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縱馬任西向,千軍破蒼穹 第八八九章 淮南軍潰滅

襄邑城是中原名城,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就是以此為根基建立霸業,歷史非常悠久。到了東漢年間,這裡不但是擁有數萬人口的大城邑,而且還是兗、豫一帶最著名的紡織中心。

這樣的城市,對遠道而來的淮南軍當然充滿了吸引了,他們顧不上看一眼滿是青苔的城牆,直接向著四敞大開著的城門涌去。

劉曄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劉勛卻也只能假裝看不見。

在這三萬兵馬中,他的嫡系部隊只有三成不到,控制力很低,要是他強行約束兵馬,搞不好會鬧出嘩變來都未可知。反正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傢伙也干不出太出格的事,頂多就是買東西不給錢,強佔民宅什麼的,燒殺劫掠肯定是不會的,就隨他們去唄。

「子台兄且在城外稍候,小弟這先帶小的們進去,收拾座營盤出來。」橋蕤湊上來,嬉皮笑臉的說道。

「少來,這裡是陳留腹地,又不是浚儀、小黃的前線,有什麼好開路安營的?上次在寧陵,就是你先進去的,老子帶弟兄們進城的時候,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這次也該輪到老子過癮了!」陳蘭也是不甘落後。

淮南軍北上之初,還是比較規矩的,曹操當年六百里大追擊,把袁術打得屁滾尿流,其後幾次交手,也是大佔上風,對淮南軍的心理優勢還是很足的。但今時不同往日,眼下是曹操有求於袁術,淮南軍本來也多是土匪強盜出身,很快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了。

他們雖然不敢做得太過火,輕易不敢亮刀子,鬧出人命來,可經過的地方,卻也如蝗蟲過境一般,寸草不生。

還好這時代道路不靖,地方之間的消息傳播並不快,襄邑城看起來沒什麼防備,城門大開著,任君採擷的樣子。可再怎麼沒防備,只要打頭的幾千人走過去,老百姓肯定都跑光了,沒跑的也是被搶光了的窮光蛋,不值一文,要來幹嘛?

所以,對陳蘭而言,這搶先進城的位置,是非爭不可的。

劉勛的反應讓陳蘭、橋蕤都很失望,像是被蜜蜂突然蟄了一下似的,他猛地震顫了一下,兩道掃帚眉緊緊地皺成了一個疙瘩,一雙三角眼也同時眯縫起來。他轉頭看向劉曄,訕訕道:「子揚賢弟,你別在意,這些蠢材在淮南放蕩慣了,一時也是……總之,城內的損失,都包在某身上,事後一定都補上!」

劉勛可不傻,他知道現在的優待只是暫時的,等曹操緩過氣來,遲早是要算賬的。能不能通過這個坎,最終還是得看劉曄肯不肯幫忙轉圜。肯,朝中有人,官自然不難做,不肯,那就死定了!

軍紀約束不好,在沿途禍害幾個城邑,其實也不是不能糊弄過去,可陳蘭這兩個白痴當面爭起來了,再想當劉子楊不存在,想要矇混過關,就太天真了。

劉曄的臉色確實很差,握著韁繩的手握得緊緊的,能看出他的身子都在顫抖,對劉勛的變相道歉也是充耳不聞的樣子。

「子楊賢弟愛民如子,的確是仁義君子啊,不過……」劉勛心裡微微有些不爽,就算自家理虧,但現在是用人之際,你劉子楊有必要擺這麼大譜么?禍害百姓這種事,他曹孟德也沒少干過吧?誰不知道,當年的六百里大追擊之後,沿途可是焦土一片吶!

像是被劉勛驚醒,劉曄全身猛地顫了一下,突然開口道:「子台,你最好速速約束部屬,列下戰陣,準備迎敵!」

「啊?迎敵?」劉勛三人互相看看,都是一頭霧水:「這裡可是襄邑,敵從何來?」

「陳將軍,你帶領騎兵去左翼。橋將軍,你帶領騎兵護住右翼。子台兄,你帶領盾牌手護住中軍,千萬不要慌,全軍向後轉,咱們整軍後撤,應該不要緊!」

「子楊,你在說什麼呢?」淮南眾將完全無法理解這樣的命令,跳著腳,大聲抗議。大夥在凍雨中走了足足三天,好容易到了襄邑城下,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就這麼撤了,你當是遛狗呢!

「整隊啊,快點傳令,全軍後撤!」劉曄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顧不上多解釋,只是厲聲怒喝。

他在梁國已經見識過了淮南軍的德性,早就傳信給陳留各縣,讓駐軍小心在意,防火防盜防淮南軍,千萬別讓淮南軍再有進城的機會,只要提前備下勞軍物資在城外即可。

雖然曹操起家之初也不幹凈,燒殺擄掠的事都沒少做,但除了王羽之外,天下又有哪路諸侯不是這麼做的?關鍵還是看洗白的速度,早在兩年多之前,曹軍就已經洗白了,現在連中原的百姓都忘記了從前的噩夢,只記得曹將軍的好,誰還能找後賬不成?

梁、陳、陳留、潁川一帶,是曹操經營時間最長的根據地,是供應大軍長期作戰的根本,萬萬不能有失。出發之前,劉曄被曹操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確保地方的安定,萬不得已時,甚至可以冒著引發袁軍內訌,失去戰鬥力的危險,也要令其不能為害地方。

劉曄傳信襄邑各地,正是出於這個目的,有曹操的首肯,各地的守將也不可能抗命。

所以,淮南軍以蝸牛般的速度爬到襄邑城下之時,城門不可能是大開著的,別說城門,連弔橋都不可能是放下來的!

而眼下……劉曄一身冷汗,一股寒氣從骨髓中透了出來,恨不得一腳踹翻面前這三個大白痴,搶過號角來發號施令。

「嗚嗚……嗚嗚……嗚嗚!」令人震驚的號角聲陡然炸響,劉曄心中先是一喜,繼而大驚失色。陳蘭、橋蕤兩個白痴還在嘟嘟囔囔的抱怨,劉勛雖然被勸得稍有意動,但也沒什麼實際動作,這突如其來的號角聲……

劉曄猛然抬頭,看見高聳的城樓上,高高地挑出了一桿紅色的戰旗!

「嗚嗚……嗚嗚……嗚嗚!」天地之間,彷彿有千萬支號角在呼應。

城東、城西、大軍的側後,兩翼,無數桿紅色的旗幟如寒梅般在迷離的煙雨中綻放!

大地在搖晃,城牆在搖晃,頭頂上的彤雲彷彿也在搖晃。令人戰慄的感覺從腳下湧起來,瞬間傳遍淮南軍兵卒們的全身。嚇得他們一個個兩腿發軟,臉色比身上的雨水還要蒼白。

「青……青州軍!」陳蘭聽見了自己已經變了調的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都像是在一場怎麼都醒不過來的噩夢之中,不是做夢的話,青州軍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襄邑城呢?

「不要慌,不要慌,整隊,整隊!原地列陣!」劉勛也慌了,他聲嘶力竭的大叫。

因為雨幕的阻擋,視線難以及遠,看不到到底有多少敵人殺過來。但從遠近間響成一片的馬蹄聲聽來,發動突襲的,應該是很多很多的騎兵!

劉勛無暇思考,這些騎兵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他只知道,兩條腿的人無論如何跑不過四條腿的戰馬,如今這種情況,他只能先硬扛一陣,挫一挫敵軍的銳氣在做打算。

士兵們驚惶失措,根本聽不進去主帥的將令。敵軍身上的殺氣太重了,在這種天氣狀況下潛伏、突襲,這是人類能做得到的事嗎?

除了號角和馬蹄聲,敵軍幾乎沒有發動任何其他響動,雖然從聲音分辨,敵軍應該還在數里之外,但殺氣卻已經席捲而來,幾乎凝成了實質一般!就像是一座座大山,一道道巨浪,壓過來,拍過來,令得淮南軍上下渾身顫抖,如同暴風雨中的殘枝敗葉!

「怕什麼,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關鍵時刻,劉勛的老部屬挺身而出,幫他穩定了軍心。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啊。列陣,列陣,大夥併肩子上啊!」劉勛也是世家子,趁著亂世起兵,靠的就是以家族產業招募的五百私兵。轉戰多年,這些私兵已經成長起來,被他任命為中低級軍官,進而掌控了近二十倍於前的兵馬。

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嫡系部隊,追隨了他多年的老班底們扯著嗓子吶喊,凄厲而絕決的嘶吼聲,竟是奇蹟般的安撫了士兵們的恐慌情緒。

「襄邑城已經被敵人佔了,打敗了來犯的騎兵,咱們就攻城啊!」劉勛的這聲大吼,有著再明白不過的暗示。走投無路逼出來的瘋狂,和屠城的誘惑帶來的勇氣相伴而生,淮南軍在滅頂之災面前慢慢恢複了鎮定。

三萬餘人緊緊地縮捲成了一個團,以劉勛為核心,盾牌手在外,弓箭手居中,長矛手站在盾牌手和弓箭手之間,將鋒利的矛鋒架在同伴的肩膀上,指向來犯之敵。

這是一個可以令騎兵衝擊失效的刺蝟陣列,在起兵之初的火併中,劉勛曾經多次運用過,並且在很多敵人身上創造過勝利,其中有大漢的官軍,也有其他豪強。

「擊鼓,挽弓!」見隊伍慢慢穩定下來,劉勛伸手扯下濕漉漉的鐵盔,大聲喝令。

透過迷茫的煙雨,騎兵的身影已是若隱若現,劉勛略略有些安心。

來的騎兵並不很多,大概只有三四千人,從四面八方席捲過來,陣列應該是很單薄的。敵人應該沒想到,自己的大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列成陣勢吧?

劉勛自嘲的一笑,三天行進五十里,也難怪被人小覷。想必在敵軍的預想之中,這一戰也是一觸即潰,吹角、縱馬的跑過來,就可以展開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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