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和半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亂紛紛的做了一晚上夢,掙扎著醒來時有些恍惚,入目陌生的擺設讓半芹瞬時清醒過來。
「姐姐?」她忙起身,推一旁的婢女。
婢女也醒過來了,看著外邊蒙蒙的青光,二人忙起身。
室內已經有了起身的動靜。
「娘子?」婢女在門外外低聲問道。
聽得其內程嬌娘嗯了聲。
婢女卻有些不敢進,還是半芹推了她一下,這才推開門。
程嬌娘已經簡單的挽起頭髮,穿上了家常的襦裙,正披上罩衣。
婢女和半芹下意識的看向卧榻。
帘子還放下著,其內的人似乎還睡著,她們的視線落在卧榻邊,頓時被灼燒一下慌忙避開了。
從簾帳下露出一角明顯落在地上的淡綠的中衣。
這不是她們熟悉屬於娘子的,那麼就是……。
「夫人起身了嗎?」
門外傳來婦人的聲音。
婢女和半芹嚇了一跳。
這是宮裡來伺候的婦人,昨晚都在院內的次房裡歇息,再聽院子里有腳步聲洒掃的聲音傳來。
程嬌娘伸手取下牆上的長弓邁步向外而去。
婢女和半芹忙也惶惶要走,半芹想到什麼又忙伸手拉住婢女,指著簾帳下那一角衣裳,婢女面色通紅,一跺腳上前扯出來,胡亂的扔在一旁的衣架上,飛也似的跑出去了。
門被打開了,看著走出來的程嬌娘,門外的內侍宮婦忙施禮。
「殿下醒了。」程嬌娘說道,「你們進去吧。」
內侍大喜忙進門,卻見程嬌娘先邁出門。
看著她書中握著的長弓,宮婦侍女們下意識的避開。
「夫人您這是?」內侍問道。
「我家娘子……夫人。」婢女忙說道,一時改口總有些不順,「夫人早晨要去校場練箭。」
練箭?
內侍宮婦們瞪大眼。
這女子據說一手的好箭術,且一手的大力,這肯定不是天生的,必然是勤練的結果,只是沒想到這新婚第一日她也不輟啊。
「是,是,來人。」內侍忙點頭,又讓一個侍女引路,「當初慶王愛玩樂,所以特意填了湖做了大大的校場……。」
程嬌娘笑了笑。
「哦,那裡啊我知道。」她說道。
內侍也恍然一下。
可不是,當初殿下帶著她認真的在府里看了呢,校場邊的花圃就是按照她的意思做的。
婢女雖然也想去,但半芹搶先一步。
「姐姐你留下來準備夫人回來後的洗漱。」她說道,逃也似的跟著走了。
婢女跺跺腳,要跟上去最終只能停下,對著內侍和宮婦們訕訕的笑了笑。
「半芹姑娘啊,不知道夫人的口味,這早飯……」內侍想到什麼說道。
婢女大喜。
「我知道。」她說道,「我去看看。」
內侍忙讓一個侍女帶著去,婢女又吩咐人燒好水,一一安排了,內侍等人才走向室內,李太醫這時候也過來了。
「殿下?」內侍掀開簾帳喚道。
晨光照進卧榻上,躺著的人也微微的睜開眼。
內侍忍不住擠眼挑眉帶著幾分打趣一笑。
「殿下睡的可好……。啊!」他低聲說道,話沒說完聲調一提,一聲驚呼出口。
這驚呼把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太醫,太醫。」內侍顫聲喊道,一面沖外招手。
李太醫忙疾步過來一把扯開帘子。
「怎麼了?」他問道,看向卧榻上,神情也一驚。
門外有侍女此時走進來。
「夫人說,讓把卧榻上收拾一下。」她說道。
卧榻收拾一下?
屋子裡的其他人的視線不由看過去,由內侍和李太醫一左一右的拉開了簾帳可以看清卧榻上的光景,晉安郡王赤裸上身躺在其上,身下被褥凌亂……
赤裸!昨晚送來時可不是這樣子!
凌亂!一個病的不能動的人怎麼能把床睡成這樣!
不會吧!
所有人的同時閃過一個念頭。
啪的一聲響,讓廊下垂手立著的內侍們抖了一抖。
「你們……」顧先生面色鐵青,看著面前站著的內侍,「你們乾的好事!」
內侍垂頭不語。
顧先生來回踱步。
「……太荒唐了!」他停下腳,咬牙低聲說道,「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內侍面色有些訕訕。
「或許……或許並沒有吧……」他低聲說道。
話音剛落,內室的宮婦帶著一絲古怪的笑走出來,手裡還捧著一塊白綾。
「那個……」她結結巴巴的說道,目光亂轉,最終落在一旁胡床上由李太醫正細心望聞問切的晉安郡王身上,「恭喜……恭喜殿下。」
恭喜?
幾人的視線便下意識的落在那宮婦手裡捧著的白綾上,其上有斑斑點點些許梅花般的紅點……
大家的腦子裡都轟的一聲。
顧先生和李太醫都是當祖父的人了,自然明白這是什麼,內侍雖然不算是個男人,但在宮裡也不是沒見過。
這裡的白綾上的……雖然有點少,但千真萬確是血。
果然……那啥了……
李太醫手裡的引枕便一松,落在胡床上。
這啪嗒一聲並沒有驚醒晉安郡王,自從適才掀起帘子那一刻清醒後,他就又陷入昏睡中,黑黃的面色透著一絲慘白,雖然穿上了中衣,但露出的脖子上依舊可以隱隱看到一塊塊的青紫。
那是人的手掐出來的……
屋子裡陷入詭異的沉默,片刻之後,顧先生憤憤吐出兩個字。
「禽獸!」
……
「……那怎麼可能……」
「……殿下都那樣了,怎麼能那樣……」
低低的議論聲似乎從四面八方鑽進來,站在凈房裡試探水溫的婢女面紅耳赤。
方才她躲著沒敢在室內,但躲能躲多久,還是回來了。
剛回來那宮婦就神色古怪的將一個盒子地給她。
「這是夫人的,你收好了。」她說道。
婢女手足無措差點把盒子扔出去。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宮婦說道,事實上她的神情比婢女好不到哪裡去。
她在宮裡呆了一輩子了,經手的貴人們的初夜數也數不清,但偏偏今日那些流暢的恭喜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
「給夫人,加一碗紅棗蓮子羹來。」她終於又想到一句話忙說道。
說完了又忍不住看了眼室內,想到適才看到的晉安郡王的臉色,以及耗費殆盡的神態……。
或者應該給殿下吃才對?
看來昨晚的事是真的了……是殿下主動?
肯定是殿下,她們娘子才不是那種人呢!
沒想到殿下還有這個力氣……
婢女晃晃頭,打斷胡思亂想,伸手試了下水溫,讓小侍女停下。
「去傳飯吧。」她說道。
小侍女低著頭一溜煙的跑了。
婢女硬著頭皮走出凈房。
「……怎麼不能?你聞聞……聞聞這屋子裡有股怪怪的香味……。」
「……顧先生問了,李太醫說,沒聞過這種香味,說帶著藥味呢……」
「……。是催情的葯嗎?」
香!那隻香!
婢女腦子裡轟的一聲。
是……娘子……主動的啊?
聽到婢女走出來,鋪床的兩個婦人忙停下說話,低下頭再理了理已經平整更換了新被褥的床,施禮退出去了。
婢女站在室內有些獃獃,打開的窗讓清晨的些許涼爽的風在室內盤旋,帶著幾分清爽,也讓她回過神來。
既然是娘子做的,那就一定有娘子的道理,娘子做的事不會錯!
婢女深吸一口氣,端正了脊背。
門外傳來一疊聲的問候夫人的聲音。
婢女心中更是巨石落地,疾步接過去來。
門外顧先生正拉著臉,看著內侍們抬起肩輿,內侍和李太醫的臉色也都有些沉沉,待看到握著長弓緩步走來的程嬌娘,這些人停下腳,神情有些複雜。
這女子穿著襦裙青罩衫,袖子還束起未放下,迎著初升的日光未施粉黛的面容上有細汗閃著光芒。
真是青春朝氣蓬勃,再看這邊肩輿上的晉安郡王,至今還在昏睡,李太醫扎了兩針都沒醒,簡直……
禽獸!
顧先生心裡再次咬牙。
「夫人!」他強忍著怒意說道。
程嬌娘停下腳,看他們一眼。
「要回去了?」她說道,「有什麼事的話不用客氣。」
不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