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四十一章 驚見

十一月底的西北龍谷城,寒天地凍,大雪紛飛。

官廳里燃著火盆,也沒有多少暖意。

周六郎在几案前已經坐了許久了,桌上的墨已經又凝結了,筆還是遲遲的握在手中沒有落下。

「大人,徐大人來了。」

門外傳來兵丁的聲音。

周六郎陡然嚇了一跳,手中的筆落地,又忙伸手將几案上展開的信疊起來,想要藏起來又不知道藏哪裡,又想要先去撿落在地上的筆,一時手忙腳亂。

徐四根已經大步邁進來了。

「周大人。」他施禮說道,「你要調配十匹馬?」

周六郎抬手揉了下鼻頭,收正神情,點點頭。

「要能在冰上疾馳的重鐵蹄軍馬。」他說道。

「十匹太多了,下官儘力給大人調配八匹吧。」徐四根說道。

周六郎嗯了聲。

室內一陣沉默。

「那下官告辭了。」徐四根抬手施禮說道。

周六郎嗯了一聲,看著徐四根轉身向外而去,放在几案上的手攥起來,一直看著徐四根走出屋門,帘子被放下隔絕了視線。

他抬手捶了下几案。

「問一下會死啊!」他咬牙自語說道。

話音未落,帘子又被人掀起來了。

「對了大人。」

徐四根又進來了,說道。

周六郎被嚇了一跳,漲紅臉看著他。

「就要進臘月了,我要給妹妹他們送年禮去,大人可有什麼要捎給妹妹的?」徐四根問道。

有!

「我妹妹的東西我已經送去了。」周六郎木然說道。

徐四根哦了聲沖他再次拱拱手轉身離開了。

周六郎再次抬手狠狠捶了下几案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讓他捎去會死啊!」他低聲咬牙道,一面扭頭看几案下。

那裡擺著一個古舊盒子。

周六郎拿過盒子,順勢躺在墊子上,從中拿出一塊小銅鏡。

「這可是西賊王后宮裡的精品呢。」他一面自言自語,手中翻看著小銅鏡,隨著轉動日光反駁在他的臉上一明一暗。

翻過來的小銅鏡帶著與常見的銅鏡不同的花紋,顯得古樸雅緻又幾分俏皮。

「好看倒也看不出來,反正應該很值錢的……」

「錢?你又不缺錢……」

周六郎撇嘴繼續自言自語。

「……反正什麼東西在你眼裡都不是東西……」

念念一刻,他又坐起來,伸手拿過几案上的信,眉頭凝皺起。

「十三上次說程家進京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程家那群人到了吧,不知道她有麻煩不?」他自言自語,一咬牙最終提起筆去沾墨,這才發現墨又凝結了,有些氣急敗壞的重新磨。

墨好了提筆如同握刀一般,一咬牙下落筆。

親兵是在外邊聞著味道不對才掀帘子進來了,一進門就見周六郎斜倚在地上,正懶洋洋的一下又一下的將面前團的紙團往不遠處的火盆里扔。

火盆里不時的騰起一片煙霧,嗆人的味道也隨之散開。

「大人,你這是玩什麼呢?」他驚訝問道。

周六郎沒理他,繼續將面前的還剩的七八個紙團逐一投進火盆。

親兵只得無奈的看著。

反正過一段大人就會做出些古怪的事。

「大人,您不是說還要送家書和年禮嗎?驛兵們要進京了,小的送過去吧?」他想到什麼又問道。

「不是送過了嗎?還送什麼!」周六郎沒好氣的說道。

親兵碰了一鼻子灰。

「不是你說的落下了嘛,還問我!」他嘀咕一句。

「大人,大人,鍾將軍有請。」門外有人喊道。

周六郎聞聲一躍而起,將最後一紙團扔進火盆里,抓起一旁的斗篷大步而行。

而此時在京城,溫暖廳堂里坐著的秦十三郎正不可置信的直起身子。

「父親,你說什麼?」

他問道。

「是因為吃了她做的點心所有有了龍胎?」

秦侍講點點頭。

「宮裡是這樣的傳言。」

秦十三郎面色沉下來。

「又是晉安郡王說的她?」他問道。

「郡王時時常常會提到她。」秦侍講說道。

「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秦十三郎說道,就要起身。

「十三,那你錯了。」秦侍講搖頭皺眉制止他,一面意味深長的說道,「陛下都知道他的好心。」

「那也是他為了自己的好心!」秦十三郎說道,沖父親施禮,起身向外走。

秦夫人正進來,母子迎面撞上。

「剛回來,又要出去?」秦夫人說道,伸手拉住兒子,「程娘子那裡就如此的去不夠了?」

秦十三郎被逗笑。

「母親,別鬧。」他說道,「有正事呢。」

「誰鬧,程娘子的事哪有玩笑事!」秦夫人一本正經說道。

秦十三郎噗嗤笑著對母親施禮,轉身施然而去。

「又怎麼了?」秦夫人邁進廳內問道。

「程娘子又有神技了。」秦侍講說道,一面拿起書。

秦夫人坐下來。

「不會宮裡那位有了身孕也成了她的功勞了吧?」她問道。

秦侍講點點頭。

「哎呦,那可真是厲害了,送子娘子呢,不知道多少人家要求娶呢。」秦夫人笑道。

「誰家敢娶?」秦侍講頭也不抬的說道。

太后口中的評價,倒了的鬼判官,神臂弓和石彈,這種女子誰家都想要,但誰家又敢娶?

「咱們家。」秦夫人說道。

秦侍講依舊頭也沒抬。

「嗯,但人家不嫁咱們家。」他說道。

這話讓秦夫人吐口氣。

「她真的不嫁嗎?」她問道,「咱們十三真的對她是好的很啊,她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心動?」

「不會,有規矩嘛,一諾千金,君子言出必行。」秦侍講一心二用,一面跟夫人說話,一面因書中的精彩而點頭微笑。

書猛地被從手裡奪走了。

秦侍講抬頭看著柳眉倒豎的妻子。

「那就想辦法!」她說道,「她要是真敢不嫁,十三就真敢不娶!」

……

「秦公子,你又來了?」

裹著大斗篷要出門的婢女笑吟吟說道。

「不是說年前就不來了嗎?」

「我又不是你家娘子,說過的話不用在地上砸個坑,隨時都能撿起來。」秦十三郎說道。

婢女掩嘴笑,那邊半芹已經拉開屋門施禮。

「那次你去慶王府做了點心嗎?」

秦十三郎問道。

斟茶的半芹聽到了,忍不住看了秦十三郎一眼,想了想起身將一旁的點心推過來。

秦十三郎看她一眼,笑了。

難道他是那麼小氣又饞嘴吃的人嗎?

「沒有啊。」程嬌娘說道。

秦十三郎頓時冷笑點頭。

「果然,我就知道又是他。」他說道,一面看向程嬌娘,「你知道他怎麼跟陛下說的嗎?」

程嬌娘看著他。

「他送了一些點心給陛下,說是你做的。」秦十三郎說道。

程嬌娘哦了聲。

「現在宮妃有身孕了,都說是吃了你的點心的緣故。」秦十三郎說道。

程嬌娘微微一笑。

「那我是不是該再開個點心鋪子?」她說道。

「這不是說笑。」秦十三郎說道,一向愛笑的他臉上沒有笑。

「不是說笑還能是什麼?」一向很少笑的程嬌娘面上帶笑說道,一面捏起一塊點心,抬袖子側身吃了。

秦十三郎看著她,袖子掩住半邊臉又微微側身的女子,帶著幾分柔和,只露出的雙眼也顯得有些俏皮。

察覺到看自己,她轉眼看過來。

袖子後的嘴角是不是勾起一彎笑呢?

秦十三郎想到,微微有些怔怔。

只是一瞬間女子放下袖子,形容端正。

秦十三郎輕輕嘆口氣。

「你還是少於晉安郡王來往。」他說道,說到這裡停頓一下,神情微微凝重,「此子……心不正。」

此子心不正?

跪坐一旁垂頭的半芹忍不住抬頭。

「他一個郡王,就該離京去封地,卻使盡手段留在京城。」秦十三郎說道。

「不是捨不得慶王嘛。」半芹忍不住說道。

秦十三郎笑了,帶著幾分不屑。

「捨不得慶王,也就騙騙老弱婦幼罷了。」他說道。

騙騙老弱婦幼,半芹微微色變。

她再笨也知道是誰才能讓晉安郡王留在京城的,那秦十三郎豈不是說皇帝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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