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縱馬任西向,千軍破蒼穹 第七九零章 不甘寂寞

「人要是倒了霉,喝涼水都塞牙!」

太史慈迎風站在船頭,大聲向身邊站著的魏延抱怨著:「主將的位置花落別家倒還罷了,文遠臨陣指揮的水準確實不差,可也不能把咱們當運糧官使吧?比當運糧官可恨的是,那些烏丸人聽說不是很兇的嗎?怎麼一照面,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開溜?」

他用力揮舞著手臂,以表達心中的憤懣:「要是就那一隊,還可以說是湊巧,可這一路都遇到七八隊了,怎麼每次都遇上一群膽小鬼?」

轉頭間,看到在一旁樂不可支的魏延,太史慈越發鬱悶起來:「文長,你不光顧著要偷笑,難道你就樂意安安心心的當個押糧官?等回去高唐,大夥問你,文長將軍,此番大軍北征,戰果輝煌,不知你斬了幾名胡將,奪了幾個部族的旗子呢?你倒要如何回答?」

魏延不笑了。

太史慈先前的抱怨是沒什麼道理的,那些烏丸哨騎為啥一見他就跑?還不是他非要用那麼拉風的動作,從船上直接跳到岸上去?還生怕對方不知道似的,老遠就把自己的名頭報了出來。他還以為是五年前從北海突圍,誰也不知道他是誰那時候嗎?換誰誰不跑?

不過,魏延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因為他被太史慈戳到痛處了。

此刻天朗日清,徐徐海風吹過,撩動著船帆,鼓動出旗鼓般的烈烈之音,海面萬里無波,如同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倒映著天光水色,風景美的讓人窒息。

然而,將此情此景看在眼中,魏延心頭湧起的卻是一陣淡淡的憂傷。這次北征,貌似最不起眼的就是自己了。

打王門等冀州叛將時還好,和子龍兄配合無間,總算是立下了些功勞。可自從進了幽州,自己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別看子義兄在這裡不停抱怨,但他對閻柔那一仗打的也是相當漂亮。若非被那一仗嚇到了,蹋頓肯定不會遲遲不前,至少也會把戰線推到漁陽境內來,對關平、胡才的戰線造成巨大的壓力。如果是那樣,主公還會不會採用那樣的方式決戰就不好說了。

可自己呢?

本來自己的責任是控制范陽的局勢,為主力大軍安定後方,為主公開路,結果雜胡在范陽鬧翻了天,差點就動搖了整體局勢,迫使泰山軍無法在幽州立足。最後反倒要主公親自出手,才平定了范陽的亂局。

每次想到這些,魏延就一陣煩躁。

憑良心說,搞不定范陽,應該不算是他的能力問題,畢竟他手上的兵馬太少了點。

但這個理由卻沒辦法讓他心安理得,他那五百精銳可不是普通的兵,不說戰力,單憑將軍府在這五百隱霧軍身上投入的資源,就足夠以一當十了。要是不能將五百人發揮出五千軍的作用,那花費重大代價砸這支隱霧軍出來,還有什麼意義么?

隱霧軍的歷史可是很輝煌的,在徐元直、漢升老將軍他們的指揮下,都有過輝煌的戰績,面前的這位也同樣了得,更別說,在這些前輩之上,還有座更加難以逾越的高山——創立特種戰法的主公!

在這些前輩的映襯下,這支強兵到了自己手上,卻顯得如此的黯淡無光,這叫心高氣傲的魏延如何接受?

所以,被太史慈說到痛處後,他頓時沒了吐槽對方的心情,深紫的臉膛上更增幾分顏色,變得黑黑的一片。

「嗨,瞧你這點出息,被人說兩句實話就受不了了,」太史慈搖搖頭,對魏延的反應很不屑的樣子,然後突然擠眉弄眼的問道:「我說文長,你就不想著打個翻身仗?」

「哈?」魏延猛抬頭,眼中流露出的卻不是喜色,而是滿滿的警惕。

「咱們出發前,主公可是反覆叮囑過的,遼東那邊,能不開戰,就盡量避免開戰,除非對方主動挑釁,才能回擊,違令者軍法從事!子義兄,你要是想設計遼東軍,引他們上鉤,大打一場,恕小弟不敢奉陪。」

「切!」太史慈沖魏延翻了個白眼,曬道:「文長,你知道你為啥立不了大功了么?就是因為你膽子太小,瞧你這瞻前顧後的,哪裡像是主公帶出來的兵?主公成名之役是怎麼來的?還不是瞞過了所有人,和文則兄兩個偷偷乾的?事後不也沒誰找他的後賬么?」

「那怎麼同?」魏延搖晃著大腦袋,不肯上當:「主公當年那是逼不得已,不冒險一搏,河內軍肯定全軍覆滅啊。」

「得了吧,這你都信?」太史慈一揮手,嘿嘿笑道:「主公當年那些話只好去忽悠王公,無忌也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你去問伯喈先生,看他怎麼說?哼,以主公的本事,豈能只想到刺殺一個辦法?他之所以一定要用這招,無非就是懶得費事罷了。」

對王羽不以身作則大肆腹誹了一番,太史慈突然壓低聲音問道:「算了,這些都是以前的事,沒什麼好說的。文長,現在我只問你,若有打翻身仗的機會,也不違背主公的軍令,你敢不敢來?」

「不打遼東軍?」魏延臉色鬆動,心思也活泛起來。

子義兄說的有道理啊,主公能作初一,咱們為何不能做十五?反正只要於大局無損,事後能將事情圓上,就能過關。就算有個萬一,主公一向賞罰分明,功是功,過是過,也不會因為小小的自作主張,就掩去自己立下的功勞。

「至少他們動手前,肯定不打。」太史慈很肯定的給出了答覆。

「那……」魏延眼珠轉了轉,有些茫然:「不打遼東軍,這渤海也沒聽說過有海賊,難不成你是想……」

太史慈嘿嘿直笑:「嘿嘿,咱哥倆這不就想到一起了?」

「可咱們現在只有五條船,一共才四百來人,戰兵才兩百。」魏延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能幹巴巴的提醒了一句。

從前,他總是被人說是魯莽,就是因為他膽子太大。結果入了青州軍,他發現自己反倒變成了膽小的一個,和趙雲戰中山時,就一直是看似靦腆的趙雲在主導局面,提出的計畫一個比一個大膽,可謂一身是膽,眼前這位趙雲義兄就更了不得了。

魏延很懷疑,太史慈是不是生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他們這支先頭部隊不是來打仗或運糧的,而是來探路的。海路要探,近海的陸地也不妨先勘察勘察,總的來說,主要就是畫地圖,順便找幾個港口。

這種小事本來用不著他們倆聯袂出動,但無論是閑不住的太史慈,還是略顯謹慎的魏延,都不可能真的代入到水上押糧官這種角色中去。想著閑著也是閑著,乾脆出來散散心,就這麼著,兩人一道出了海。

兩百戰兵,是為了偶爾登陸時的安全著想,萬一遼東那邊想不開,有戰兵在,也不至於被人輕易拿下。做為勘探隊,這樣的準備已經足夠了,可要想對烏丸出手,打個所謂的翻身仗,這兩百人才哪兒到哪兒啊?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太史慈得意的笑了,沖魏延招招手:「來來來,且讓為兄給你釋疑解惑。」

魏延半信半疑的湊了上去,兩人嘀嘀咕咕的咬了一陣耳朵,很快,他臉上愁容盡消,轉憂為喜了。

「高,實在是高!」魏延挑起大拇指,對太史慈讚不絕口。

太史慈擺擺手,故作謙虛道:「也不算什麼了,這就是在主公身邊時間長了,耳濡目染了些小聰明罷了,哈哈。」

……

「吱……咣!」

一陣猛烈的晃動和一聲巨響,將安墨啜從朦朧中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眼前依舊是濃重的黑暗,不是因為在夜裡,而是船艙底層就是這樣,在船上待了不知多久,他已經差不多習慣了。

「怎麼回事?」身邊有人驚慌的叫道。

安墨啜不認識另外幾名俘虜,和他一起巡哨的同伴都沒出現過,也不知是被殺了,還是逃掉了。安墨啜不指望別的,只希望阿大能跑掉就好,有阿大在,家裡就還有主心骨,就不會垮。

做俘虜的經歷,帶給他的除了恐懼,和對家人的想念之外,其實還有幾分興奮,他終於在夢寐以求的海船上了。儘管每天只能去甲板上望一次風,剩下的時間都是被關在船艙底層的黑暗中,但安墨啜還是很高興,至少他知道坐船是什麼感覺了。

但不是每個人都和他有同樣的適應能力,烏丸和後世居住在遼東的那些游牧民族一樣,對海洋有著先天的恐懼,再加上知道自己落在了殺人如麻的漢將太史慈手中,幾個人一天只顧著發愁和哭泣了,哪會對坐船抱有什麼好感?

「是要被抓去殺頭祭旗了吧?」有人絕望的叫喊著。

被俘之後,漢軍只是隨便問了些口供,然後就把幾個烏丸人丟在一邊了。在幾個倒霉蛋想來,自己的作用八成就是這樣了,不然還能是什麼呢?他們可是族中最不起眼的雜兵,哪可能知道什麼軍情大事呢?

「不對,好像是出事了!」安墨啜沒有加入同伴的自苦自憐,而是一直凝神留意著甲板上的動靜,很快聽出了些端詳。除了驚慌的腳步聲和喊叫聲之外,還有嘩嘩的水聲!

「出事?能出什麼事?」幾個倒霉蛋獃獃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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