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紫麒麟傳說 達瓦努錯的智者

瘋子舞蹈著回他的陋居,三人見卓木強巴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亦沒有人阻攔他。

其實,卓木強巴心中還有很多疑問,但是他知道,再問,也不能從瘋子口中得到更多了,看著瘋子遠去的背影,他嘆息道:「哎,我們走吧。」

張立看著天色道:「已經很晚了,不如就在這裡歇息一夜,明天再走?」

卓木強巴道:「不,今晚趕回去。」方新點了點頭,示意張立去開車。

卓木強巴的眼神,方新是能讀懂的,那是一種敬畏,卓木強巴怕他父親。德仁老爺,高不及卓木強巴,身體魁梧不及卓木強巴,年歲已高,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不及卓木強巴,但是卓木強巴很怕他。在自己父親面前,卓木強巴總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做什麼都需小心翼翼,做錯一樣小事,不用德仁老爺罵他,他自己已經心驚肉跳了。甚至聽到父親的咳嗽聲,他也覺得心跳加速,汗毛直立。因為德仁老爺,是南方的大智者,卓木強巴家,也是南方的傳統貴族,他們的家規極多,極嚴,身為獨子的卓木強巴,對這些家規感到無比懼怕而又無可奈何。

每次回家,卓木強巴總是希望父親外出了,只和阿媽呆在一起,才會有安全感。尤其近些年,卓木強巴做的事,是他父親所不贊同的,在德仁老爺的眼裡,犬類都是人類的朋友,是天上的神派下凡間,來解救,幫助人類的,它們的地位,是與人同等甚至比人類更高一些的,應該把犬神像放在案供上敬仰。而卓木強巴在做什麼呢,他把狗都抓起來,關在小籠子里,拿去賣錢,就這一點,卓木強巴每次回家,都要被父親狠狠的訓斥。按照家規,父親訓話的時候,卓木強巴要跪在地上,頭埋下,父親不准他開口,他是不能開口說話辯解的。但是這次不同,這次方新教授來了。德仁老爺,對方新教授很有好感,兩人年歲相若,性格相投,又相互敬重對方的知識,第一次見面,兩人就談得如數十年的老友。方新教授在藏傳佛教,藏地聖域與藏史都有很專業的學術研究,這些也是在研究藏獒時積累起來的經驗,而且,絕大多數是來自德仁老爺。

按照卓木強巴的指引,張立開了近兩個時辰的車,終於開到了達瓦努錯,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停好車,三人走入卓木強巴的家,一座典型的藏式土司內院,剛進院門,就看見一個老藏民在打掃院落衛生,四周點著燭火,卓木強巴親切的叫道:「拉巴阿庫!」

那老藏民抬起頭來,用有些渾濁的眼看著卓木強巴,激動道:「少爺?強巴少爺?你可算回來啦。想死拉巴了,快去看看你阿媽吧,她也很想你呢。我去通知老爺。」說完,放下掃帚,奔向佛堂。

卓木強巴面色一變,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喃喃道:「阿爸在家啊?導師,張隊長,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阿媽。」

張立看著地上,又看看四面院牆上的燈,奇怪道:「怎麼天黑了才打掃衛生?」

方新解釋道:「白天這院落里總是擠滿了人,他們都是來聽智者授教的。你們團長,也在這裡等過賜福。」

張立看著卓木強巴走的方向與那叫拉巴的老藏民走的方向不同,奇怪道:「強巴的少爺的母親和父親不在一起么?」

方新道:「這是他們家族的規矩,就算是親近如妻子,兒子這樣的人,要見德仁老爺,也要先通報,德仁老爺同意接見,才能允許進見。」

「啊!」張立驚道:「這是什麼規矩?」

方新用他能聽懂的語言解釋道:「這,就是突出大智者地位超群的規矩。所以說德仁老爺在南方等同於半個活佛呢。」

張立道:「我看強巴少爺,似乎有點怕他父親。」

方新呵呵一笑,道:「不是有點怕,是很怕,從小就被這樣嚴厲的家規所束縛,以卓木強巴的性格,肯定要犯錯,犯了錯就免不了受到嚴厲的懲罰,就算傷好了,心裡總是會留下些後怕的。」

張立「噢」了一聲,道:「難道德仁老爺比強巴少爺還要厲害?」他想起卓木強巴的體型,心中勾畫著德仁老爺的形象。

方新道:「不,其實德仁老爺沒有卓木強巴高大,他和我一樣,只是一個老人而已。」

「那強巴少爺現在還這樣害怕?」張立還是不解。

方新道:「那是一種威嚴,一種充滿智慧的威嚴,用語言很難形容,如果有機會,你能親眼見到德仁老爺,你就會明白了。」

這時,卓木強巴又出來了,他身邊還跟著一位藏族中年婦女,就和所有藏族勞動婦女一樣,她戴著頭巾,穿著藏袍,臉上略微有些皺紋,但洋溢著微笑,依附在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卓木強巴身邊。就在那一霎那,張立心中一震,什麼叫幸福,他從那位中年藏族婦女的臉上,清楚的讀了出來。

卓木強巴拉著那藏族婦女的手,遠遠指著方新道:「阿媽,屯哪!」

那婦女喜道:「啊,放行扎西,扎西德勒!」

方新答道:「扎西得勒,梅朵莫布,切讓介微伽布窮。」

三人都用藏語交談,張立立在哪裡,一句都聽不懂,卓木強巴看出他的尷尬,在一旁解釋道:「我阿媽不懂漢語。」後來聽到梅朵阿姨說道:「亞佩許店家。」卓木強巴才道:「阿媽請你們進去坐坐。」

三人來到一偏堂,盤膝坐下,梅朵拿出磚茶招呼客人,方新雙手接過,張立也學著接過茶碗。

卓方梅三人開心的交談著,張立眼睛四處打量,這個小房間依然保持著舊式藏民居特點,結構很簡單,但裝飾很華麗。黃色的金牆被光影燈照得明晃晃的,火塘上方的牆上繪有八寶吉祥,余周牆都是佛祖菩薩畫像,房頂也是些菩薩,整個屋內的牆壁,真可以說是金壁輝煌了。一些雕得十分繁複的漆金傢具,靠牆藏櫃,鏤空雕的小神龕上面刻著斗大的經文,以及正中的矮几,無一不顯示出主人的豪華。地上是用褥子鋪的藏毯,毯上也綉雕了佛教的講經說道一類圖。但這房間與張立看過的別的藏居不同,它沒有沙發,也沒有安電視等現代的生活工具。

方新見張立搖頭晃腦,四處打量,低聲喝止道:「別到處亂看,這是很不禮貌的。」

不一會兒,那叫拉巴的老藏民走進屋內,用藏語向梅朵打招呼後,對強巴道:「強巴少爺,老爺叫你過去。」

強巴向他阿媽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那表情分明再說:「又要挨罵了。」他阿媽向他說了幾句,好像是安慰的話,強巴悻悻的離開了房間。

沒多久,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還在門外,用清晰的漢語說道:「方新教授,強巴這孩子,太沒有禮貌了,竟然沒有事先告訴我,讓你在這裡等了這麼久。」

方新忙站立起來,在門裡答道:「德仁阿拉,好久不見了,一直都很想念您。」

張立心知,便是德仁老爺到了,回頭看去,一位身形微胖,精神矍鑠的老者站在門口。德仁老爺沒有留須,從相貌看,卓木強巴和他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他臉龐稍微寬些,眉眼仁和,但言語間,自有一股威嚴,給人可親又可敬的感覺。

德仁老爺給方新一個擁抱,然後坐在了火塘的左首,方新緊挨著他,旁邊是卓木強巴,張立在下首,梅朵坐在右首,拉巴站在一旁。

德仁老爺說話的聲音很平淡,卻總是有一種讓人不能抗拒的力量,他淡淡道:「你們找到的那個人我知道了。或許,這就是天意,戈巴族遲早都會接受神旨的懲罰,這是數千年前便決定了的。」

方新教授道:「哦,難道德仁阿拉早已預知戈巴族的命運?」這句話問得十分誠懇,沒有絲毫譏諷的意味在裡面,因為方新知道,對這智者而言,很多事都超越常人意想。

德仁老爺道:「那瘋子嘴裡念動的言語,強巴大致記住一些,念給我聽了。那是佛經盛典,降妖除魔的——不動明王咒!」

「啊!」方新也想到那些似歌訣的土語可能是某種祭祀禱文,但沒想到竟然是不動明王咒。佛經降魔三大密咒:不動明王咒,大悲咒,六道輪迴咒,都是佛經中最高盛典,需要得道高僧才能持靜明心習咒,那是信仰和地位身份的象徵,絕不是那樣的瘋子可以傳習的經文。可那瘋子怎麼會呢?方新疑惑在心,露於顏色。

德仁老爺看出方新心中的疑惑,釋疑道:「據我們菩提祖心經提示,戈巴族近墨者黑,淪為大惡魔贊魔奴僕,被吉祥天母懲罰,留守惡魔城。雖然這是一段神化傳說,其目的是為了點化世人,但戈巴族的真實身份是,四方廟留守者,看護最後一座極南廟。村中祭教儀式世代相傳,他們是唯一知道南方聖廟入口的族人,但教義極嚴,根本就不允許村中任何人靠近極南聖廟。而那不動明王咒,便是刻在廟前守護神獸身上的。」

方新問道:「可是,真有四方廟嗎?根據我所知道的資料,四方廟相隔分布並不十分對稱,而修建年代間隔更遠,好似不大可能歸在一起。」

德仁老爺笑笑,左手指點自己眉心,隨後結印胸口,表示方新是智慧通達之人,然後道:「現在所稱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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