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烽煙蔽日處,且看馬如龍 第四二一章 滅軍殺將

大戰分出了勝負,但對很多人來說,戰爭還遠未到結束的一刻,他們必須全力以赴,才能掙扎出一條活路來。

此刻的袁紹就是這樣。

他不知道身後的戰鬥已經變成了屠殺,知道他也不會在意,反而會很高興。他巴不得王羽把所有的兵力都拉去殺匈奴人呢,這樣他就能趁機跑掉了。

老天降下的這場大雪實在很討厭,讓人很難分辨清楚方向不說,而且還極大的降低了馬速。雪還沒停,地上倒是沒有冰,但戰場周圍四野無人,厚厚的積雪裹住了馬蹄,讓戰馬舉步維艱。

這倒也不全是壞事,如果能逃出一定距離,大雪會將一切痕迹掩蓋,讓追兵無所適從。

不過,前提得是逃出一定距離。

袁紹壓根就沒逃開,才跑出幾百部,斜刺里就殺出一彪人馬來,怒吼聲如雷:「袁紹哪裡走!」

袁紹駭然轉頭,頓時三魂里嚇飛了倆,七魄中震沒了仨,只見當先一騎白馬銀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不是常山趙子龍卻是哪個?

他身後的騎兵也都是相似的裝扮,胯下白馬神駿如龍,身上紙甲光亮如銀,若是不仔細觀察,幾乎會將他們與這片冰天雪地混淆起來。

恍惚間,袁紹突然明白,公孫瓚為何酷愛白馬了。他並非要扮帥耍酷,只是為了作戰需要罷了。

邊軍一向在塞外苦寒之地作戰,草原一下起雪來,規模遠勝中原。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白馬是最好的隱蔽色,極利於影蹤匿跡,無論是發動突襲,還是躲避敵人追擊,都能收奇效。

就像現在這樣,他一直在觀戰,卻完全沒留意到,趙雲什麼時候離開的戰團,而且還這麼精準的在半路上截擊到了自己。

風雪很大,他看不清到底來了多少人,可既然對方騎的都是白馬,追兵的人數倒也不難推算。界橋之戰後,被公孫瓚轉送王羽的白馬義從一共也不到五百。從追兵眼中射出的仇恨之光可以確定,現在追來的,就是這四百多義從了。

仗打了很久,但青州軍中,卻也只有這支部隊才對自己仇恨若此。

「主公?」謀士們都噤若寒蟬,這種時候,智謀是最無力的,大呼出聲的是文丑,顯然,他是在問袁紹,是否先解決追兵。

「……」袁紹遲遲不決,敵人不多,連己方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可是,領軍的可是那個趙雲!

對袁紹來說,趙雲,簡直就是個災星!

這場大戰中,此人的身影堪稱無所不在。

一開始與于禁一道,與自己對峙;沒多久,卻又跑去包抄去卑,埋下了指使胡騎覆滅的引子;然後在對呼廚泉的戰鬥中又誘敵繞背;最後還在千鈞一髮之際,率軍避開了胡騎主力的衝擊,封堵了側面的出路。

對了,還有開戰前的單騎挑釁……

在這一戰中,他斬將奪旗的功勞肯定不如另外幾員大將,但他起到的作用卻是至關重要的。

袁紹現在相信了。

沮授在界橋之戰後,曾評說過對手,認為破陣的關鍵人物不是王羽,而是趙雲。當時冀州眾文武都不屑一顧,郭圖等潁川派更是對郭圖大加嘲諷,說他主持的玄虛陣虛有其表,名不副實。正是以此為借口,袁紹才在戰後罷免了沮授的職務。

可現在,他信了。

這個少年武將在把握戰機,分辨虛實方面,確實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他的戰場嗅覺敏銳無比!

這麼一個人,連兩萬胡騎的夾擊都能輕易避過,自己的兩千騎能瞬間將其拿下嗎?纏鬥起來,青州軍的援軍一到,那就想走也走不掉了。

「走!」他縱聲狂呼:「不要中計,他們輕兵追來,就是想纏住我們!」

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談何容易。

雙方的速度都不甚快,但追擊可是白馬義從,他們的拿手好戲就是騎射。在逃跑時攻擊追兵固然有利,反過來在追擊的時候,他們的表現同樣犀利。

「嗤嗤……」風雪的呼嘯中,又多了陣陣密集的破空聲,彷彿是一場雨夾雪,或者雪中夾雜了冰雹,劈頭蓋臉的向袁軍砸了過來。

風雪雖大,但幾十步的距離無法有效的降低騎弓的傷害力,拖後的幾十名騎兵頓時人仰馬翻,像是逃跑的壁虎被截斷了尾巴一樣。

「還射,還射啊!」袁紹大急,高聲向文丑質問道:「子眾,你練的兵,難道連騎射都不會嗎?不是說騎射對戰,跑在前面的更佔優勢嗎?現在你怎麼光挨打?」

「主公,他們身上有甲,那白的可是紙甲!」文丑一臉的無奈。

他怎會不知道與追兵纏鬥會耽誤時間?那不是沒辦法嗎?對手可是白馬義從,不跟敵人打白刃戰,就只能一邊跑一邊挨打了。白刃戰的風險也很大,但好歹命運還在自己手中,這麼一邊跑一邊挨揍,能不能逃得掉,就得看老天眷顧了。

看看這天氣,文丑心中暗嘆,最樂觀的人也不會認為,老天站在自己這邊吧?

袁紹也只是急怒攻心,才有此一問,其實根本用不著解釋。

落後的冀州騎兵無法忍受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面,部分悍卒不等號令,便紛紛回身舉弓,試圖還以顏色。義從對射向身體的箭矢不閃不避,只是用騎盾或馬槊撥打射向戰馬的,然後再次舉弓,準確的將最有勇氣的那些敵騎一一點殺。

最有勇氣的悍卒一死,剩下的人意識到,厄運馬上就要降臨了,於是乾脆一扯韁繩,帶著馬向斜刺里跑出去了。他們賭的就是追兵的目標是袁紹,不會對他們這些小兵不依不饒。

果然,白馬義從毫無分兵追殺的意思,只是緊緊的追在袁紹的大隊人馬後面。

先行者的經驗,迅速被後來者所吸納並效仿,冀州騎兵爭先恐的跑著,一旦發現自己落在隊伍最末端,就乾淨利落的扔掉武器,往其他方向逃開。

袁紹的隊伍真的和壁虎一樣了,一受到攻擊,就立刻果斷的斷尾求生,但他卻沒有壁虎的再生本領,結果就是他的隊伍規模迅速縮小。

從趙雲開始追擊,兩軍發生接觸至今不過跑了兩三里地,結果隊伍竟然減員了四分之一!足足五百人消失了!

其中真正因為被白馬義從射死射傷而掉隊的,一共也不超過五十人,其餘的都是往其他方向逃跑了的。

袁紹頓時就懵了。

他本以為至少可以逃到某個城池附近,然後趁著對方後援未至,依託城池和城內的援兵與追兵一戰,能殲滅對方最好,殲滅不了能趕跑也行。

誰想到敵人的追擊竟然這麼犀利,自己的部隊竟然這麼窩囊,才跑了這麼點距離,連離戰場最近的鄃縣還在三十里開外呢,就已經狼狽若此了,後面的路還怎麼走啊?

如果他能冷靜點,好好反思一下就會明白,一支拋棄戰場上激戰的友軍的部隊,士氣和鬥志本就會變得相當低迷。

在安全的地方唱高調,盛讚犧牲和奉獻很容易,但士兵也不是傻子,礙於名士們的權勢,他們不會當面反駁,但也不會傻乎乎的就這麼被蠱惑著去送死,特別實在權貴們已經窮途末路的時候,再沒有文化的人,也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怎麼辦?」袁紹茫然回顧左右,昔日冠蓋如雲,名士如雨的景象已然不再,回應他的只有幾個老夥計了。

「可留一支偏師斷後,纏住趙雲,不過……」郭圖言辭閃爍,眼睛連看都不敢看向文丑,那趙雲豈是個好相與的?隨便留一支偏師,說不定三兩下就被擊潰了。可讓文丑去送死這種話,他再無恥,也沒法說出口啊。

不知是聽出了郭圖的言外之意,還是本來就有此意,文丑慷慨應諾,昂然請戰:「主公,某願與那趙雲死戰,助主公脫身!」

「好,好!子眾不愧吾的樊噲啊!」袁紹大是感動,動情道:「子眾,你放心便去,亦不須死戰,待吾去遠,你下馬降了便是,將來若有再會之日,吾定不以此為嫌。」

「主公簡拔丑與行伍之間,待某有若子侄,某必不負主公!」

「也罷,你既不願便降,亦可且戰且退,覓機自行脫身。吾便將五……」袁紹咬了咬牙:「不,八百騎兵與你,切記,不可死戰,當以全身為上。」

「末將遵令!」

一千五百殘兵再次一分為二,一部分人在文丑的率領下返身邀戰,另一部分人繼續向西逃竄。

「文將軍,久違了,一向可好。」趙雲對文丑的返身阻截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他將弓放回弓囊,向對方輕輕一拱手,朗聲寒暄。

「趙將軍今非昔比,已是青州大將,天下皆知其名,文丑碌碌之人,哪裡談得上一個好字?」趙雲的話有些歧義,但文丑和對方打過一場,倒也知道對方就是這麼一本正經之人,倒也不以為怪。

他的兵雖多,但精銳程度和士氣遠遠沒法和對方相比,打起來的結果實在不容樂觀。他的目的是牽制對方,拖延時間,對方既然願意寒暄,總好過打生打死。

「我家主公寬仁尊士,大有古人之風,文將軍的武藝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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