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小小試驗

褚青竟有些緊張,意識像被梳子梳過一樣,格外的清晰分明。

因為沒有人碰觸過這層東西,他也是突發奇想,究竟能不能實現,甚至正確與否,全然不知。

所謂我是山,我是水,我是天地,未免玄之又玄。

簡單講,一個人物由編劇捏塑成型,再由導演灌注靈魂,然後演員在對劇本高度理解的基礎上,將自身特質與角色相融,從而圓潤如一。

這是目前為止,最完美的一種創作效果。

但褚青想到的是什麼呢?比如科林法瑞爾,他演的再出色,旁人再驚嘆,可心裡也知道,科林是科林,雷是雷,一個是演員,一個是角色。

那能不能變成這樣:在旁人看來,雷就是雷,而不存在科林。再通俗點:一個人,抹去了原有印象,完全變成了一個人物。

「呵……」

腦洞開到這兒,褚青自己也失笑,喂喂,這不是修真小說好伐?

他聳聳肩,起身走到監視器後面,沖麥克唐納微微點頭,表示可以拍攝。

「夥計們,我能預見黑人和白人之間會有一場戰爭,你沒法選擇在哪一邊。」侏儒坐在,呃,或者是站在床上,一副嗑嗨了的表情。

法瑞爾抽了口煙,道:「我知道我站在哪邊,我和黑人一起戰鬥,我們要把白人打得抱頭鼠竄。」

「咔!你們先休息一下,準備補拍第21鏡!」麥克唐納立時喊道。

「OK!」

法瑞爾晃晃悠悠的湊過來,還拍了拍褚青肩膀,笑道:「祝你好運,乖孩子!」

「謝謝!」

他回了個笑容,對方就是極度的躁鬱症加中二病,倒沒什麼惡毒的心思。

劇組迅速調整,機燈就位,繼續拍肯的那段戲份。他坐在沙發上,1米78的黑妞兒仍然陪在身邊。

剛才的那番胡思亂想,他並非沒有收穫,所以當場記打板,喊「A!」之後。就見他笨拙的俯下頭,捏著紙筒哧溜一吸。

跟著,褚青揉了揉鼻子,而下一秒,他忽然看了眼鏡頭,那份糾結和痛苦清清楚楚的映在畫面中。

「……」

麥克唐納怔住,圍觀的法瑞爾也怔住,全場都被這種跳脫齣劇本、導演和傳統思維掌控的路子弄得措手不及。

通常在電影中,如果演員忽然看了眼鏡頭,那說明新出現一個人物或者東西,因此要留意一下。

不過褚青那一眼,那大大的面部特寫,竟似與他自己,與雷,甚至與每位鏡頭之外的人在直接交流。

大家都覺得吸粉會帶來快感,但肯沒有,他剛接到哈里的指示要幹掉雷,所以他在痛苦。而且這份痛苦,不帶任何含蓄的,就那麼赤裸裸的呈現在跟前。

你說他跳戲,偏偏符合邏輯,你說他符合邏輯,偏偏打破了固有認知。

似乎過了好久,麥克唐納才按下心中的怪異和衝動,極不確定的道了聲:

「GOOD!」

……

這場戲之後,麥克唐納就一直心驚肉跳,他擔憂自己掌控不住對方,從而把電影搞得一團糟。

幸好啊,那個傢伙只任性了一次,很快便回到了讓人可以接受的路子。當然褚青覺得很有意思,那所謂的「新理論」雖然方向不明,卻增添了許多探索的樂趣。

這肯定需要漫長的時間去研究、開發,最後成功,亦或失敗。

若將《殺手沒有假期》的內容高度概括,那無非原則二字。

雷誤殺了小男孩,一直悶悶不樂,表面暴躁刻薄,內心卻充滿痛苦,以致於有了自殺傾向——這是他的原則。

哈里作為雷的負責人,要結束他的生命,因為殺了孩子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所以哈里會對追隨多年的肯開槍,誤以為自己也殺了孩子時,更會毫不猶豫的自殺——這是他的原則。

肯把雷帶入行,視為晚輩一樣愛護,為了保護雷,他不惜與哈里翻臉,最後跳下鐘樓向雷報信——這是他的原則。

至於旅館老闆瑪麗,她篤信「我的地盤聽我的」,以及好人是應該受到保護的。即便她懷有身孕,即便有人拿槍闖進來,也毫不示弱——這是她的原則。

而當這些原則碰巧都湊到一部電影中,那就衍化了故事主題,升級成非常牛掰的三個字:宿命論。

這片子的周期在40天之內,倘若一切順利,時間還算充裕。

前半部分的劇情略悶,更像是布魯日的旅遊宣傳片,劇組幾乎走遍了那些古建築,什麼聖母教堂,聖安妮教堂,耶路撒冷禮拜堂等等。

褚青的書沒白看,不拿劇本都能對上詞,巴拉巴拉的一頓介紹,還頗有見地。

以他如今對表演的理解程度和演藝經驗,基本告別了飆戲和炫技的低級趣味,顯得愈發通達寬和。法瑞爾使盡渾身解數,不管如何刺激或臨場發揮,總是在對方憨笨的笑呵呵中化作無形。

午後,大市場。

褚青和法瑞爾坐在長街上,對著寒涼的運河,背後是城市英雄彼得·德·科寧克的雕像,再後面,便是那座高高的鐘樓。

這場戲是講,肯試著開解雷,倆人叨逼叨叨逼叨了一堆廢話,結果屁用不頂。

如果法瑞爾的戲份為90%,那褚青的戲份就是83%,稍差一些,但也算雙男主。現在壞小子的態度要好很多,玩笑照樣開,尺度卻特別精準,往往在對方生氣前及時閉嘴。

等了一會兒,劇組準備完畢,兩台攝影機釘在前方。

「A!」

褚青收斂著面部肌肉,就是比正常情緒稍稍低落,又不至於不開心的樣子,緩緩道:「在想好好生活的同時,也得不斷對我殺過人這件事,進行自我麻醉。他們大部分不算好人,只有一個……」

「誰?」

法瑞爾扭頭,兩道濃眉配上古怪的抬頭紋,剛好組成一個囧字。

「丹尼艾利班的兄弟,他只想保護他的親人,就像你和我都會做的一樣。」

褚青抽了下鼻子,刻意暴露著內心,道:「他只是個小學護送員,但他拿著瓶子朝我撲過來,我還能怎麼辦?我只能開了槍。」

法瑞爾抿著嘴,表示特理解:「在我看來,如果有人想拿瓶子打你,那可是致命的武器,必須要承受後果。如果他空手朝你殺過來,那就是兩碼事了。」

「從技術角度來講,你赤手空拳也能殺死人。」

他持不同意見,道:「拳頭也是兇器,比如,比如,呃,他萬一會空手道呢?」

「你都說他是個護送員!」

「YES!」

「一個護送員特么的幹嘛要會空手道?他多大了?」法瑞爾覺得不可理喻。

「50歲。」

「一個50歲的護送員,特么的幹嘛要會空手道?他是誰,一個中國護送員么?」那貨還在掰扯。

到這兒,都是原有的對白,可麥克唐納又加了點梗。

只見褚青連忙擺手,糾正道:「NO!NO!空手道不是中國的,是日本的。」

「我特么管它是中國還是日本……」

「不!這個問題很嚴重,中國的是功夫,不是空手道。」他繼續糾正。

「FUCK!」

法瑞爾頓時跳了起來,歇斯底里的大喊:「我殺了一個小孩子,你卻在這裡不停的跟我說功夫?我認識你這麼久,你特么都沒給我表演過功夫!」

「嘿!你以為我不會么?」他也跳了起來,胖胖的身子還晃了晃。

「你當然不會,看看你的體形!」法瑞爾瞪大眼睛。

「……」

一秒,兩秒,三秒,褚青居然又坐下了,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反而腆著一張溫厚的大臉,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殺那個孩子的。」

「Perfect!」

麥克唐納喊了一聲,使勁拍著巴掌。

……

4月6日,《刑房》終於在美國上映。

這部早已被無數CULT迷想瘋了的作品,方一亮相就引得大批觀眾捧場。《恐怖星球》、《死亡證據》兩個故事連映,處處流竄著B級片的慣用手段:波大腿直的各色美女,嗨翻天的公路追逐、殺戮與爆炸,以及不講道理的喪屍橫行……昆汀和羅羅使盡了招數,誓要重現邪典電影的輝煌。

媒體方面也是好評不斷:

「這場美女+血漿的暴力旅程,會讓你再次在電影里找到刺激。」——《滾石》

「《恐怖星球》是羅伯特最好的電影,並且毋庸置疑,這是一部毫不含糊的傑作。」——IGN網站。

「七十年代邪典電影所產生的影響與衝擊力,在《刑房》里統統復活。他們倆復興了一種聲名狼藉但風靡大眾的電影模式。」——《綜藝》

「褚用那頂滑稽的假髮,展示了他的多樣戲路,雖然看起來確實很醜。」——《芝加哥論壇報》

如此種種,都說明了《刑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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