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壁立山東 第六百章 訓導

孫楚其實也一直在打量劉一民。

看劉一民大碗喝酒那種神采飛揚的架勢,孫楚心裡就琢磨開了,這劉一民為什麼能如此豪放地和晉綏軍一眾高級將領在一起喝酒呢?他不會不知道到了這裡等於進入了龍潭虎穴,如果閻司令長官一翻臉,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他。而且,他之所以這個時候來拜訪閻司令長官,那絕對是有由頭的,要不然他哪裡會有時間來古賢一游。

孫楚想想晉綏軍內部舊軍、新軍的衝突,想想八路軍在山西的發展,再想想影影綽綽聽說日本人通過蘇體仁派來了一個聯絡軍官,心裡就明白了,劉一民之所以大難不死之後直接來見閻司令長官,可不是來敘舊的,他是受中共領導人的指派,來做晉綏軍高層的思想工作的。

想起八路軍在山西每到一地就建立抗日民主政權,孫楚心裡就有火,忍不住就想向劉一民發難。但是看滿桌子都是歡聲笑語,孫楚不知道敢不敢破壞這種酒桌上的氣氛。畢竟劉一民在山西消滅了日軍的察哈爾派遣兵團、消滅了二十一旅團,曾經奪回過太原。那戰績,山西老百姓至今還津津樂道。山西抗戰之所以有今天這樣的局面,與當初劉一民一戰消滅日軍精銳部隊有直接關係。要是他和他的教導師不離開山西的話,太原會不會再次淪陷都很難說。

就在孫楚心裏面反覆思量的時候,楊愛源和劉一民喝上了。

孫楚心裡打了個突,眼前的這個八路軍師長,可是當年想一口吞下晉綏軍十萬主力的紅七軍團長,那個時候晉綏軍主力比現在力量強大的多。現在,經過一年多的抗戰,晉綏軍實力大損後恢複緩慢,而紅七軍團改編的教導師可是實力大漲。不說別的,光算算他們消滅的鬼子部隊數量和佔領過的城市,就知道他有多少槍、多少錢糧了。有槍、有錢、有糧,在現今的中國,要想擴軍,那只是一句話的問題。今非昔比啊,當年的紅匪頭目成了今日舉國矚目的抗日無敵名將,閻長官之所以與他把酒言歡、親的像骨肉兄弟一樣,怕是也清楚他的實力和地位。而劉一民之所以百無禁忌地在這裡喝酒敘舊,那絕對不單單是把晉綏軍看成值得信賴的友軍,不擔心個人安全,恐怕更多的是他把晉綏軍根本就沒有看到眼裡,說不定他還巴不得晉綏軍和八路軍鬧翻,好讓他們能獨霸山西呢!

孫楚太愛動腦子了,想著想著就想到死胡同里了,竟然把劉一民的來訪往不懷好意方向想了。

想到這裡,孫楚站了起來,端起酒碗,張口就說:「劉師長,你們八路軍會不會想把晉綏軍吞併了啊?」

一言既出,滿桌皆驚。

稍停片刻,有點惱怒的閻錫山,指著孫楚說道:「萃崖,你胡說個甚?快坐下!」

劉一民刻意營造酒桌上的歡樂氣氛,目的就是和晉綏軍高層聯絡感情,為說服閻錫山堅持團結抗戰打基礎。

孫楚這一發問,看似無禮,但也是晉綏軍許多將領的心裡話。

劉一民一路上心裡已經反覆琢磨過了,歷史上閻錫山之所以敢發動晉西事變,本質上講是因為閻錫山是個土皇帝,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是如何鞏固自己的統治。在他看來,無論抗戰與否,都要服務於鞏固他的政權,也就是為了存在。沒有了他的政權存在,還談什麼抗日不抗日?也是為了他的政權存在,他才與國民黨合作,請求蔣介石派中央軍入晉抗戰。眼見抗戰短期內看不到勝利前途,而日軍又成功偷襲珍珠港,他就轉而與日偽妥協。客觀上講,歷史上1939年底的時候,八路軍雖然經過北上抗日兩年的發展,實力壯大很快,但多處分兵,主力地方化,讓閻錫山產生了錯覺,以為他的晉綏軍還是山西最強大的武裝力量,八路軍不是他的對手,因而敢於向共產黨下黑手。

現在和歷史上大不相同,八路軍進入山西時實力就比歷史上強大的多,經過這一年多的發展,已經成了山西抗戰的主力,而且還擁有穩固的陝西抗日根據地,可以源源不斷地向山西前線派遣部隊、提供補給。反觀晉綏軍,太原會戰之後雖然大力整頓,實力有所恢複,但遠遠沒有到戰前水平。與衛立煌指揮的中央軍和八路軍相比,晉綏軍成了山西戰場上實力最弱的一方。這種情況下,閻錫山首先要考慮的恐怕是如何在夾縫中生存、如何才能不被中央軍和八路軍吞併的問題。

劉一民想不到孫楚問的這麼快、這麼直接。心裡登時就閃現了一個念頭,如果閻錫山膽敢再發動晉西事變,那就抽調教導師主力回援山西,一舉解決晉綏軍,進而集中八路軍全部力量,將山西的日軍全部消滅,把山西抗日根據地和陝西抗日根據地徹底併為一體,進而與日軍在華北平原決戰,那就距離奪取全面抗戰勝利不遠了。反正歷史上發動晉西事變後的閻錫山雖然沒有公開當漢奸,但也再沒有和日軍打過一次像樣的戰鬥,更不用說支援八路軍作戰了。而且解放戰爭時期他依然是我軍的死敵,與其到那個時候與力量壯大了的閻錫山死拼,不如早早地解決他。

這個念頭也只是閃了一下而已。

劉一民笑吟吟地問孫楚:「孫將軍何出此言啊?」

孫楚頭一揚:「劉師長,你們八路軍到山西來參加抗戰,我們歡迎。但是你們到了山西後,建立根據地和敵後政權,把山西變成了你們的勢力範圍,將山西省政府置於何地?」

劉一民依舊笑吟吟地說:「孫將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八路軍建立的根據地,是在敵後地區呢還是在晉綏軍控制地區啊?」

孫楚最煩八路軍幹部這樣說,那等於說晉綏軍無能,不能保境安民,導致國土淪陷。因此,孫楚強詞奪理道:「劉師長,你不用這樣羞辱我們。我們既然邀請八路軍到山西參加抗戰,自然是因為日軍勢大,我軍力量薄弱,擋不住日軍攻勢,導致大片國土淪陷。但是貴軍不應該忘記,在山西,我們是主,貴軍是客。貴軍收復失地後,應該交還山西省政府,由山西省政府統一管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貴軍在根據地內搞什麼民主選舉,一會兒弄個縣長出來,一會兒弄個區長出來,一會兒組織個民兵隊,一會兒組織個婦救會。都要像貴軍這樣,那山西省政府豈不是要名存實亡了么?我們山西,還是山西人的山西么?」

趙戴文貴為山西省政府主席,孫楚說的八路軍在敵後根據地建設政權一事本來是應該由他出面和共產黨交涉的,但他是個忠厚老者,不願意孫楚在給劉一民接風的宴會上發難。再說了,劉一民一不是共產黨主要領導,二不是八路軍總部領導,他只是八路軍教導師師長,充其量是共產黨、八路軍在山東的領導人。和他說山西的事情有什麼用?這些話還不如等周恩來、朱德、彭德懷這些人來了再說,至不濟也留著等到見到林彪、聶榮臻、劉伯承、鄧小平、徐向前、楊尚昆這些人時再說。

趙戴文站起來說道:「萃崖,劉師長剛剛脫險,是來拜會司令長官的。這些話說的有點不合時宜,也有失禮貌。來,快坐下吃菜!」

孫楚剛才也是腦子想到了那裡,變直了,隨口就開始質問了。但是既然說出來了,就索性打開閘門把話說透。見先是閻錫山不喜,接著又是趙戴文勸阻,孫楚就有點悻悻然地坐了下來,兩眼瞪著劉一民,看他如何解釋。

楊愛源、趙承綬、王靖國、梁化之心裡都會孫楚叫好,覺得這夥計夠意思,說出了大家的心裡話,坐在那裡都一動不動,有的兩眼直視劉一民,有的眼觀鼻、鼻觀心宛如打坐一般,有的眼睛在閻錫山、趙戴文、劉一民臉上掃來掃去,都不說話,熱鬧的酒桌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劉一民心裡對孫楚實際上非常惱恨,這傢伙,腦子讓驢踢了,好好的一頓接風酒,算是讓他給攪和了。不過,心裡惱恨是惱恨,孫楚的問題還得回答不是?

本來,劉一民完全可以說,我是個軍人,而且是過路探望閻司令長官敘舊的,這些事情請閣下與八路軍總部聯絡,也可以與我黨中央領導人聯絡,求得答覆。一推二五六。但是,劉一民不想這樣,他知道晉綏軍雖然和八路軍、中央軍相比,力量弱了點,戰鬥力也不行,但總歸是中國的抗日武裝,拉比棄好。而且,這段時間,閻錫山領導晉綏軍確實是堅決抗戰的,雖然沒有打過大規模的戰役,也沒有打過很有亮點的戰鬥,但確實是在和日軍廝殺。山西戰場也正是因為八路軍、晉綏軍、中央軍並肩作戰,才迫使日軍不得不取守勢。

劉一民喝了口茶,看了一眼閻錫山、趙戴文和幾個晉綏軍主將,慢悠悠地說道:「閻司令長官、趙主席、各位將軍:今天我是來看望閻司令長官和各位的,其實也就是在太原和閻司令長官一見如故,有點想他了。孫將軍剛才說的話,按理說我現在不在山西作戰,不能對山西戰場指手畫腳,我也沒有接到我黨中央、八路軍總部要我負責向二戰區長官部、晉綏軍解釋有關政策的任務,對孫將軍的疑問和看法沒有回答義務。但是,我們都是革命軍人,是戰場上並肩殺敵的戰友,這戰火連天的,我們能坐到一起就是一種緣分、福分。我有一些肺腑之言,想給各位說說,不知道是否會打擾大家的酒興?」

閻錫山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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