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螳螂對白眉

碼頭,船廠。

鏡頭對著成片的廢舊甲板,一個鐵籠子「咣啷」扔到上面,裡面困著一隻來自暗黑次元的硬毛大老鼠。

它因為找不到熟悉的小惡魔,而變得異常焦躁,吱吱叫個不停。

六個年輕人騎著車一路奔行,就是為了幹掉它,以便拯救世界。此刻,大家圍成一個圈,正商量著處刑方法。

「我說用石頭砸死它!」小哥甲道。

「我說挖個洞,把它活埋了更過癮!」小哥乙道。

「我都玩過了,把它淹在水裡面,看它能撐多久!」小哥丙道。

褚青光著膀子,叉腰而立,露著一身故意晒黑的皮肉,表示我就看看不說話。

「要我說……」

黃又楠忽然從他背後出現,手裡捏著兩根斷線,輕輕一碰,嗞拉嗞啦閃的嚇人,表情特得意,道:「用電電死它!」

「哇,這麼變態啊你?」褚青往後縮了縮,驚道。

黃又楠撇撇嘴,隨即蹲下身,拿著斷線就往鐵籠子上戳,小夥伴們也迅速蹲地,目不轉睛的盯著。

結果,丫戳來戳去,除了啪啪的冒火星子,老鼠仍然蹦達的很歡實,屁事沒有。

「喂,怎麼沒反應?」

「就是啊!怎麼搞的?」

「你行不行啊?」

大家紛紛抱怨。

褚青皺皺眉,忽而眼睛一亮,拍了拍他,道:「你個笨蛋!沒有水怎麼通電?」

「哎,對啊!」

「那我們快去找水!」

「喂喂,用不著!」黃又楠攔住他們,鄙視道:「撒潑尿下去不就行了!」

「好主意!」

「來!」

「來!」

小夥伴們連聲稱讚,以示其英明神武。

這場戲,攝影師要爬到很高的地方,從他們頭頂往下拍,給了一個俯角鏡頭:六個傻逼齊刷刷站立,包圍著那隻可憐的大老鼠,猥瑣的拉開褲子。

當然不是真尿了,每人手裡捏著個小水囊,用力擠出去就OK。

「嘩嘩嘩!」

一道道細流澆向鐵籠,約莫兩秒鐘後,褚青就像走著走著,猛地撞到了電線杆子,整個身體飛著向後倒去。

那五人見他動作,也緊隨其後,頓時,甲板上一片哀嚎。

「這下完蛋了!」黃又楠捂著襠部,滾來滾去的,簡直痛不欲生。

褚青沒他誇張,做出小時候JJ硌在炕沿上的那種表情:疼,卻是一瞬間的疼,等勁頭過了,又妥妥讓你回味無窮。

「咔!過!」葉瑾鴻喊了聲,揮了揮手。

他的話不多,挺嚴肅的一個人,演好了,拍拍巴掌,演不好,直接指出不足。褚青還可以,黃又楠就很怵導演,像昨天一場戲,這貨足足NG了三十多次,差點嚇哭。

「這老鼠怎麼辦?」

褚青爬起來,穿好T恤,踢了踢那籠子。

「呃,要不我們放生吧?」黃又楠不確定道。

「啊?」他眨了眨眼睛,感覺特詭異。

這就是城裡孩子和鄉下孩子的代溝么?

話說他小時候經常打老鼠的,掄著大掃帚拍過去,一下就砸成肉餅。不過活的不好抓,往往要幾個孩子圍追堵截,每次抓到了都很興奮,就跟片子里一樣,什麼水淹,火燒,活埋……喪心病狂的虐殺。

至於用電電死么,他還真沒試過。

其實他對這場戲的科學邏輯,持保留態度,就是尿到電源上,人體究竟會不會過電,這個事兒貌似沒有權威答案。

理論上,應該是靠譜的,因為電流經過:尿—小雞雞—腳—大地,會形成一個迴路,身體自然會被電到。

但是,好像有人做過實驗,表示該結論成立的條件是,你得撒出超級猛的尿才行。

一般來講,尿液排出以後,由於重力加速度的原因,很快就分成一截一截的……所以,如果想達到導電標準,你必須得尿成一條直線,而且要保持穩定頻率。

好吧,地球人撒不出那樣的尿。

……

《一碌蔗》是部懷舊片,任何一種懷舊,都需要相應的載體,才能讓人們產生共鳴。而葉瑾鴻選擇的載體,就是香港人最喜聞樂見的東西,功夫。

這個元素,幾乎充斥著整部電影,小到戲院門口的海報《精武門》、《馬永貞》,大到葛民徽演的武館師傅,和黃秋聲演的地痞流氓。

葛民徽在片中是蔡卓言的老爸,而黃秋聲,則是被男主角誤以為的殺父仇人,叫大喪。

此片的故事結構明顯分為兩條主線,一條是阿凡的感情發展,一條就是他的報仇之路。

大喪,是長洲島的混混頭子,仗著學過幾手洪拳,成天欺行霸市。他的地盤在關帝廟,每晚帶著十幾個馬仔擱哪兒舞弄拳腳。

阿凡為了報仇,而拜入葛民徽的武館,當然他的功夫不夠,還打不贏對方,但並不妨礙他時不時的噁心人家一下。

這貨經常潛伏在廟旁的樹上,拎把彈弓偷襲大喪,搞得他腦門習慣性的腫包。

今天的夜戲,就是拍這個部分。

由於涉及拳術的東西很專業,葉瑾鴻特意請了兩位行家幫忙,一位是武術指導董偉,一位是國術顧問李潤福。

前者比較熟了,業內頗具盛名,後者呢,其實是練洪拳的師傅,但現在改舞獅了,擱一家叫什麼國術龍獅總會的機構,做副會長。

董偉很帥氣的,扔到台前也是小生一枚,李潤福就忒慘了點,矮個子,短粗胖,還戴著眼鏡,城鄉結合部的氣質特濃郁。

晚九點,廟前小廣場。

雪亮的大燈照得通明,十來個後生圍成一圈,黃秋聲正在中間跳來跳去,伸胳膊踢腿,倒也能糊弄糊弄。

「嗬!嗬!嘿!」

他嘴裡發出怪叫,猛地轉身,卡在一個弓步造型上,道:「吶,本來這招要全蹲下的,我褲子開線了,先蹲下一半啊。」

接著,又連續耍了幾招,收勢道:「今晚打贏的那個,以後就跟著我混,輸的那個,給我補褲子。先說清楚,各憑本事,打死無怨。」

「咔!過!」

葉瑾鴻喊了停,顧不得理黃秋聲,立即叮囑道:「休息二十分鐘,準備下一場。偉哥,福哥,你們再幫忙指點指點,爭取一條過。」

「OK!」

董偉和李潤福同時應道,隨即上前,揪住兩個小武行各自教導。

其他的工作人員亦趁著間歇,喝水的喝水,吃飯的吃飯,尿尿的尿尿。褚青則叼著煙,蹲台階上看熱鬧,他今晚就一個鏡頭,所以特悠閑。

「哇,青仔!你太不像話了!」

黃秋聲自來熟的湊到他跟前,道:「到香港這麼久,都不知道來拜訪我一下?」

「喲,是我疏忽了,改天一定約您飲茶。」

「飲茶怎麼夠,吃印度菜才有誠意啊!」

「行,您說吃什麼就吃什麼。」他笑道。

倆人是第一次見面,可也沒啥生疏的,你的朋友,我的朋友,拉出去互相溜溜,全特么認識,沒辦法,圈子太小。

「哎,生哥,他們待會要比什麼?」

褚青陪他聊了幾句,還是對眼前的事情比較感興趣,不禁問道。

「什麼蟑螂白眉的,等下你看就知道了。」黃秋聲道。

「螳螂白眉?」

他精神一振,隱隱有了點譜。

休息時間很快就過,副導演高聲招呼,大家重新就位,準備開拍,隨著場記一打板:「A!」

就見黃秋聲轉了兩圈,喊道:「捲毛強!捲毛強!」

「這呢!」

靠牆站著,一位瘦得跟小雞子似的年輕人,弱弱舉手。

「你那套叫什麼來著?」

「螳螂片橋。」

「挺好聽的,耍給我看看。」

「哦!」

捲毛強晃悠到場中,雙腿一分,啪地就扎了個樁。

「嘖!」

褚青舔了下嘴唇,有點意外。

老爺子曾跟他簡略講過,南派螳螂拳就分兩派,朱家和周家。他都不太熟,僅曉得些皮毛,光看這樁身,應該不是「丁不丁,八不八」的朱家,而是講究千字頭,筲箕背,鐵尺腰,蛙仔膝的周家。

看這小子不咋地,樁身居然還不錯。

隨後,就見他雙臂攤開,手掌平展,似螳螂捕獵,動作極其短促、有力,一刁,一打,連環緊扣,一步多手,頗有種披荊斬棘的生猛氣勢。

「行了行了!」

黃秋聲連忙喝止,又轉頭喊:「光頭仔!光頭仔!」

「這裡!」一個長發的哥們應聲而出。

「你那套叫什麼?」他愣了下,問道。

「白眉九步推。」

「耍來看看!」

「好!」

這哥們趟開位置,深吸一口氣,雙手抬至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