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六章 可見

秦十三郎一直到進了家門還帶著笑,在院門口巧遇了出門回來的母親以及兩位夫人。

「真是巧,這次是真巧。」秦夫人看著兒子古怪的眼神忙說道。

秦十三郎再忍不住噗嗤笑了,越想越想笑,忙轉身迴避。

「十三怎麼這麼高興?」兩個夫人笑道。

「他啊,自從那……」秦夫人笑著要說話。

秦十三郎轉過身晃了晃手裡的一疊紙,打斷了母親。

「家裡幾個兄弟們要的程娘子的墨寶。」他說道,「我求來了。」

此言一出那兩個夫人的眼頓時亮了。

如今那茂源山五人墓碑已經成了勝景,號稱蘭亭之後第二行書,但偏偏拓本難得,因為人家的墓碑總不能讓人胡亂的拓印。

而這墓碑的主人又有那樣的身份,讓人不敢貿然去見。

又聽說貴妃有意請她教授平王書,但被斷然拒絕了。

「字是用來傳情達意的,不是用來賞玩的,民女不會寫賞玩的字,更不會教人寫好字。」程娘子說道。

讓貴妃娘娘很是沒面子,但皇帝聽了只是笑,還贊這娘子雖然刻板但不失質樸,貴妃也只好作罷。

連貴妃娘娘都被駁回了,誰還敢去登門求字用來賞玩。

而這秦十三郎竟然拿了這麼多那娘子的字帖,這要是拿回去可足夠開好幾次賞寶宴了。

「十三郎,快讓我看看。」

二人都圍上去,反而將秦夫人擠開了。

秦夫人站在外邊哭笑不得。

「他是我兒子,他要給我這個做母親不同意也不行。」

她似笑非笑說道,引得一番笑鬧,好容易才分好了,秦十三郎不敢再停留將餘下的幾張收起就告辭。

「還有一件事。」他想到什麼回頭說道,「母親從廚下挑一個聰明伶俐的送去程娘子家。」

「要做什麼?她缺人了?」秦夫人問道。

「不是,她能教出張家一個廚娘半芹,就能教出一個秦家廚娘半芹,所以我送一個過去學徒。」秦十三郎笑道。

秦夫人以及另外兩個夫人又再次驚訝了。

這樣也行?不過更讓人驚訝的是……

「江州先生家的廚娘?」她們齊聲問道,「竟然是那程娘子教出來的?」

「那廚娘原本是程娘子的丫頭。」秦十三郎說道。

江州……張江洲,江州傻兒……都是江州……

「怪不得!」夫人們一拍手,「原來是舊相識。」

「這小娘子還有什麼不會的。」秦夫人笑道,一面果然叫人,「去挑兩個……」

她的話音未落,被一個夫人按住胳膊了,看著秦夫人笑,只笑的秦夫人發毛。

「你家幾個人啊,送兩個廚娘,也太奢侈了。」那夫人笑道,拉著秦夫人的胳膊不放。

「你什麼意思?」秦夫人裝不懂問道。

「我家也送一個。」另一個夫人自然也反應過來了,伸手抓住秦夫人另外一個胳膊搶先說道。

「哎,是我先說的!」先前那夫人不幹了。

「什麼你先說,明明我先說出來的!」那夫人笑道。

「這不是胡鬧!」秦夫人笑道。

看著屋內的婦人們爭鬧,秦十三郎笑了笑轉身就走,但又被秦夫人叫住。

「那娘子沒說讓送去幾個吧?」她笑問道,「三個行嗎?」

秦十三郎回頭一笑。

「一個半芹是養,二個半芹也是放,她已經有三個半芹了,再多三個五個的也一樣,她不會在意。」他說道。

……

站在玉帶橋邊,一個書生思忖了半日,看著這邊緊閉的院門。

「咱們來是拜訪,怎麼就不能去呢?」他說道。

「這娘子家中沒有長輩,又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那范軍監日日不在家,咱們怎麼好進門?」旁邊的人搖頭說道,「失禮,失禮。」

那書生來回走了幾步。

「我走了五日才從家中來,又在墓前觀摩五日,還是覺得不得其精髓,就這樣回去,我只能日日想這程娘子書的精妙,怕是這輩子再不能提筆。」他說道,「我實在是不甘心,哪怕當面請教一句,也知足了。」

「那程娘子連貴妃的面子都不給,你我怎能得見?她連皇子都不肯教授,更何況你我?」更多的人搖頭。

在場的人的都點頭。

那書生神情凄凄,嘆口氣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又一咬牙轉過身。

「那也得問一問,就算被打走,也不虛來此一趟。」他說道,在眾人的驚訝聲中大步走向程嬌娘門前,似乎怕自己後悔,還沒走近就舉起手一把拍在門上。

咚的一聲之後,那書生似乎也被自己嚇到了,舉著手不動了。

門前一陣安靜。

就在書生掉頭要跑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兩個身材高大神情肅穆的侍衛站過來。

「找誰?」他們問道。

「找程娘子。」書生結結巴巴說道。

「你是誰?」侍衛們問道。

「我,我開陽張文昌。」書生說道。

「什麼事?」侍衛們問道。

「我,我想請教娘子行書。」書生說道。

話音落,那侍衛看了他一眼。

四周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趕走就趕走吧,他們好歹是讀書人又是如此的知禮,應該不會動拳頭吧?

「請稍等。」侍衛扔下一句關上門。

那書生怔怔站著。

請……稍等?

其他人站得遠聽不到,見那門關上,而那書生安穩如常,便都哄得一聲圍過來了。

「怎麼樣?」

「說什麼了?」

大家亂鬨哄的問道。

話音未落,門又被打開了。

「我家娘子說請教不敢,她正在寫字,如果你想看,就進來看吧。」一個笑眯眯的丫頭柔聲細氣說道。

門外的人頓時都愣住了。

進來看吧……

那書生第一個回過神,激動的身子發抖,將身上的青衫理了又理才邁進來,看著他邁進門,周圍的人也終於回過神了。

「我,我也想看。」不知哪一個先喊道。

這話開了頭,更多人也跟著喊起來。

半芹回過頭有些驚訝,而此時廊下腳步響,她忙轉過頭喊了聲娘子。

娘子!

所有人都看過去,見一個妙齡小娘子正走出來。

這般年輕,真不像是能寫出那般融匯滄桑歷經世情磨難的之情的字。

但同時又閃過一個念頭,看著這娘子就覺得也正是這樣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的字。

真是古怪的感覺。

小娘子看到門前這麼多人站住了腳。

院門外頓時安靜下來。

「你們想看我寫字?」程嬌娘問道。

「是啊,娘子的字……不知可否請教。」一個書生忙說道。

「我的字沒什麼可請教的。」程嬌娘搖頭說道,「我也不會教。」

眾人頓時心涼。

看吧,果然不……

「我每日這個時候習字,如果你們想看可以看,也可以跟著寫。」程嬌娘又接著說道。

眾人頓時瞪大眼。

也就是說她不會教他們,但是會讓他們看,看她怎麼寫,那豈不是跟教一樣嘛!

天啊!他們不是在做夢吧?

「真的?」有人脫口問道。

「寫字而已,有什麼假的。」程嬌娘說道。

這麼簡單?早知道只是這麼一問就可以了,他們何必等這麼久!

那他們前些日子是在浪費光陰啊!

頓時眾人都爭先恐後的擠進來。

「娘子,娘子,家裡也容不下這麼多人啊。」半芹忙說道。

這一眨眼,院子里都擠滿了。

程嬌娘哦了聲,目光看向門外。

「那,我就去外邊寫。」她說道。

似乎是一夜間,東城門外茂源山墓前的人都不見了。

最早察覺不對的是那些早起就來這裡提籃叫賣的小販,以往這裡早早大的就有人來,以圖佔據最好的觀摩墓碑的位置,但直到日頭高照,草市的攤販都來全了,除了守墓的兩人外墓前再無他人。

「難道是官府下了令不許驚擾壯士們?」有人猜測道。

「哪有這樣的道理,又不是皇陵,人家家裡的守墓人都沒有驅趕,官府憑什麼管?」

「是不是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在場人頓時議論紛紛。

「別瞎猜了。」有人大聲喊道,「人家程娘子在門前擺席授字了!親自看人寫,總好過獃獃看墓碑吧!」

擺席授字!

「丹娘!」

身後響起喊聲,抱著一捲軸蹬蹬走的陳丹娘只當沒聽到,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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