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翱翔 第四章 一夜

「嬌娘!」

周箙跳下馬,看著坐在慶王府牆角下的女子。

昏暗的夜色里,如果不是那匹白馬在一旁呼哧呼哧低頭響鼻,他都看不到她在這裡。

在德勝樓不過是跟隨從說了兩句話的耽擱,這女人就跑的不見影了,害的他還差點追去秦弧家。

他想她是不是要去把秦弧殺了。

就像她突然擰斷了那個殺人的婢女的頭那樣。

戰場上死的慘烈恐怖的多的是,但那一刻他還是嚇了一跳。

驚訝她的力氣竟然這樣大,原來除了騎馬射箭,她還會近擊徒手取人性命。

也驚訝她的這個舉動。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以前不管天大的事,她都木著臉不咸不淡的說這不過是小事。

別說直接跟人動手了,似乎連多說句話都懶得說。

她就那樣,伸出手擰斷了那個婢女的頭。

周箙疾步跑過去,扶住程嬌娘的肩頭。

「你怎麼沒進去?」他問道。

怎麼坐在這裡?難道是……

「說沒事,不用我進去了。」程嬌娘說道。

周箙愣了下,旋即大怒。

「日娘的!」他破口大罵,抬腳就向門邊衝去。

慶王此時雖然看上去如舊,但其內已經是嚴陣以待,周箙的衝過來,立刻就被門內的人察覺了,更況且周箙還一腳踹在了門上。

親王府的大門被踹的發出一聲悶響,不過由於當初開府修整,晉安郡王曾撂下狠話,所以修整房屋的司衙用足了真材實料,大門只是響了聲,紋絲不動。

「……。你們不讓進?安得什麼心!你們他娘的耍我們呢!要不是你們,會害得我們這樣慘!……。」

「……開門!娘的混蛋!開門!」

大門伴著罵聲打開了,齊齊的弓弩對準了門前的周箙,火把下閃著駭人的寒光。

「殺啊,殺吧,因為你們,我們已經死了一個,多一個也不算什麼!」周箙冷笑說道。

「你幹什麼?」

程嬌娘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回來。」

周箙看著這些王府侍衛們,轉身走開。

弓弩如流水般撤回,門也被關上,適才的一切似乎從未發生,只是門前懸著的燈籠照耀下門上的一個大大的腳印提醒著一切都是真實的。

院落中侍衛們嚴陣以待。

「先生。」一個侍衛回頭低聲說道,「就這樣不管嗎?」

一個幕僚捻須面色沉沉。

「他們做什麼?」他問道。

一個在門邊窺視的侍衛跑過來。

「都又去牆角坐著呢。」他說道。

「趕走嗎?」有一個侍衛問道。

幕僚搖搖頭。

「此時不動制動,在沒確認郡王醒來之前,我們一定要小心為上。」他說道,「他們不闖的話,就隨他們去吧,千萬不能出去給人可趁之機。」

「或許這程娘子就是後悔了來應邀呢。」一個侍衛又說道。

幕僚冷笑。

「晚了。」他說道。

周箙抬腳踢了一下牆角。

「你來這裡幹什麼的?」他咬牙說道。

「看看還用我幫忙否。」程嬌娘說道。

「那現在他們說不用了,怎麼還不走啊。」周箙咬牙說道。

程嬌娘沒說話,在牆角坐著,看著自己的手,手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只剩下隱隱的疼。

「我只是想坐會兒。」她說道。

「你該不會是覺得愧疚嗎?」周箙說道,伸手指著慶王府,「是他們欠我們的!今日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而起的!我們才是無妄之災!」

程嬌娘笑了,搖搖頭,似乎要說話,卻又不說了。

「喂,你說啊。」周箙看出來,豎眉道。

「不想說話。」程嬌娘說道。

這話周箙聽懂了,她這就是在說自己不懂,說了也白說!也沒什麼可說的!

她到底想什麼呢!要是秦十三那小子在一定知道……。秦十三……。

周箙攥起拳頭,重重的砸在牆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一眨眼,變成這樣了?

他伸手扶住牆,不說話了。

……

啪的一聲脆響。

高小官人捂著臉倒退幾步。

「父親……」他畏懼的喊道。

「誰讓你殺了程四郎的?」高凌波豎眉怒目喝道,「我告訴你們多少遍,打蛇打七寸,做事做重點,真要殺,也是殺她本人!殺了程四郎,對程嬌娘有什麼用!除了激怒她打草驚蛇!」

高小官人慾哭無淚。

「父親,我沒讓人殺她。」他說道,「我就是按你說的,讓人拖住他,誰知道那小賤人竟然喪心病狂!」

高凌波再次抬手,高小官人忙捂著臉後退。

「父親,父親,我真不知道。」他喊道,「我也是被這小賤人坑了!誰知道她竟然會殺了程四郎啊!」

高凌波恨恨的收回手。

「人呢?」他喝問道。

一旁站著清客們此時才敢抬起頭。

「仵作查完,程四郎已經被程家人拉走了,德勝樓的人都被關入大牢了。」一個說道。

高凌波來回走了幾步。

「你怎麼跟那官妓說的?」他又問道。

「父親,你放心,我真是只說面子的事,其他的一點都沒提及。」高小官人忙說道,「就是對那小賤人,我也只是吩咐要拖住程四郎留在德勝樓,再說,那小賤人也被那女人打死了。」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打個寒戰。

來人回稟,那個叫什麼靈的小賤人是生生被那女人一手擰斷脖子死的。

擰斷脖子啊!

「所以父親你放心這次的事明查是查不到咱們身上的。」高小官人接著說道。

「那女人現在在哪?」高凌波忽的問道。

「在慶王府。」清客忙說道。

「慶王府?」高凌波頓時豎眉。

「大人放心。」清客含笑說道,「門都沒讓她進,一直就站在門外呢。」

「慶王府的人這是防著她呢。」另一個清客說道,「看來晉安郡王病急也不敢亂投醫了。」

「她不走,也可見郡王那裡不妙。」又一個清客說道,「人來報,已經又悄悄的請了兩個太醫了。」

高凌波點點頭。

「總算有點好消息了,郡王如果死了,先後拒絕了慶王皇帝問診的這個女子可是再也不可能饒了,一箭雙鵰,如果沒死嘛」他露出一絲笑說道,「這兩個從此生了嫌隙。」

他說著伸手按了按額頭,可不想再鬧出什麼天象天命之說害得他措手不及狼狽不堪了。

「大人說錯了。」一個清客笑道,伸出手指,「不是兩個,是三個呢。」

高小官人聞言忙上前再次點頭。

「對對,三個,說起來這件事知道是咱們乾的還有一個人,不過,那人現在說什麼,程家那群賤獠也不會信了。」他咧嘴笑道。

……

陰暗的牢房裡傳來嗚咽的哭聲喊聲,伴著刷拉的腳鐐聲一路走來。

「走快點!」

朱小娘子被推的一個趔趄,刷拉聲一陣雜亂,她伸手扶住牢欄柱。

「進去!」粗壯的牢婦喝道,伸手狠狠的揪住朱小娘子的頭髮,「小婊子。」

朱小娘子痛呼著被推進一間屋子,跌倒在地上。

牢婦都沒進來,立刻把門拉上了。

朱小娘子一點點的撐起身子,首先入目的是一件素錦華麗的衣袍。

「……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恩人呢。」

秦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朱小娘子本來撐起的身子頓時又垂下。

「奴知道,程郎君是個好人。」她說道。

「不,我不是說他。」秦弧說道,「我說的是殺了你家仇人劉校理的人。」

朱小娘子猛地抬起頭。

「果真……」她說道,「果真是她嗎?」

那些私下傳的沸沸揚揚,卻沒有人能拿出真憑實據,又因為有關那娘子匪夷所思的言論滿天,雖然有所耳聞,但她一直沒當真。

秦弧看著她微微一笑。

陰暗牢房裡昏昏的油燈下,年輕男子的笑溫潤而炫目。

「當然。」他說道,「是我和她一起做的。」

朱小娘子看著他。

「主要是她做的,我只是稍微幫了下忙。」秦弧再次一笑說道,「你害了可是你要立長生牌位的恩人呢。」

朱小娘子淚水泉涌搖頭。

「不,我沒有,不是我……」她哭道,伸手想要抓住秦弧的衣角,「秦公子,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乾的……我從來沒有要害死四郎君的,我沒有想過的……。」

沒有想過!誰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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