下午,虎子被埋在了祖墳最前頭的空地上,與我姐姐的墳離得並不遠。

我掙脫開母親的手,走到虎子的墳頭前,從我的口袋裡將那顆珍藏了很久的椰子糖拿出來放在他的小小的墳上。

我擦著眼淚說:「虎子,你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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