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馮慶華的那種傳統江南婦女的勤懇勞作,手上老繭一圈一圈,頭髮用發卡隨意地箍著,張驍騎的母親,就是現在看來,也是風韻猶存,是個大美人兒。
二十歲生了張驍騎,就是現在看上去,也不會有人認為她兒子會有這麼大。
若說雍容華貴妍姿妖艷,張驍騎的母親絕對是夠格的。
她穿著幾十年沒有什麼變化,一直是這般的華麗,哪怕是在張家大院張三賢最怒不可遏的時候,她也總是昂著她的尖下巴。
雖然被人背地裡說尖酸刻薄,可得承認,這是一個大美人,張明堂的娘子,江綠竹。
一個曾經讓人心動不已的名字,一個讓張明堂洋洋得意的名字。
張明堂和江綠竹是很相配的,都是大學生,男的英俊瀟洒,女的美貌端莊,但是兩個人的價值觀卻在婚姻愛情之後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但是張明堂理解江綠竹,正如江綠竹同樣理解張明堂一樣。
所以他們分開了。
而深受極其嚴苛傳統教育的張驍騎,則是認為他的母親背叛了他的父親,實際上並非如此,儘管他內心也明確知道這一點。
但是他得找到一個可以責怪的人,否則他無法解釋為什麼父母會選擇分開。
「大娘。」張賁過去老老實實地行禮,邊上海倫和夏真都是點頭,海倫說著你好,夏真則是恭恭敬敬地跟著張賁行禮喊道:「阿姨好。」
江綠竹臉色一動,看到張賁後,才露出一個微笑:「小賁,長久沒看到,已經長這麼魁梧了。都快要有你哥哥一樣高了。」
美婦伸出手掌,摸了摸張賁的臉頰,這種動作自然而然,毫無造作,邊上夏真也沒有覺得彆扭,周圍的人都是竊竊私語。
「那不是張名堂的娘子么?怎麼又回來了?」
「他們復婚了?」
「不知道啊,看大公子的樣子,搞不好還有點懸。」
張賁又和張驍騎抱了一下:「阿哥你在家辛苦了!」
兩人分開後,張驍騎擂了他一拳,笑道:「比你阿哥我還要壯了,力道忒耶大了吧!」
張賁笑了笑:「正是長力氣的時候。」
邊上夏真愣神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地喊道:「大哥好。」
張驍騎看了夏真一眼,笑著點點頭,「你就是小賁女朋友吧,真漂亮。」
「誒?真的嗎?大哥真會夸人。」夏真飄飄然摸著臉。
張賁心中暗罵:傻娘們兒,你還能更傻一點么?
瞪了她一眼,夏真在後面跟著,江綠竹拉住夏真的手,輕聲道:「他們家的男人老一輩都是花花大少,就老爺子開始才專一的,你可要注意了,別讓他野在了外面,撒出去,絕對拉不回來。」
夏真瞪大了眼珠子:「?」
「不信?」江綠竹笑道:「驍騎他爸爸以前在大學裡,風度翩翩,走路吃飯都有人塞情書,別看他現在幾十歲的人一把年紀,實際上研究室裡面的女研究生,多半都是想要和他睡上一場。」
夏真越發地驚訝。
「再說小賁的爸爸。別看是個大兵哥一個,以為就是獃頭鵝,當年那些文工團的女兵,不看領導看英雄,可不在少數。也就是小賁的媽媽手段厲害,能將他爸爸栓住,這心裡頭,才裝不下別的女人。」
江綠竹一邊說一邊笑,渾然不覺周圍的氣氛如何詭異。
張賁在一旁道:「大娘說笑了。」
江綠竹卻是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只是對夏真說道:「你知道小賁從幼兒園小學到初中高中,女生就沒有少過。有一搭沒一搭的漂亮女生多著呢,還有一個日本來的小妹妹,長的漂亮可愛,人見人喜,你要是拿不住他,絕對會被那個小妹妹搶走。」
「大娘,由依是我妹妹。」張賁辯解道。
江綠竹一身皮草,脖頸間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的白毛圍脖,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是當她妹妹,因為你是榆木腦袋瓜子,老想著練功練出什麼大本事來。可你也不想想,人家小妹妹,當你親哥哥了么?」
她頭髮燙過染過,帶著捲兒,身上的香水味道很好聞,也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邊上張驍騎插不上嘴,只能幹著急,幾個人離老頭子越來越近,老頭兒捏著煙桿,也不說話,等到了跟前,江綠竹才收了笑容。
然後走到前面,好半天,才點頭喊了一聲:「爸。」
張三賢原本一張板著的臉,頓時鬆動了不少,悶聲道:「外面冷,去裡面空調間里吹吹空調吧。」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倒是讓周圍幾個老頭子佩服起來,這是實打實的佩服。
很多時候,張老三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潑皮無賴,但是看他縱橫天下幾十年下來,氣量胸懷,從來就不比別人差。
就這一句話,能夠讓這個女人進門,這氣量、心胸,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
好些為人父母的,多半都是怒不可遏,做娘老子的,都只會認為自己的子女是乖寶寶,是好人,絕對不會自責。
但是張三賢他很清楚,他是過剛易折,張明堂他沒有用教導張耀祖那般的方法去教,可以說是諸多照顧,到了張耀祖,儼然就是帶兵打仗,完全成了另外一個極端。
張明堂站在那裡,眼神複雜地看著江綠竹,兩個人互相點點頭,張明堂愣了一下才說道:「你來了。」
「嗯。」江綠竹輕點了一下額頭,然後拉著夏真,另一隻手卻不知道怎麼地還拉著海倫,朝空調間里走去。
裡面的小孩子們正在那裡梭哈,一把瓜子花生往口袋裡一揣,然後邊吃邊賭博,場景頗為詭異。
最後可能是看到來了人,趕緊將錢攥在手裡,擦了一把鼻子上滑落的鼻涕,就朝著屋子外面沖了出去,然後可能找另外一個偏僻的地方繼續玩牌。
張明堂站在門口好一會兒,他人高高大大,戴著眼鏡看上去很斯文,一看他年輕時候,就是屬於風流才子那一種。
江綠竹和他,真的是絕配。
老頭子愣了一會兒,才道:「幹活兒去,愣著幹什麼!」
張賁和大哥張驍騎砸那裡拉扯著桌板,一邊走,弟兄兩個一邊說話。
「阿叔人可能在國外。」張驍騎突然對張賁說道。
張賁一愣:「國外?阿哥你怎麼知道的?」
「MSS第十二局來家裡調查,其實也找我問過話,我能猜到。而且阿叔乾的事情可能還真是不能顯山露水。」張驍騎輕聲道。
兩兄弟走路時候也不對望,愣誰也不知道兩個人其實還在說話。
張賁有些埋怨道:「他總是這樣,還有沒有家裡人!」
「你算好的了。你看看我呢?我也不知道找她過來,對我和爸爸來說,是好還是壞。這個女人……唉。」
張驍騎長嘆一聲,張賁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然後突然問大哥道:「阿哥,如果我說我現在身家上億幾千萬,你怎麼看?」
「你中獎了?頭獎?」張驍騎問道。
這謊話其實是騙馮慶華的,張驍騎還不知道。
而且馮慶華也把幾十萬老婆本還給了張驍騎,所以見張賁這麼說,張驍騎自然而然地問道。
張賁吱吱嗚嗚了好一會兒,又道:「我在中海遇到一些事情,機緣巧合之下,現在可能也是個億萬富翁。」
咚!
「真的假的?!」張驍騎將一塊大桌板放在牆邊,站在那裡問道。
張賁點點頭:「沒騙你,就最近的事情。反正……一言難盡就是了。」
張驍騎套了一根煙,看到張明堂在看他,有收在了口袋裡,然後吐了一口痰,踩著雪嘎吱嘎吱的響,道:「你還真是應了老太公差過來的算命先生說的話,說你非常人,大富大貴。我只當是放屁,沒想到還真有點那個意思。」
那個算命先生,是張德功派過來給張賁算命的,出生的時候給算了一下,反正都是說了許多好話,起先聽著不當真,現在看來,倒是一一驗證的一般。
「算了。反正不管怎樣,好事壞事,和家裡說,出了事情,我這個做大哥的,肯定當仁不讓給你這個阿弟頂在前面。」
說罷,張驍騎又擂了張賁胸口一拳,覺得這小子肌肉厚重,驚詫道:「現在恐怕三個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了吧!」
張賁嘿嘿一笑:「在外面遇到不少高手,開了眼界。」
張驍騎輕聲問道:「又殺了人?」
張賁點點頭。
張驍騎一臉苦笑:「你這般做,又是讓阿公愁眉苦臉,又要掉頭髮了。哎呀,算了,反正他頭髮也光光的,就這麼一回事了。」
弟兄兩個在外面說話。
屋子裡頭,馮慶華也是坐在那裡,三人倒水上茶。
「阿嫂,碧螺春。」馮慶華給瓷杯子里輕輕倒了一點點茶水,頓時香氣撲鼻。
江綠竹最喜歡的,就是這碧螺春。
江綠竹連忙道:「弟妹,不要這麼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