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雲激蕩 第八百五十一章 恐嚇(下)

一提到給烈士們發撫恤金,沈鴻烈不吭聲了。一個是他沒錢,再一個是國民黨啥時候會給共產黨發撫恤金啊?

劉一民見於學忠、沈鴻烈都不說話,轉而又說:「我們的烈士是為國為民族犧牲的,也正是因為有他們的犧牲,才換來了今天山東的抗日局面。就這,還有人不是想著如何去打鬼子,反而一直處心積慮想算計我軍。」

這話一說,于學忠和沈鴻烈都是心頭一震,劉一民什麼意思?這話指的是誰?難道韓德勤趁劉一民返回山東,已經在蘇北動手了?

于學忠和沈鴻烈這種想法很正常,他們一個是蘇魯戰區司令,一個是山東省主席、蘇魯戰區副司令,對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的精神清楚的很。只不過這山東不比其它地方,不好下手而已。如果韓德勤在蘇北動手,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等二人反應過來,劉一民突然站了起來,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沈主席,我問你,你是不是想把你的新四師開到大店來?你什麼意思,是想趁火打劫么?」

包括羅榮桓在內,屋子裡所有的人都震驚了,誰都想不到劉一民突然發作,對著遠道而來的沈鴻烈開火了。

沈鴻烈上次拜訪羅榮桓時,確實提出了要把山東省政府遷到大店來,把他的警衛部隊吳化文的新四師開進大店,負責拱衛省政府,遭到了羅榮桓的拒絕。他沒有想到,劉一民舊事重提,一改昔日在濟南送別時的關心,聲色俱厲地直接呵斥他。

在沈鴻烈的意識里,劉一民這純粹是犯上作亂,畢竟他才是國民政府公開發表的山東省政府主席。

略微愣怔一會兒後,沈鴻烈忍不住了,抗聲說道:「我是國民政府任命的山東省政府主席,是代表國民政府領導山東抗戰的,貴軍進入山東抗戰,理應服從山東省政府領導,理應保護山東省政府安全。把省政府遷到大店並無不妥,讓省政府的警衛部隊新四師進入大店負責警衛工作,也無不妥。劉師長,何來趁火打劫之說啊?」

沈鴻烈的骨頭夠硬,劉一民的鎚子更硬:「好,好,好你個沈鴻烈,還敢振振有詞!我問你,日軍在隴海路設伏企圖消滅我軍,天上是日軍的飛機,地上是日軍的大炮坦克和東西對進的重兵集團,我軍包括我本人,生死懸於一線。就在這個時候,你到了我大店師部,提出要把新四師開進大店。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棍打的,簡直就是直指沈鴻烈與日軍勾結了!

沈鴻烈氣的手都是顫抖的,指著劉一民「你、你」結巴了半天,最後才蹦出一句:「你這是栽贓陷害,毀我名譽。我,我要到蔣委員長面前去告你!」

劉一民緊繃著臉,說出的話像刀子一樣:「你要到蔣委員長那裡去告我?想得美!不把這個事情給我說清楚,你還能離開這裡?我實話告訴你,往輕里說,你這是趁火打劫、向我軍背後捅刀子!往重里說,得審查你是否投敵叛國,與日軍聯手攻擊我軍!不要說你要去蔣委員長那裡去告我,老子還要去告你呢!我要到渝城去,當面質問蔣委員長,問是不是他授意你那樣乾的。老子在前線提著腦袋打鬼子,你沈鴻烈和委員長背后里給老子戳刀子!讓天下人評評理,這是堂堂委員長、堂堂省主席乾的事么?」

滿屋的人都驚呆了,聽劉一民的意思,是要扣押審查沈鴻烈了。這可是大事,可了不得!

譚政和劉一民過去不熟悉,但是知道劉一民曾經抓獲國民黨陝西省主席邵力子、寧夏主席馬鴻逵,知道像沈鴻烈這樣無兵無將的省主席,根本就不放在劉一民眼裡。

譚政不愧是我軍中著名的政工幹部,腦子裡的政策觀念強,忍不住站起來提醒道:「師長,請你喜怒,話不能說過頭。沈主席畢竟是省主席,事情可以慢慢調查,等調查清楚了再向蔣委員長報告,千萬不能下令扣押沈主席。」

譚政是對劉一民不太了解,才站出來說這話的。羅榮桓、蔡中、曾中生他們和劉一民共事日久,見劉一民如此震怒,而且擺明了是在恐嚇沈鴻烈,稍一琢磨後就明白了,一號這是要徹底趕沈鴻烈走了。看來,一號的思想發生變化了,不願意再和沈鴻烈蘑菇了。

譚政的話一說,聽在於學忠的耳朵里,就成了劉一民馬上就要下令抓沈鴻烈了。按理說,沈鴻烈不停地告于學忠,于學忠恨不得沈鴻烈馬上滾蛋!但他畢竟是蘇魯戰區司令長官,真要是讓劉一民當著他的面抓了沈鴻烈,他的臉往哪裡擱?

于學忠站起來打圓場了:「劉師長請息怒。這裡面一定有誤會,我敢擔保,沈主席絕不會和日寇有牽連。」

蔡中冷冷地說道:「汪精衛還是國民黨副總裁呢,不也照樣當漢奸了么?不過,沈主席和汪精衛不同,最起碼在青島時候一把火燒掉日寇10座工廠,這一點大家都清楚。問題是為什麼時間就那麼巧呢?值得調查。」

曾中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說道:「戰亂年代,人心叵測。今日是戰友,明日就可能刀槍相向。厲文禮投敵前,曾經也是昌濰地區抗戰的一面旗幟。當然,沈主席堅持抗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問題是太過巧合了!還是查清楚好,如果沈主席是委屈的,也可以還他一個清白么!」

蔡中和曾中生能說這話,一點都不奇怪。特別是曾中生,和國民黨打交道多了,一提國民黨或者是蔣介石這幾個字,腦子裡條件反射,馬上就會把弦繃緊。既然明白了劉一民的用意,他們兩個自然是要配合了。

于學忠不是能言善辯的人,讓蔡中和曾中生這一說,立馬愣了,急得趕緊轉向沈鴻烈:「成章兄,你把事情解釋一下,別讓劉師長和八路軍弟兄們誤會。」

沈鴻烈此時已經百口莫辯了。

他當時向羅榮桓提出把省政府遷到大店,把新四師開進大店,確實是想趁著劉一民主力在蘇皖地區激戰,一時半會兒回不到山東,先控制魯東南腹地,等站穩腳跟後,劉一民回來也無話可說,他總不會直接動用武力來消滅自己吧?這事,他不但得到了軍委會的批准,還和自己的一班人多次商量。那班人看夠了于學忠蘇魯戰區司令長官部的臉色,急於另尋出路。再說,劉一民不在山東,羅榮桓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還不知道能不能指揮動留在山東的八路軍呢,絕對拿沈鴻烈沒辦法!這才有了沈鴻烈向羅榮桓要求移駐大店的事情。結果,羅榮桓結結實實地給沈鴻烈上了一課。等劉一民在隴海路激戰的消息傳來,羅榮桓忙著調動部隊準備增援,沒有時間和沈鴻烈磨嘴皮子,沈鴻烈知道劉一民要回來了,連晚飯都沒吃,就和于學忠一起返回駐地了。

這次,沈鴻烈還抱著一絲想法,要趁劉一民高興的時候重提此事。沒辦法,一來上峰逼的緊。二來跟著于學忠部,糧食問題解決不了,補充兵員問題解決不了。沈鴻烈不提不行。

這個問題再也不用提了。

沈鴻烈心裡清楚,劉一民咄咄逼人,擺明了是在構陷他。

問題是沈鴻烈百口莫辯,他要求進軍大店的時間點和劉一民在隴海路遇伏的時間點重合了。

死了那麼多人,其中還有對劉一民一往情深的八路軍大才女,劉一民肯定是要查清楚日軍為什麼會提前在隴海路設伏了。不要說是劉一民和八路軍教導師了,換成國軍任何部隊也是要查清原因的。就是拉杆子的鬍子,遇襲了、遇伏了,都是要查清原因的。

這一插,自己要求新四師開進大店的事就成了大問題了,劉一民要是不起疑心就見鬼了。

這事啊,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總不能把軍委會批准省政府和新四師進駐大店的命令拿出來吧?那樣,才叫兩面不是人呢!

百口莫辯的沈鴻烈,也不願自己不明不白地落個漢奸嫌疑。于學忠的話提醒了他,此時不說清楚還等什麼時候?

就聽沈鴻烈說道:「劉師長,你可以怪我莽撞、糊塗,也可以說我居心不良,但是不能說我和日軍有勾連。想我沈鴻烈,半生戎馬,一心報國,別人不了解我,你佔領過青島,也曾經為台兒庄大戰出謀劃策,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我一生清廉自詡,豈能與日寇勾結?此事確實是誤會,是我一時糊塗,覺得大店位於八路軍根據地腹地,把省政府遷到這裡比較安全。只不過是趕巧了,讓劉師長誤會了。」

劉一民嘿嘿一笑:「誤會?你說的太輕巧了吧?真的是只為了省政府的安全這麼簡單?小小的大店,能住下你一個師的兵力么?難道我教導師保護不了你和省政府的安全、非要開一個師進來么?你要幹什麼?難道是想以武力解決我的教導師指揮部么?是想抓捕我和羅政委么?沈主席,我知道你為官清廉,也知道你以前堅決抗戰。但是,你的話有人信么?不要說我不信,問問我八路軍死在隴海路戰場上的烈士們,他們信么?你的話我不聽,你去對渝城的法官們說吧,看看他們信不信!」

劉一民的話越說越嚴重,但是又很發人深思,在座的都是帶兵的,真要是讓沈鴻烈把新四師開進大店,會發生什麼事情,誰都不敢說。

羅榮桓嘆了口氣,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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