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艱難歲月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沐猴而冠(續)

高宗武和陶希聖實際上是在元月5日就順利抵達香港了。之所以沒有當即將日汪協定曝光,是因為陶希聖的妻子和子女都還在上海。蔣介石知道事情原委後,敬佩陶希聖妻子萬冰如的氣節,不願讓她們母子落入日偽特務手中,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嚴令暫時不公布日汪協定文本,靜等萬冰如母子逃出虎口。

汪精衛不知道高宗武偷偷拍攝了日汪協定文本,當萬冰如求見陳璧君、請求准許到香港尋夫的時候,汪精衛沒有多想,竟然批准了。為了保險起見,汪精衛只讓萬冰如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去香港,留下三個年長的孩子在上海。那意思很明白,你陶希聖兩口子不要你的三個子女的命的話,就折騰去吧!

汪精衛想不到杜月笙遠在香港,他的青幫弟子在上海還有這麼大的能量,萬墨林竟然在七十六號特務的嚴密監視下把陶希聖留在上海的三個稍微年長的子女送上了前往香港的輪船。

元月22日,就在陶希聖的子女抵達香港的當天,也是汪偽中央政治會議即將閉幕的時候,《大公報》就刊登了高宗武、陶希聖致《大公報》的信和日汪協定全文,連日汪《絕密諒解事項》都全文照登。

高陶事件猶如一記悶棍,打得汪精衛眼冒金星。

此時的汪精衛,猶如一隻吹足了氣的皮球,正朝著投降賣國的軌道上快速滾動。突然之間,遇到一個鐵釘,狠狠地往皮球上扎了一個洞,這讓汪精衛是多麼的泄氣么!

就在3月20日汪偽召開的偽中央會議上,決定取消北平的王克敏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和南京的梁鴻志的偽中華民國維新政府,王克敏的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變成了偽華北政務委員會,只有偽蒙疆自治政府在關東軍的強烈反對下仍然保留了。汪精衛躊躇滿志,準備在30日搞盛大的還都儀式,公開宣布偽中央政府成立。現在倒好,高陶事件爆發了,一下子就戳穿了汪精衛的畫皮。

與偽滿洲國、偽蒙疆自治政府、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偽中華民國維新政府等漢奸政權相比,汪偽政權更具有欺騙性。因為汪精衛打的是與日和談、和平救國的旗幟,他的偽政府中雖然也網路了些當漢奸的北洋軍閥餘孽,但絕大多數是國民黨中央中聲譽很不錯的高官,政權組織方式是中央政治會議制度下的五院十四部制,打的名義也是國民黨,很容易得到相當一部分人的認同。戰爭么,有打就有和。許多人還存在一種糊塗認識,認為打是為了救國,和也是為了救國,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既然蔣先生的主戰救不了中國,為什麼不讓汪先生的主和上來試試呢?說不定能收到奇效呢!

高宗武、陶希聖把日汪秘密協定內容在報紙上一發表,那些原來對汪精衛搞和平運動還抱有幻想的人算是徹底清醒了,汪精衛再想用他過去輝煌的歷史和和平救國的主張欺騙民眾,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了。再有人想跟著汪精衛跑,就不用再打什麼為民為國的遮羞布了,只說自己要投降當漢奸就行了。

陳璧君自從遇見汪精衛之後,就對汪精衛一見傾心,從此誓死相隨。不過,現在的陳璧君已經不是獨身前往燕京營救汪精衛的陳璧君了,那個時候陳璧君是一個純潔的嚮往革命的熱血女青年,為了營救汪精衛可以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現在的陳璧君,雖然對汪精衛依然一往情深,但內心裡卻多了權欲和私心兩樣東西。汪精衛之所以投敵當漢奸,她和周佛海兩個起了極壞的推波助瀾的作用。這段時間,陳璧君又忙著替她插手汪偽政府的人事安排,把自己的侄兒都搞成了秘書長,感覺到終於嘗到了第一夫人的味道,正在興頭上呢!

見汪精衛一臉沮喪、精神萎靡不振,陳璧君就給汪精衛打氣,說事已至此,一味懊悔於事無補,還得按照計畫進行。只有成立了國民政府,建立了忠於自己的軍隊,才能幹出真正的和平救國事業。到時候還怕天下人看不清汪兆銘的領袖膽識么?

汪精衛平生不嫖不賭不抽,自從和陳璧君結婚後形影不離,對陳璧君很是親愛。陳璧君的話他是聽的,因為他知道這世界上如果只有一個人和他生死相從的話,那一定就是陳璧君。

在全國上下一片罵聲中,汪精衛領導著一群漢奸,開始上演還都南京、宣布偽國民政府成立的醜劇了。

3月30日這天,天氣晴朗。

一大早,南京城裡的汪偽警察就行動起來了,逼著市民們大街小巷掛起了國旗。

這南京城被日軍攻佔時雖然避免了歷史上南京大屠殺的慘劇,滿城居民都疏散了。但是市民們畢竟不都是達官貴人和富商巨賈,撤不到武漢、渝城去,他們還要生活,慢慢地大部分市民就又回到了南京,在日軍刺刀下討生活。

南京市民們剛開始聽說國民政府還都,有人還以為汪主席真的憑自己的雄辯滔滔說退了日本兵,還很配合地懸掛國旗呢,結果等國旗掛上來一看,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上怎麼有一片黃色飄帶的辮子,上面寫著「和平獨立建國」六個黑字,而且每面旗上的字體都不一樣,有楷書、行書、隸書,還有手寫體、印刷體,五花八門。市民們總算明白了,原來汪先生這是掛羊頭賣狗肉,這國民政府不是那國民政府。

有人就寫了首打油詩:「國旗竟有辮,例子確無前,貽羞全世界,遺臭萬千年」。很快,打油詩就在南京城裡傳開了。

汪偽國民政府設在戰前考試院的舊址。

大禮堂里,漢奸們在會場上用粉筆畫了一個個圓圈,圓圈裡寫上名字,便於參加還都典禮的群醜站對位置。

汪偽漢奸頭目一個個衣冠楚楚,分乘簇新的汽車,馳進了新的「國民政府」。下車後,這些漢奸們一個個擺出趾高氣揚的架勢,魚貫進入大禮堂,參加「還都」儀式。因為日本駐華大使、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西尾壽造大將都要前來觀禮。這些漢奸們都想著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表演一番。

進了會場才知道日本主子沒有來,漢奸們一下就泄氣了,穿軍裝的,穿藍袍黑褂的,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站到了粉筆畫好的寫有自己名字的圓圈裡,靜等典禮開始。

汪精衛來了,穿的是一套晨禮服,臉色依然白凈,只不過少了過去那種張狂,看上去有點像死雞娃臉。

沒有掌聲,沒有樂器聲。

汪精衛在一片沉悶中悄然走上主席台,以偽國民政府代主席兼行政院長的身份,有氣無力地發表了他的「就職」演說。仍然是那一通和平獨立建國的陳詞濫調。

汪精衛發表完就職演說,還都儀式就結束了。汪精衛總算是當上了夢寐以求的偽國民黨中央主席、偽國民政府代主席兼行政院長。

沐猴而冠,沐猴而冠啊!

還都儀式結束後,漢奸們通過偽組織「大民會」強迫部分人跑到街上喊了幾聲口號,算是搞了個慶祝遊行活動。

漢奸們的表演還在繼續。

偽國民政府這天正式公布《國民政府政綱》和《還都宣言》,在說明對外與日本親善、對內堅決反共的執政方針的同時,竟然煞有介事地規定渝城政府軍政人員務必於近期內到南京報到,命令國民黨軍隊「即日停戰,以待後命」,並宣布「渝城方面如仍對內發布法令,對外締結條約協定皆當然無效。」

梁鴻志的維新政府、王克敏的臨時政府也在這天公開宣言解散。這兩個漢奸頭子在通電宣言中把自己投敵當漢奸的行為說成是救萬民於水火、保一隅之元氣,好像全中國人都應該感激他們似的。

晚上,汪精衛專門發表了對日廣播講話,在感謝日本政府讓他的那個兒皇帝的同時,再次發誓徹底放棄過去容共抗日政策,重新確立和平獨立建國政策。

汪偽二號頭目陳公博也發表廣播詞,說什麼中日已經宣布和平了,中國老百姓必須知道怎樣做人、怎樣做近代國家的國民。什麼是近代國家國民的標準呢?陳公博大言不慚,說是必須認識中日今後是患難的朋友。

汪偽在慶祝,老百姓卻不買賬。南京城裡有些老百姓心內憤怒,扯下了汪偽國旗上寫有「和平獨立救國」六字的黃布條。這下,惹惱了鬼子兵,小鬼子直接對著汪偽國旗開槍,毆打懸掛偽國旗的住戶,還向汪精衛偽政府提抗議。汪精衛驚慌失措之下,再次派梅思平出發,到鬼子司令部賠禮道歉。

南京城裡是這樣,上海租界內的中國學生表現更突出,罷課,衝破巡捕的阻撓,高舉「打倒汪精衛傀儡組織」等標語,舉行遊行示威,沿途還散發了討汪傳單。

不管怎麼說,汪偽政權總算是粉墨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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