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四十七章 來去

我用他保護我自己?

我是靠著他保護我自己?

晉安郡王神情微變。

不,不,不是的。

我是在保護他,我是在保護六哥兒的。

「我是在保護他。」他說道,聲音有些急。

「怎麼保護?」程嬌娘問道,聲音緩緩。

怎麼保護?

我怎麼保護的他?

「父皇,是孩兒叫哥哥來和我玩的,哥哥沒有亂跑……」

「……哥哥,我一直在你宮裡,問起來就說你是替我出宮找東西去了……」

「……是我讓哥哥跟我玩的,所以哥哥沒有背過功課……」

「……哥哥,你別想家,我也沒有見過我生母……」

童聲在耳邊不斷的是響起,化解了他人的疑慮猜測,也溫暖了他的孤寂和惶恐。

晉安郡王低下頭。

是的,是他一直在保護自己,與其說是自己陪著他,守護著他,倒不如說是他陪伴守護自己,而且最後,他還是在自己的眼前被傷害。

在自己的眼前,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傷害,直到現在什麼都為他做不了。

保護他?

晉安郡王自嘲的笑起來。

這叫保護嗎?

「殿下?」

有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晉安郡王看過去,看到內侍有些擔心的視線,他這才發現車已經停在慶王府前。

原來已經從她哪裡出來了。

晉安郡王起身下車。

王府里傳來喊叫聲,晉安郡王站在路邊,看著舉著球跑過去的慶王。

到現在更是,靠著他博得太后皇帝的同情恩寵。

靠著他,擋住了他們要安排給自己的婚事。

而自己又為他做了什麼?

那邊一聲叫喊,抱著球的慶王跌爬在地上。

前後左右的內侍們忙忙的將慶王攙扶起來。

晉安郡王停下腳步,看著重新跑起來的慶王。

恩寵會漸漸的消散,情義也會漸漸的被遺忘,寄與他人的事從來都不是安穩持久可靠的,要想真正的被人忌憚,被人不能輕易的加害,就只有自己強大。

被人可憐,對於一個宗室來說,能得安穩,被人忌憚,對於一個宗室,或許很危險,但誰說危險不也是一種安穩呢?

被人可憐,人可以隨意的施恩也可以隨意的收回,但如果被人忌憚的時候,那些想要隨意對待自己的人,就要慎重不得不掂量一下後果了。

那個人一天天的長大了,等他登基,他可沒有對自己的恩寵,相反,只有厭惡。

能夠遏制厭惡的只有忌憚。

「來人,備車。」

晉安郡王轉身說道。

在一旁隨侍的內侍們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晉安郡王竟然沒有去陪慶王玩?

待聽到備車眾人才回過神忙跟上來。

「殿下您要去哪裡?」他們問道。

「吾要去上課了。」晉安郡王說道,「吾想起來,正好有一課始終不得解,要去請教一下先生們。」

內侍們面色再次愕然。

「殿下,那,那殿下您的功課只怕要讓先生們很吃驚了。」其中一個低聲說道。

晉安郡王微微一笑。

「有什麼可吃驚的,不是吾變聰明了,而是某人一直都太蠢了。」他說道,一面又想到什麼抬手,「把朝服準備好,吾身為宗室,既然領了皇命差事,如今天災頻現,國事堪憂,吾就該上任為陛下分憂。」

內侍看著他獃獃一刻,眼中浮現笑意。

「殿下,那些外邊的人,是不是調些回來了。」他低聲說道。

「不,還不是時候,現在他們來,吾什麼都安排不了,再等機會吧。」晉安郡王說道,「這個機會,應該不遠了。」

此時宮中貴妃奇蹟敗壞。

「怎麼會這樣?」

她來回踱步,神情憂憤。

「不是說這是個好機會嗎?能對付了陳紹,還會請陛下立太子?」

內侍們急急忙忙的跟著,端著茶碗捧著手爐怯怯的勸慰。

「結果呢?」

貴妃站住腳撫掌說道。

「結果陳紹沒倒,太子沒有請立,他自己反而避罪回家了!」

「娘娘,娘娘,稍安勿躁,殿侍一定沒事的。」

「對啊,娘娘,這只是暫時避避風頭罷了。」

「陛下不會真的嚴罰殿侍的。」

被攔下的大皇子聽到這裡,撇撇嘴轉身。

「跟娘娘說,我來過了,這就去讀書了。」他說道。

內侍們忙應聲是躬身相送。

「也不知道整天她著急憂心的是什麼?」

大皇子一面低聲說道,一面邁進書房。

「誰倒了,誰避罪了,跟吾有什麼關係?吾都是大皇子,是父皇唯一的皇子,這太子之位還能是別人的?」

貼身內侍一臉贊同的點頭。

「陳娘子來了。」

門外傳來內侍的通稟,大皇子停下說笑,肅穆坐好,看著陳十八娘進門,互相施禮。

「陳娘子,吾聽人說,那程娘子的字寫得是天下第一的好。」大皇子看著她想到什麼說道,「但她卻不願意教授吾。」

陳十八娘微微一笑。

「殿下,殿下不需要寫天下第一的好字。」她說道,「殿下要做的是讓天下人安居樂業,讓天下的人能夠平安順遂,讓天下出更多的人寫更好的字。」

天下掌握在他的手中,這真是讓人很激動啊。

大皇子哦了聲,微微一笑點點頭,撫袖抬手。

「陳娘子請。」他說道。

陳十八娘屈身施禮,走到自己的几案前提筆。

這一次天兆異象讓朝中幾人歡喜幾人愁,也多少讓民間進入臘月的年節氣氛淡了很多。

城門外五里一間食肆里只坐著兩個人正在對飲。

「預示著什麼?」

其中一個男人冷笑一聲。

「預示著朝堂君子未進,小人未退。」

「寬之,你可別再說話了。」

盧正放下酒碗,帶著幾分警告看著他。

「別以為這是你的機會,你如是敢藉此再去說她是小人災禍,那可真沒救了。」

馮林沒有說話,端著酒碗,神情木然。

「趁勢進,逆勢退,寬之,你學會了說話,但還是沒學會不說話。」盧正嘆口氣說道。

跟她學會了說話,三年後,又是她讓自己再不得說話。

馮林握著酒碗,神情終於變幻。

「今日送行,不說它事。」盧正看到了,忙說道,一面指著面前的炙烤肉,「來,嘗嘗這個,三年前你離京,多年未嘗,今番回來還沒等你我把酒同游,就要再次分別了。」

而這次一去,再見不知何時了。

盧正突然心裡有些感嘆,想起前一段他也是這樣被人送行,而且比馮林還要慘。

皇帝給了一個高官外放,卻並不想要他的性命,而自己當時可是明明白白的被高凌波趕到南獐之地有去無回。

那時候自己也是在被人送行,心中的苦悶不甘以及恐懼無人能體會,但他抬頭看向外邊,那一眼一切都變了。

他的命硬生生的就改變了。

死而復生。

是那個女子啊。

讓人生,又能讓人死,而且還能讓同一個人生也能讓他死。

盧正看了眼握著酒碗的馮林,又看了看自己,心中滋味複雜,他不由再次轉向食肆外,不由面色一變,猛地站起來了。

「怎麼了?」馮林問道,也隨著向外看去,神色也是一變。

從京城來的方向奔來幾匹馬一輛馬車,男男女女的也停在門前,一個婢女從車上攙扶下一個女子,冬日裡剛從車上下來也沒有戴著兜帽,面容展露與外。

雖然日頭晴好,冬日的野風也吹得人臉發疼。

「嬌嬌。」

周老爺下馬說道。

「你就在這裡等著吧,用不著接他們十里外,大冷天的,他們倒舒服自在慢悠悠的走哪歇哪,如今才進京來,趕著好過年。」

他說著話一面往食肆這邊看,與馮林盧正好看個對眼,頓時也色變。

「走走,這食肆被這晦氣的人坐過,是不能進了。」他立刻大聲喊道,「我們快走,哪怕席地露天坐著也不能沾染著晦氣!」

馮林起身。

「寬之。」

盧正伸手要攔住他,但還是晚了一步,馮林抬腳邁步走出去了。

周老爺的大呼小叫沒有讓程嬌娘轉身上車,她只是穩穩的站在原地。

「程娘子,敢問如何看這日月皆蝕的異象?」

馮林說道,一面伸手指著天,神情肅穆。

程娘子,敢問這日月皆蝕異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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