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四十四章 有說

皇帝召見程娘子被陳紹斥責駁回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陛下又召程娘子?」高凌波問道,「所為何事?」

下屬搖頭。

「不知道,內侍沒說,陳紹也沒問直接罵回去了。」

高凌波擺擺手,下屬退下去,親隨上前。

「去問宮裡。」他說道。

親隨應聲是退了出去。

宮裡的貴妃卻是被問了才知道,且情緒比高凌波反應大多了。

「又要幹什麼?」她說道,「一個安妃有孕還不夠嗎?」

「娘娘。」一旁的內侍忙小心的勸噓聲,「這話可說不得。」

貴妃將手爐啪的扔出去,憤憤的轉身。

內侍宮女忙小心的撿去。

「不就是有孕了嗎?又是晉封,又是給她家裡賞爵,又是百般的御膳伺候,還送去歌舞供賞玩,誰還沒生養過嗎?」貴妃猶自不平說道,「哪有那麼金貴?一個做大桶的人家出身!」

內侍無奈的陪笑。

「娘娘,陛下可不是為了安妃金貴。」他說道,「金貴的是,陛下又得子啊。」

雖然已經不算是個男人了,但卻知道天下的男人都一樣,都會為自己這般老當益壯而得意。

貴妃哼了聲,憤然坐下。

「這樣下去,陛下說不定要求仙問道,如此宮裡將成何體統!」她說道。

說到這裡又罵馮林。

「也是個廢物,連個小女子都對付不了,活該被趕出去。」

內侍跟著又是勸又是陪笑。

「娘娘,事已至此再多說也無益。」他說道,「此時還是打聽一下陛下召程娘子所為何事。」

貴妃吐口氣,轉身。

「陛下在哪裡?」她問道。

一個內侍低頭近前。

「剛從太后那裡出來,往安妃宮裡去了。」他說道。

貴妃手裡將錦帕絞了絞。

「走,我們也去看看安妃。」她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副笑臉說道。

而此時晉安郡王也放下茶碗,準備告辭。

「對了。」他笑道,想到什麼,「你家人現在還跟你提親事嗎?」

親事?怎麼突然說這個?

半芹抬頭。

程嬌娘搖搖頭。

晉安郡王露出幾分得意的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有哦。」他笑道。

程嬌娘微微一笑。

「那恭喜殿下。」她說道。

晉安郡王忙笑著擺手。

「沒有沒有。」他說道,「他們提了但我推了。」

說到這裡伸手摸了摸鼻頭。

「我是覺得吧,我從小被父母送到宮裡來,一直以來都是別人決定,我自己從來沒有做過自己的主。」他說道,收了笑,吐口氣,「所以我想自己做主一回。」

程嬌娘哦了聲點點頭。

「你有沒有想過要嫁什麼人?」晉安郡王說道。

這話說完,看著神情古怪的侍女,再看程嬌娘似乎微微愣神一下。

這個……這個話題是不是不合適啊。

朋友之間是不是不該說這個?

「沒想過。」程嬌娘說道,「遇到了……就知道了。」

遇到了,看見了,僅此而已,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她端起碗側頭慢慢吃口茶。

「我也沒想過,大概是這樣吧。」

這邊晉安郡王忙乾笑兩聲,結束了這個奇怪的話題。

「反正我現在自己做主了,推掉了。」

說這話一面起身告辭。

「你自己做主了嗎?」程嬌娘忽的問道。

晉安郡王沒由來心裡一跳,啊了聲。

是的,自己能做主了,不會讓他們隨便塞個人給他……

不會的,你放心吧。

放心?她,她有什麼不放心的,又不是她的事……

晉安郡王覺得渾身不自在。

「哎,對了。」他又靈光一現,「我要和你打個賭。」

程嬌娘看著他,果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和我打賭?」她問道。

「對啊,就賭……」晉安郡王略一想,眼睛一亮,「就賭十五有沒有月食。」

程嬌娘看著他,微微一笑。

「你和我賭這個?」她再次問道。

「對啊,就賭這個,我就不信,你真的會算的這麼准。」晉安郡王一本正經說道。

「丑時四刻虧見西方在翼十有五度,六刻食甚及八分強至酉地入濁不見。」程嬌娘說道,「還要賭嗎?」

晉安郡王笑了,這還是第一次見這女子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

看來那內侍說的沒錯……

「賭啊。」他說道,「輸了的話,給對方……一千貫。」

半芹聽得已經愕然到沒有神情了。

打賭?一千貫?

他們兩個,誰缺這點錢啊。

她視線掃過二人,見程嬌娘點點頭。

「好。」她說道。

「輸了不許賴賬。」

晉安郡王笑著沖她伸伸手指,轉身大步走開了,邁出門臉上的笑意未減,反而更濃。

輸定了。

晉安郡王越想越想笑。

「殿下。」

略有些高的聲音,讓晉安郡王回過神,看著被掀起的車簾。

一個內侍正帶著幾分詢問。

「是現在要進宮嗎?」

「進宮做什麼?」晉安郡王問道。

內侍愕然。

「殿下,程娘子和你說了月食的事沒有?」他問道。

晉安郡王哦了聲,忙收正神情,略一思索。

「不,先不進宮,吾要先見一個人。」他說道。

這一次郭遠是先到的,還是這個房間,只是面前還沒有上飯菜。

正東張西望時,門被拉開了,依舊看到斗篷飛揚有人大步進來,郭遠忙低下頭施禮。

「吾幫你問了。」

聲音從頭頂飄落,愉悅輕快,能讓聽得人都能感覺到他一定在笑。

這個人看起來心情很好,比上次見他時要好的多。

「幫我問了什麼?」郭遠有些愣神怔怔問道,一面抬起頭。

面前站著一個俊美少年,在身後那扇金絲荷花屏風前熠熠生輝。

「月食的事啊。」晉安郡王微微一笑說道,「你算沒錯,十五日丑時四刻虧見西方在翼十有五度,六刻食甚及八分強至酉地入濁不見。」

聽到熟悉的術語,郭遠一個機靈回過神。

「丑時四刻虧見西方在翼十有五度,六刻食甚及八分強至酉地入濁不見。」他重複一遍,神情驚駭,「這,這是算出來的嗎?」

「當然,難道月食是能看出來的嗎?」晉安郡王說道。

算出來的……竟然能算的這樣的精確……

郭遠看著他,迎頭施禮。

「學生見過殿下,求殿下指點。」他顫聲說道。

晉安郡王哈哈笑了。

「這個以後再說,吾現在告訴你了,你可以去做你該做的事了。」他說道。

郭遠再次愣了下,抬起頭。

「學生該做的事?」他問道。

「你不是司天台學生嗎?掌天文曆法,替上與天通。」晉安郡王含笑說道,「既然你算到了天象,就該去稟告陛下得知,以做應對。」

郭遠看著他神情微微驚慌。

「學生……」他遲疑說道。

「你不想,還是不敢?」晉安郡王問道。

不想?不敢?

「學生才疏學淺,略通皮毛……」郭遠低頭說道。

「那沒關係,有人比你懂得多,她認可你的推演了。」晉安郡王打斷他說道。

「可是,可是學生……大人們不會同意的。」郭遠抬頭說道。

「你上報是你該做以及想做的事,至於他們同意不同意認可不認可,就是他們的事了。」

晉安郡王微微一笑說道,撩衣抬腳踩在几案上,傾身看著郭遠,看著這個年輕學生那閃爍著不安份不甘心光芒的眼。

「你敢不敢賭這麼一次?你難道只想做個學生嗎?在那些碌碌無為的人手下,不,這次之後,你可能就要背起包袱被趕出司天台,去某個地方做個記志吏員了此一生。」

郭遠低下頭神情變幻。

「不過,那樣也沒什麼。」晉安郡王笑道,拍拍手站直身子,「你還是能做自己該做以及想做的事,只是……」

他微微一笑。

「自己說給自己聽,自己寫給自己,以及後人看。」

寂寞的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

郭遠放在膝上的手攥起來,面前斗篷拂過,腳步聲響拉開門人離開了。

敢不敢賭這麼一次,這一次如果真的上報且月食發生,那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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