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翱翔 第二十九章 暗虧

一陣笑聲從天子寢宮傳出來,但旋即又掩下,門外的侍立的內侍紋絲不動,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娘娘,真的,您沒看到太后當時的樣子。」

安妃伸手掩著嘴,雖然笑聲被掩下,但眼裡的笑意還在四溢。

皇后看她一眼。

「說的好想你親眼看到了似的。」她說道。

安妃被說得訕訕。

「想也想得到嘛。」她說道,說到這裡又帶著幾分緊張看向皇后,「也許,這一次,娘娘您就要成太后了……」

皇后笑了笑。

那樣倒真不錯,但是這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容易。

平王死了,貴妃瘋了,陛下病了,太后都沒被嚇死,幾個被打的慘叫的內侍就能把她嚇死嗎?

「太后娘娘已經醒了。」她說道,面上的笑意未散,「不過她怎麼樣本宮並不在意,本宮高興的是,晉安郡王的病,真的好了。」

好了就好了,這還能假好嗎?

安妃皺皺眉不解。

「是啊是啊,而且有程娘子在,殿下以後肯定不會再生病了。」她口中笑道。

皇后點點頭。

「是啊,他身邊有程娘子在,本宮就放心了。」她說道,「可以安心的等了。」

「等什麼?」安妃問道。

皇后看她一眼。

「等死。」她說道。

……

晉安郡王的病好了已經在京城傳開了。

「……親自拜堂了,自然是好了。」

「……有程娘子這個神仙弟子沖喜,閻王爺也要退避三分的……。」

樓下的說笑嘈雜熱鬧,包廂里的人伸手將窗子拉上,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這麼說,當時太后到晉安郡王府的確是晉安郡王不行了?」

廳內的一個人問道。

包廂內散座四五人,皆是素袍便衣,但說話的氣度和舉止表明了他們官人的身份。

「是,衣服都要穿上了。」另一個人點頭說道。

衣服,自然是壽衣。

「死了那麼久了,程娘子還能救回來?」

「這怎麼可能!」

「定然是裝死……」

「為了避嫌脫罪裝瘋賣傻的宗室可不少呢,裝一裝死也不算什麼稀罕。」

屋子裡說笑熱鬧,有人輕咳一聲。

「死了一個時辰被救回來不算什麼稀奇。」

死了一個時辰被救回來還不算稀奇?大家都看過去。

「程娘子還救回過死了半日的。」韓元朝微微一笑說道。

半日!

眾人嘩然,看著韓元朝又有些驚訝。

「這麼說,元朝你見過?」有人問道。

韓元朝含笑點點頭。

「是我的小姑母。」他說道,「我姑母五年前都要下葬了,被程娘子救回來了。」

這件事在座的人從來沒聽過,一時間都有些怔怔。

原來真有這樣的事啊。

「……當初虢國太子不也是死了半日被神醫扁鵲救回來了嘛。」便有人點頭笑道。

那倒也是,世上的病症千奇百怪,而治病的神奇法子也層出不窮。

「……可是虢國太子當初是犯了屍厥症,晉安郡王的可是中毒。」

「那又怎麼樣,病能治,毒就不能了?」

廳內吵吵嚷嚷的爭論起來,韓元朝含笑聽著,一面飲酒,一旁有人湊過來。

「元朝兄。」他帶著幾分好奇,「原來你與程娘子五年前就認識了啊?」

韓元朝搖搖頭。

「不是,那時候我還不認得她。」他笑道。

那人點點頭,忽的一怔,伸手抓住韓元朝的胳膊。

「那時候還不認得她?」他口中重複一遍,眼睛亮亮,「那就是說,你後來還是認識她了?」

後來……

韓元朝握著酒碗略一凝滯,笑了笑低頭。

「自然認得了。」他抬起頭,「程氏名滿天下,誰不認得?」

這邊正說話,門被人拉開了,有人急忙忙的進來,看著來人廳中的人紛紛招呼。

「你可來晚了,快,快,自罰三杯。」

那人擺手。

「快別喝了,出大事了。」他忙忙的說道,「晉安郡王杖斃了十幾個僕從,扔到了好些官員的門前。」

杖斃!

濫殺僕從那可是要問罪的!

還一下子杖斃十幾個!

廳中頓時嘩然。

韓元朝的手裡的酒碗一抖,眉頭皺了起來。

殺人啊……

……

「荒唐!」

陳紹將茶碗扔在几案上,刷拉一聲響,讓屋子裡的侍女忙低頭退了出去,廊下的侍女僕婦也忙退開了。

「這叫什麼行徑!」

陳紹猶自氣憤難消,伸手拍這几案喝道。

「他是被人害了,也難怪氣成那樣。」陳夫人說道,「我還說他是被逼的不得已才飲了毒酒,沒想到,竟然是被人下了毒……」

說到這裡忍不住抬手擦淚。

「換做誰也受不了吧。」

「有所為有所不為。」陳紹沉臉說道,「該怎麼罰自有律法,他自己將那些人杖斃與那些害他的人又有什麼區別?暴虐,無視國法,還竟然敢將打的半死的人送進宮去驚嚇太后!他想幹什麼?」

「晉安郡王這人不是那等暴虐的人。」陳夫人說道,「他一向恭敬有禮,待人親切和善,滿朝的大臣誰不知道啊,從小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這件事肯定不是他的意思……」

此話一出口,陳紹猛地站起來。

不是他的意思?

那……

是啊,的確不像是晉安郡王的做派,這等暴虐擋我者死的做派分明就是……

又是她嗎?

陳老太爺忍不住轉頭看了眼屏風。

如果說晉安郡王的中毒是被人下毒的話,有些事就要重新的思量了,比如程四郎的死。

陳老太爺伸手撫著几案。

同一天發生的事,死人並不稀奇,稀奇的偏偏是程嬌娘的家人……

看來果然是如此了。

晉安郡王中毒受害的並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無辜被牽連的程四郎。

程四郎啊那可是一個人啊,是她肯一擲千金只為博一笑的人啊。

陳老太爺輕嘆一口氣。

「這事才剛開始啊。」他慢慢說道,目光看向門外,「別忘了東城門外還有碑無字啊。」

晚夏的京城掀了一波又一波的熱浪。

這一次話題的中心不再是程娘子一個人,而是多了一個晉安郡王。

先是他們的婚事,緊接著就是晉安郡王的死而復生,且恢複如常人,這兩件事還沒傳遍,晉安郡王中毒是被人陷害,然後把十幾個僕從杖斃扔在了很多人家的門前。

「……。本王不知道是誰害本王的,所以乾脆就都杖斃了,反正他們沒伺候好本王也是罪該萬死……。」

據說這是晉安郡王說的話。

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一個,殺也就殺了,背著人在家裡處置了,也就罷了,他竟然還將人扔到了別人的家門前,此等暴虐又囂張的行徑駭人聽聞。

當時就有好幾個老臣去皇宮裡跪著哭陛下了。

朝堂嘩然,京城沸騰,不到一日雪片般的彈劾奏章紛紛飛向太后的案頭。

高凌波起身要下床,床前的齊國夫人以及美妾婢女頓時都哭起來。

「老爺,你快躺好吧。」

高凌波有些不耐煩的推開她們。

「我沒事。」他說道。

屋子裡女人的哭聲更大。

隔著帘子,外邊的幕僚們也不得不勸阻了。

「太后娘娘急著要見大人,也是要問晉安郡王的對策,大人不如吩咐了內侍們便是了。」一個幕僚說道。

高凌波眉頭豎起。

這是讓人捎個話就能行的事嗎?

那是太后,不是以前的貴妃。

貴妃剛愎自負卻還有頭腦清晰,而太后從小到大過的都是順心的日子,里有先帝護著,皇帝敬著,外有他們高家周全著,哪裡遇到過如今的困境。

可不是隨便誰說幾句話就能安撫得了的。

「我沒事。」高凌波說道,「太醫不是也說了嗎?我這是急火攻心,吐出這口血也就沒事了。」

齊國夫人大哭。

「太醫的話哪裡能信,那可是程娘子。」她說道,「老爺,十四郎他現在都起不來床了!」

高凌波氣的幾乎要再吐出一口血。

一直嘲笑那女子博那神仙弟子的名望早晚會引來當頭一刀,所以不僅沒有加以控制反而推波助瀾,只是沒想到,那女子的當頭一刀沒引來,反而他們自己先被這聲望砍了一刀。

「十四他什麼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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