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英會京畿,誰是大英雄 第一六八章 塵埃落定

「元常,天子年幼,尚不識世事人心之險惡,你們這些近臣怎麼也不從旁提點?代天征討不臣,這種旨意豈是說下就能下的?」

「大漢開國至今近四百年,何嘗有過這種先例?天子被董賊挾持去關中,留下一個代天征討的在中原,這,這叫怎麼一回事啊?」

「是啊,是啊……」

大會還在繼續,但很多人已經無心繼續往下聽了,都是留下副手,自己退了席,不約而同的聚在遠處,將鍾繇團團圍在了中間。

「各位,各位,且聽繇一言……」鍾繇被眾人七嘴八舌的說的頭暈腦脹,他高舉雙手,連喊了好幾聲,才把眾人的聲音壓下去。

「天子雖然年幼,但甚有主見,我們做臣子的,只能苦口婆心的相勸,勸不動又有什麼辦法?諸君不在京師,但多少應該知道點風聲吧?當日王羽大鬧河東,天子見到董賊狼狽而走,曾在金鑾殿上放聲大笑!」

「待後來知道王羽的身份,陛下更是時時都在關注其人,諸侯聯盟討董,聲勢浩大,卻許久不見成效,縱有幾人奮起而戰,最終也只能鎩羽而歸,只有王家父子既積極又多有勝績。陛下早將其視為了中興良將,下旨封賞又是什麼奇事么?」

說著,鍾繇一攤手,無奈道:「繇縱有蘇秦張儀之能,又豈能勸得動天子?」

鍾繇這話也算是有理有據了,但眾人卻沒這麼容易放過他,這個封賞確實太過格了,誰聽了也沒法泰然處之啊。

「雖然如此……」第一個發難的是荀彧。

「那王羽雖有種種神奇之處,但終究不過弱冠之年,心性人品都未定性,如今雖然有些忠義,但以後又焉知如何?便是當年的霍驃騎,還不是因為年少驟升高位,以至生出了驕橫之氣,這才自取其禍?此旨一下,王羽權威之大,幾至與天子同!此子用兵又……禍亂起天下來,豈不是更勝董賊?」

董昭也是搖頭道:「元常兄,你這話就說的不在理了,孟子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當今天子得位乃是……咳咳,這種明顯的亂命,元常兄你縱是勸諫不得,也可以不遵行啊!你以為事事遵從就是盡忠報效嗎?元常兄,你真的令某太失望了。」

名士們受驚過度,鍾繇這個可憐人成了出氣筒。

面對眾人的質疑,鍾繇突然冷笑起來:「公仁,你也是素來被人譽為智者之人,怎地如此天真?你以為天子的密旨,真能瞞得過董仲穎嗎?如果真能如此,當日在酸棗,關東諸侯還用得著假借三公之名嗎?」

眾人的氣勢當即一滯,董昭也有些愣神:「元常兄,你是說……」

「這旨意,李儒是知道的,即便繇壓下不提,他也會主動提出來,到時候還不是一樣?與其讓董卓拿天子的恩旨做人情,還不如由繇提出,以君恩為羈絆,多少也能起點作用。王羽年少,心性未定,但王公節的忠誠卻不需要懷疑。」

「這,這……」董昭質疑道:「董卓與王羽有血海深仇,他為何要替仇人張目?」

「無非想以此子來牽制諸侯罷了。」

荀彧仰天長嘆,恨聲道:「王羽此子性情急躁,受不得一點氣,偏又能征善戰,西涼軍元氣大傷,此番西去,也是生恐被諸侯銜尾追殺。而今陛下有旨在先,他何必不順水推舟呢?賣王羽個人情之餘,還能借王羽來牽制諸侯……」

荀彧的解釋合情合理,但董昭仍然無法釋懷:「他就不擔心養虎為患?」

「他連皇陵都敢動,你說他在想什麼?」鍾繇長嘆一聲,道:「窮途末路,自然只能先顧眼前,哪裡又想得了那麼長遠?」

「未必。」田豐一直沒說話,這時卻突然插了一句:「董仲穎此舉,未嘗不是深謀遠慮之後的結果。」

董昭愕然反問道:「元皓兄此話怎講?」

「我等聚在此處,所謂何事?」

田豐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自問自答起來:「還不是為了應付王羽帶來的威脅?拋去鍾元常宣旨這一節不談,各位聚在此處,無非是想商議出個妥善的對策來,以應付接下來的局面。最終計將何處?無非合縱連橫罷了。」

「何謂合縱連橫?諸弱合力,齊心抵禦一強!如今泰山軍連戰連勝,兵威煊赫天下,任何一路諸侯也沒信心獨立當之,故而只能結盟共御之。王羽此子被稱為泰山小霸王,脾氣也頗為暴烈,有人打上門,就算眾寡懸殊,他也不會畏懼。」

「以此子的軍略,縱是諸侯聯手對敵,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將其解決,若諸侯各懷私心,說不定還會吃個大虧。到得最後,中原大戰連場,烽火連綿,董卓安坐關中,坐山觀虎鬥,豈非正合心意?」

田豐性格剛硬,脾氣直率,加上他和韓馥只是從屬關係,而非主從,也不用顧忌太多,這一開口,把眾人藏著的那點小心思都給擺到了明面上,搞得眾人面面相覷,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了。

董昭強作笑臉道:「打也不是,等也不是,元皓兄既然說的如此篤定,心中想必也已經有了成算,何妨說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

「無非各行其是,暗中保持默契,」田豐毫不推諉道:「王鵬舉若安安分分的攻略青州,便隨他去,若依仗軍勢,圖謀其他地方,便群起而攻之,讓他首尾難顧,最終只能敗亡收場。」

董昭疑慮道:「話是這麼說不錯,可是元皓兄,你也應該王羽化名去河東之事,白波接受朝廷招撫之事,也是他一力促成的,足可見他在黃巾之中的威望。若是他在青州也能故技重施,豈不是平添臂助?」

「雖然都是黃巾餘孽,但青州黃巾和白波豈能同日而語?」田豐的視線在兩邊一掃,準確的找上了一直沒說話的陳珪:「漢瑜,你久在徐州,與青州毗鄰,應知青州黃巾詳細,何妨與諸君一說究竟?」

從聽到鍾繇宣旨開始,陳珪就一直皺著眉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田豐相邀,他的臉色就更苦了。

「青州之地臨山望海,本是富庶之地,但近幾十年來,此地災害日漸頻繁,海侵、旱澇、蝗災接連不斷,建寧四年,熹平二年渤海兩次海溢,沿海州郡溺死者以千計,無家可歸的流民以萬計……」

陳珪沒有正面回答田豐的問題,而是說起了青徐兩地的往事,好在這裡都是博聞廣記的名士,都能聽懂陳珪的話外之音。

青州,就是後世的山東東北一帶,自古就是民風彪悍的地方,歷來就有造反的傳統。早在黃巾起義前的幾次大型天災,造就了無數流民,朝廷沒有撥撫恤,這些流民同樣不願意坐以待斃,早在那個時候,青、徐兩地就已經烽煙四起了。

後來的黃巾起義,對其他地方來說,是晴天霹靂一般的噩耗,和平的環境一下就被打破了。但對青州人來說,只是多了個造反的名目,和遍布天下的友軍,還擁有了新的口號和綱領,如此而已。

「白波賊到底如何,珪未親見,也不好做斷言,但他們既然樂於招撫,顯然未脫草民習氣,尚存敬畏之心,但青州黃巾……」陳珪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眾人心下瞭然,青州黃巾就是掛了個名,裡面的中堅主力都是積年悍匪,對太平道的信仰也很成問題。王羽想要故技重施,應該是不太可能。

「何況,青州之地久亂難平,郡縣早已殘破。沿海之地近年雖沒有繼續發生海侵之災,但海侵過後,水土都被侵蝕,水不能飲用,亦不能灌溉,土裡也生不出青苗。就算有人以天縱之才,盡收青州黃巾於麾下,他又上哪兒找那麼多糧食來養人?真是讓人憂心難平啊!」

陳珪最後那聲嘆息似乎在為王羽發愁,但明白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為徐州發愁呢。

陶謙與王羽交好,王羽陷入窘境後,很可能會向徐州求援,一次兩次倒也罷了,若是時間長了,誰又能受得了?可若是拒絕,王羽沒準兒直接就翻臉了,徐州拿什麼抵擋這種狠角色?

「陶恭祖精明半世,臨到老來,確是有些糊塗了……」人群中,也不知是誰低低的嘆息了一聲,說得眾人都是心有戚戚,送兵再送糧,說不定連地盤都要送人,不是老糊塗還能是啥?

正唏噓間,河畔大帳方向有了動靜,名士們精神一振,都望了過去。最後一個懸念也要揭曉了,到底是誰得到了攻取洛陽的權力?

提前離場的,都是對洛陽沒有興趣的,要麼離得太遠,要麼就是張楊這種沒實力,也沒野心的。

這個結果本來不難猜,沒有了天子,進不進洛陽的意義就不是很大了,進了洛陽,反倒會遭到夾擊,陷入不利的境地,頂多就邀個虛名。

而且,有實力做到這一點的,無非就是那麼幾家,以王羽和袁術的同盟關係,應該是跑不了的。可最近有些風聲說,王羽和袁術鬧翻了,所以,洛陽的最終歸屬,也變得有些撲朔迷離起來。

離帳走過來的幾個人,臉色都有些古怪,看不出什麼端詳,田豐性子急,他直接走上前,輕聲問道:「公與,如何?」

「還能如何?」沮授搖頭苦笑。

「果然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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