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
那個堵著城門的結實的年輕人竟然倒了?
秦弧只覺得腦子裡瞬時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停滯了。
但周圍的人並沒有因此而停滯,當周箙倒下的那一刻,秦弧身邊的巡甲們都蜂擁而上,要趁機關上城門,而倒在地上的周箙也被晉安郡王那邊的人拉了進去,同時最先倒下的那兩個隨從的屍體被猛地推過來,將城門撐住,兩隻弓弩對準了衝來的人。
連珠箭飛來,巡甲們倒下不少,涌湧向前的隊伍頓時又開始後退。
「公子。」
秦弧還呆立著,被身邊的親隨拉住後退,避開晉安郡王的人射來的箭。
這一拉一拽一踉蹌,讓秦弧回過神,四周的嘈雜聲涌涌。
「公子,那群人衝過來了。」
「公子,府尹的援兵到了。」
喊聲說話聲,秦弧都耳進耳出,他的視線一直看著城門。
城門那邊晉安郡王的人並沒有因為他們後退而趁機將城門大開,而是依舊用兩具屍體一左一右支撐開城門,留著兩人站立的縫隙,輪換著擺出二人弓弩陣阻止這邊的人靠近。
而隨著從城內奔來的援手,城門這邊防守便有些微亂。
「走。」
晉安郡王說道。
他已經騎上馬了,周箙也被穩穩的扶上馬,兩個披風左右避開胸口上的長箭將他牢牢的綁在晉安晉安郡王身前。
「殿下,不如等城外援兵來了再進城。」顧先生說道。
雖然城中來了一些援手,但對於偌大的遍布城防巡甲巡捕的京城來說,闖進去猶如泥牛入海。
「我不想等了。」晉安郡王說道。
「那讓別人來扶著他。」顧先生又急道。
「我如今拉不得弓箭,揮不得重劍,護著他最合適,就別佔用別的人手了。」晉安郡王說道,看了眼一旁也已經上馬的景公公,「走。」
聞聽此言,景公公應聲是,一把抽出馬刀,催馬前躍。
城門邊的兩人同時讓開,在景公公躍出之後,也翻身上馬,緊跟著晉安郡王而出,前後左右將晉安郡王護在中間直向城內奔去。
城門前混戰更亂。
看著原本躲在城門的後人奔出來,為首的人長刀揮出一連串寒光,迎上的守城兵倒了一片頓時駭然,不由潰散。
「公子。」親隨一把按住秦弧,二人齊齊的矮身,躲過了一道橫掃來的刀光。
人馬越過去,與那些接應來的援手混合,頓時更為兇猛的聚成一團,滾滾向城中而去。
「他們進去了!」
耳邊響起喊聲。
他過去了。
秦弧手中握著弓箭看著。
他看到了馬上的周箙。
他過去了……
太快了,又被人擋著看不清。
看不清他了……
他……他怎麼樣了……
周箙!
「公子?」
親隨話音才落就見身邊的秦弧跑開了,再轉頭見秦弧翻身上馬也向城中追了過去。
「追!快追!」
親隨反應過來指揮眾人喊道。
……
「在那邊!」
相比於外邊喧鬧,皇宮內倒是安靜一片,除了偶爾某一個地方掀起一陣嘈雜。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著宮殿四周,一隊隊舉著刀槍弓弩的禁軍涌涌而來。
所到之處空無一人。
「哪裡有?」
「明明我適才看到了。」
「真是見鬼了。」
一眾人面面相覷,又難掩喪氣。
這麼一個大活人,又是個沒來過宮裡幾次的女人,竟然能躲過他們這些在宮中值守多年的禁衛的搜查。
宮裡為了嚴防刺客,沒有高大的樹木,也沒有刻意屏障的山石,她能躲到哪裡去?
真是奇怪了。
「再搜!」為首的禁軍喝道,「除非她插上翅膀飛出宮去!」
深宮之中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
一個人影在夜色里一閃而過,又飛快的退回來。
程嬌娘站定腳步,抬手掐算一刻,又抬頭看天,空中的星辰已經變淡,天快要明了。
天地就是一盤風水陣。
山川各有向,人居自有定。
皇宮更是集風水大成之地,風水有眼,眼為生泉。
伴著心裡念念,這動作是一眨眼間完成的,旋即她抬腳邁步向一個方向奔去。
身後腳步聲嘈雜,火把明亮起來。
「……又沒有!」
「……再找再找!」
……
皇城牆外一隊禁軍疾馳而過,沿途散開,遠遠的看去,來去的方向皆是如此,很顯然已經將整個皇城圍了起來。
宣德門前京兆府尹正聽完一個下屬稟告,便立刻轉身,疾步走到廣場上正聚集的大臣們。
「秦大人。」他喊道。
秦侍講便從幾個大臣中間看過來。
「皇城已經圍上了。」府尹說道,一面又和其他大臣們點頭示意。
府尹的身份比秦侍講不低,但卻第一個招呼他,其中的意思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府尹這個曾經是高凌波一派的人如今已經成了秦侍講的自己人了。
不知道秦侍講是怎麼說服他的,京城內的防務由兩處掌握,一個皇城司,一個京兆尹,原本這兩個都掌握在高凌波手裡,所以他行事才肆無忌憚,如今扳過來一個,也讓今日的事不那麼兇險。
他們這些人也才有底氣敢豁出去大晚上的過來。
「真是多虧了秦大人及時布防啊。」幾個朝臣紛紛說道。
秦侍講搖頭。
「這種事,有什麼可慶幸的。」他嘆氣說道。
府尹也忙跟著嘆口氣,畢竟曾經是高凌波的人烙印在,他還沒膽子等著眾人恭維自己。
「可是到底是讓賊子得逞。」他說道,一面忍不住哽咽,「太子殿下不知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面色就變得複雜起來。
「皇后娘娘。」
秦侍講向另一邊走去,皇后席地坐著,已經顧不得形象,也沒什了什麼形象,皇后的禮服也被火燎了,髮鬢也亂了,身邊剩下的宮女受了傷也不能動不能給她整理。
原本張純等人勸皇后娘娘去就近的官署歇息,但皇后斷然拒絕了。
「太后皇帝太子都在賊人手裡,本宮怎麼能歇息?」
聽到秦侍講說話,緊緊攥著印璽的皇后看過來。
「娘娘,太子如今如何?」秦侍講問道。
皇后神情哀戚。
「太后寢宮被高賊陳賊把持,根本就無從知曉。」她說道,「據最早的透出的消息是,太子已經七竅出血……。」
七竅出血!
那人就是完了完了。
豎起耳朵聽到的朝臣們心裡鬆口氣。
那就好,也剩的他們白冒一次險。
太子要不是不死,高凌波和陳紹的罪還不好定呢。
「如此賊子。」一個朝臣頓時捶胸頓足喊道,「如此賊子啊,害我君主啊!」
他說這話就沖向城門。
「老臣要撞開這個城門!」
戲演一演就行了,幾個朝臣忙伸手攔住,紛紛勸說。
「皇城圍防已經好了,即刻就要攻開城門,大人且稍安。」
亂鬨哄中,有聲音忽的尖亮的響起。
「什麼,太子哥哥被人害了?」
一個稚氣的童聲忽的響起來。
來人里竟然還有孩童?
大家忙尋聲看去,秦侍講已經先行一步走向一邊。
那邊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輛馬車,有人下了車走過來,手裡拉著一個小童。
「延平郡王。」秦侍講施禮喊道,「您怎麼來了?」
延平郡王!
在場的大臣心中都是一跳,看向來人。
由於歷來皇帝對宗室的忌諱,這些親王也好郡王也好都不怎麼能經常進京,在場的官員們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位果然是與皇帝同年的延平郡王。
「……。大人。」府尹忙搶著開口,對秦侍講說道,也是對在場的朝臣們解釋,「延平郡王和長泰國公爺昨日傍晚進京的,因為天晚了,就沒有進宮遞消息,安置在府衙驛館,等今日天命再進宮拜見。」
太子大婚,外地的宗室皇親們入京是朝廷准許的,算著日子也的確有該到了的了。
但是,延平郡王這到的也有點太巧了,還帶著其子……
「街上鬧得厲害,本王實在是不安心。」延平郡王說道,走近前來,宮門前的火把照亮了他的形容。
如果周箙此時此刻在的話,應該能認出這個延平郡王,只是此時換上了華貴衣衫,帶著玉冠,是一個美鬢中年男子,而不是那個扣著帽子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