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啟蒙之光照耀歐洲 被罵名包圍的哲學家

如果要在哲學史上找到一位挨罵最多的哲學家,那恐怕就非斯賓諾莎莫屬了。他生前就頻繁遭受罵名,死後依然罵名不斷。他被罵為「怕見光的寫匠」、「愚蠢的惡魔」、「喪失理智的笨蛋」、「哲學無賴」等等。

一些著名的學者也毫不含糊地表達他們對斯賓諾莎和他的哲學的恐懼。伏爾泰認為他的學說是「建立在對形而上學極大的濫用上」;萊布尼茲稱他的一本書是「讓人無法忍受的狂妄的文字」,是一本「恐怖的」書;哈曼,康德的同時代人及朋友,則將他描繪成「一個理性和科學的強盜和殺手」。

但奇怪的是,這仇視和謾罵的大部隊卻忽然遭遇到一批狂熱的追隨者。萊辛在一次談話中說「人們在談論斯賓諾莎時就像是談論一條死狗」,但「沒有任何一種哲學能像斯賓諾莎的哲學一樣」。赫爾德寫信時這樣寫到「我不得不承認,他的哲學使我感到很幸福」,「我每聽到這偉大哲學的一個音符時,我的心便得到升華」。而歌德說他對斯賓諾莎「曾真正狂熱過、熱愛過」。

那麼哲學家斯賓諾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什麼東西使一位崇拜者曾寫下這樣的句子:「這個一會被詛咒,一會被頌揚,一會被哭泣,一會又被嘲笑的斯賓諾莎?」

雖然他的思想曾掀起巨大的波瀾,但在所有的哲學家中,他或許是最孤獨、最內向、最謙卑、最安靜的一個。他1632年出生於阿姆斯特丹的一個從葡萄牙移民荷蘭的猶太人家庭,他名叫巴魯赫,根據當時的習慣他的拉丁文名叫本尼迪克特。二者的意思都是:被祝福的人。

不過從生活的表面看,斯賓諾莎並沒有得到祝福。他幾乎還未成年就捲入了與家鄉猶太宗教團體的激烈論戰中,爭論的原因是他對聖經傳統的批評。他認為舊約全書中充滿了矛盾和荒謬的看法,他不願也不能承認上面說的全是絕對真理。

教會曾對這位思想敏銳的小夥子寄予厚望,不過漸漸地,他們感到失望並開始疏遠他了。他們派人打聽他的底細,賄賂他,發現這一切都不能奏效後甚至要蓄意謀殺他,最後他被驅逐出教團。

斯賓諾莎並沒有選擇鬥爭,他不喜歡為了爭論而爭論,他曾寫到:「我讓一個人隨他的天性生活,如果他願意的話,也可以讓他為了他的福祉而死去,只要允許我為真理而活。」

然而,正是這一點引起了人們的憤怒:竟然有人可以不顧大家的想法,只在乎他個人的真理,絲毫不把自古以來的真理放在心上。斯賓諾莎非常堅定地獻身於他的真理,結果,他與當時的強權勢力成為了對頭,搞得自己也捲入了與猶太教的鬥爭中。

但是,聽從並且只聽從真理的召喚,不管它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也不畏懼常人的看法。從這個意義上講,斯賓諾莎才是一位真正的哲學家。

斯賓諾莎在經歷了多年的肺結核病痛之後,在44歲過世,死時依然孤獨。而他的最重要的著作——《理智改進論》及他的代表作《倫理學》在他死後才得以發表。

這時人們才明白,是什麼力量使這位思想家能面對同時代所有人的敵視和仇恨,依然忠於自我,忠於他所發現的真理,不為榮譽所誘惑,在孤獨中忍耐地堅持。他在頭腦中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他的內心已經走出暫存的世界,走向永恆。於是,他能夠忍受這個世界給他帶來的痛苦!

斯賓諾莎哲學的基本特徵是:在體驗現世痛苦的經驗中,充滿激情地擁抱永恆,並停留在熱愛之中。他說這是「對上帝的精神之愛」。

後人評價他說:「斯賓諾莎是個對上帝狂熱的人,」「他內心充滿了崇高的世界精神,無限是他的開始和終結,宇宙是他唯一永恆的愛。他聖潔而又謙卑地在永恆的世界中映照出自我,並努力使自己成為世界最親近的一面鏡子。」

斯賓諾莎的命運在哲學史上大概是絕無僅有的。作為一個理性主義者,他脫離了猶太教。作為一個猶太人,他又與世界相隔絕。再沒有像斯賓諾莎那樣孤獨的人了。然而,恰恰是在這份孤獨中,斯賓諾莎發現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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