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燃燒的中國 第五百一十章 橫掃(一)

於春圃原名於壽生,是榮成縣城西鎮東蘭家莊村人,鬼子在膠東大掃蕩的時候,年僅20歲的於壽生參加了八路軍,成了膠東警備旅一團一營一連的戰士。

當了八路軍,啥都新鮮,喊「一二一」得先邁左腿後邁右腿,往地上趴叫卧倒,爬著走叫匍匐前進,而且還分低姿匍匐前進和高姿匍匐前進兩種,於壽生和他的戰友們被從教七旅抽調來的老紅軍連、排長訓練得每天都是精疲力竭的。

戰鬥那麼緊張,小鬼子一直追在屁股後頭,不停地有戰友負傷、犧牲。就這,部隊每天宿營後還得學習文化,住老鄉家裡還得擔水掃地,張口閉口得喊大娘、大叔,說話還不得帶髒字。

這都不算啥,特別讓於壽生想不通的是,拉屎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也被八路軍搞的那麼複雜。老鄉家有廁所好辦,離開時把茅廁里的茅糞挑到地里去上地就是了。野外宿營就麻煩了,本來莊稼地、野地也沒有人,隨便蹲那裡拉一下就對了,提起褲子走了就是了,可是不行,連長、指導員、排長都那麼啰嗦,非得讓挖廁所,部隊出發時還得用土掩埋,不留痕迹。用排長的話說,這是紅18團的老傳統,既不給老鄉惹麻煩,又不讓敵人發現部隊行蹤,一舉兩得。

還別說,這樣一來,八路軍和老鄉們真成了一家人。前一段反掃蕩戰鬥打的那麼殘酷,但戰友們都敢於拚命,原因是如果負傷了不用害怕,老鄉們會把來不及轉移的傷員藏起來,直到養好傷送還部隊。

雖然又苦又累,隨時還有犧牲的危險,但參軍時間不長的於壽生還是堅持了下來。他看明白了,八路軍是老百姓的隊伍,是真正抗日的隊伍。這支隊伍紀律嚴明,理想遠大,將來那是一定會趕走日本鬼子、建立一個新中國的。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於壽生覺得訓練有勁、打鬼子有勁,連給老鄉們喊大叔、大媽都有勁。

這人啊,幹什麼事情都得有悟性。於壽生雖然是個新兵,但他有文化基礎,在學校時候接受過韓復榘派去的軍事教官的簡單訓練,學什麼都快。特別是射擊,排長教的射擊要領他記的清清楚楚,十發實彈打靶,竟然打了九十環,直接發槍上了戰場。

到現在於壽生還記得第一次打死小鬼子的情景。當時連長帶著全連剛剛轉移到昆嵛山的一個小山溝里,炊事班剛用幾塊石頭支起了鍋,準備燒火做飯,讓連續幾天啃乾糧的戰士們喝口熱湯,山外就傳來了槍聲。哨兵報告說,一隊鬼子在追擊逃難的老鄉,正向小山溝方向追來。

連長馬上下達了戰鬥命令,全連迅速搶佔了小山溝兩側的高地。於壽生往山下一看,前面是一群老鄉,看樣子有一、二百人的樣子,正跌跌撞撞地往小山溝這裡跑,後面是三十多個小鬼子和百十號偽軍,邊追邊吆喝邊開槍。看著看著老鄉們跑進了山溝,小鬼子和偽軍也追了上來,連長喊聲「打」,連里的機槍就響起來了。

當時,於壽生瞄準的是一個偽軍軍官,那傢伙骨瘦如柴,一看就是個大煙鬼,揮著手槍咋咋呼呼的。結果,瞄的准準的,可是摟火的時候手哆嗦了一下,子彈不知道打飛到哪裡去了。

於壽生臉上紅了一下,心裡罵自己孬種,唾口唾沫,在手心裡擦了一下,再次瞄準。這回,他還是要打那個偽軍軍官。於壽生看的清清楚楚,八路軍槍一響,那偽軍官就躲到了後面,還在揮著手槍咋呼。這次於壽生手不再抖了,按照排長教的,三點一線,果斷擊發,「砰」的一聲,子彈就朝那為軍官的頭部飛去。結果,大出於壽生意料,那偽軍官正好一縮頭,子彈就打空了。

接連打了兩次空槍,耳邊就傳來的排長低沉的訓斥聲:「瞄準了再打,不要浪費子彈!」

於壽生心裡一激靈,部隊連續作戰,補給困難,子彈多麼寶貴,要是讓排長來打,這兩發子彈就是鬼子的兩條命,自己倒好,連續放了兩次空槍。

於壽生不服氣,定定心神。這次他不打那個偽軍軍官了,那小子是大煙鬼,最怕死,又狡又猾,躲的比較好,不好打。於壽生把槍口指向了小鬼子的指揮官,因為那傢伙拿著指揮刀,目標大。

新兵要想變成老兵,必須得經過幾場硬仗。於壽生參軍後,他所在的膠東警備旅各部隊都是我黨膠東起義組建的部隊,新兵成分高,戰鬥力較弱,配合教七旅作戰時,一般都只是承擔輔助任務。像於壽生這樣的新兵,都是部隊的保護對象,一般情況下上了戰場都有班組長在一邊保護,目的是盼望他們能儘快成長起來,成為戰鬥骨幹。因此,部隊雖然在不停地打仗,但於壽生和他的新兵戰友們很少有開槍機會。於壽生也是由於打靶成績好,才被准許投入戰鬥。

這一次,於壽生看的清楚,那小鬼子軍官躲在一塊岩石後面,機槍、步槍都拿他沒辦法,除非用擲彈筒炸他。但是經過連續戰鬥,擲彈筒榴彈就顯得特別寶貴了,連長一般會讓擲彈筒對付鬼子的機槍和擲彈筒,不會讓擲彈筒去對付鬼子單兵的。於壽生不相信鬼子軍官會一直躲在岩石後面,他可是戰場指揮官,必然會露頭觀察情況的。

於壽生判斷的也對也不對,對的是鬼子軍官確實露面了,不對的是鬼子軍官不是觀察戰場情況,而是下令撤退。畢竟於壽生還是新兵,不懂得把握戰場情況。小鬼子帶著偽軍正興沖沖地追擊逃難的老百姓,突然遇到阻擊,打阻擊的八路軍的火力又很強,一看架勢就知道是全部的日械裝備,聽槍聲就知道人數比日偽軍日數不燒。而且地形不熟、敵情不明,驟遇打擊,傷亡較大,再等下去的話,很可能就會有八路軍從兩邊包抄上來,想走都走不了了。這種情況下鬼子指揮官再不下令撤退那就真的成了陸軍士官學校出來的豬頭了。

鬼子軍官下令撤退後,就帶著鬼子偽軍彎著腰、面朝八路軍方向,借著地形掩護,緩緩向後退去。

於壽生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的三八式步槍已經牢牢地把鬼子指揮官的胸部套進了照門裡,排長說過,這三八式步槍有個特點,只要標尺照門裡有,一打就准。

就這樣,於壽生一槍打去,實現了他在抗日戰場上的開門紅,一槍幹掉了這股小鬼子的指揮官,喜得排長連連誇獎他。戰鬥結束後,不但獎勵他二十發子彈,還領著他去找了團里的射擊教員,讓單獨給他開小灶。指導員更是誇張,說他就像春天的萌芽,前途無限,壽生這個名字太老氣,乾脆改名叫於春圃。

部隊從膠東跳出小鬼子的包圍圈後,轉戰到了膠萊地區,恢複根據地。於春圃本身是膠東子弟,這膠萊地區與膠東相連,風俗習慣相差不大,見了老鄉們張嘴大媽、閉嘴大叔,走一路叫一路,老鄉們都喜歡這個膠東小夥子,喊他膠東小老鄉,戰地生活倒也過得順心。但時間不長,小鬼子就從膠東追了過來,部隊為了避免與日軍決戰,不停地轉移。一直到了清河地區,才算站穩了腳,開始開展冷槍冷跑運動。

兩個月冷槍冷炮打下來,於春圃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八路軍老戰士了,結果連長告訴他,旅部已經接到命令,等下個戰役結束後,膠東獨立旅要全部開到沂蒙山區接受編練司令部整訓,要他不要驕傲,就他那樣的槍法,也就是在膠東獨立旅這樣的新部隊里顯得有點出眾,放到主力部隊里也就一般戰士的水平,要是放到全師那幾個王牌團里,是個戰士都比他打的准。就這還只是射擊一項,論起其它戰鬥技能,那他純粹是一個新兵蛋子。說的於春圃心裡灰撲撲的。

這兩天,部隊接到命令,開始集中,看樣子是要打大仗了。果然,連長、指導員從營部開會回來,就要求各排檢查彈藥,抓緊補充。然後就開始了白天隱蔽、晚上行軍,一直向膠濟路方向運動。

11月7日,也就是王老虎襲占安丘縣城的這天,於春圃跟隨部隊到了益都縣北部的牛庄鎮附近的時家村。這牛庄在明朝的時候開始叫崇信鄉,清末明初發展成魯北有名的大集鎮,商貿流通業發達,是山東省三大牲畜市場之一,老百姓俗稱牛庄大集。這石家村也了不得,是呂劇的發源地,方圓百里家家戶戶都會哼兩句。不過這個時候呂劇由田間地頭搬上舞台時間不長,名字也不叫呂劇,當地老百姓俗稱「驢戲」,主要是因為呂劇主要創始人、東路琴書藝人時殿元曾以紙糊毛驢,化裝演唱《王小趕腳》,受到群眾的歡迎,人們便把它稱為驢戲。當然,老百姓這樣叫可以,文人學士這樣叫就有點不夠風雅了。於是,當起源於民間說唱藝術山東琴書的驢戲到濟南府演出並大獲成功後,文人們邊把驢字改為呂字,定名「呂戲」。一些喜愛山東琴書的觀眾對這種脫胎於琴書、又不同於琴書的戲曲非常喜愛,就把它叫做「化裝揚琴」、「琴戲」。

這呂劇主要演出小戲,也可以演出連台本戲,基本腔調是四平、二板,伴奏樂器墜琴、揚琴、二胡、三弦,俗稱呂戲四大件。

上次八路軍主力在冀魯邊全殲第十師團返回清河時,呂劇班子「義和班」、「慶和班」就曾經趕往小營鎮演出慶賀。現在八路軍到了呂戲發源地的時家村,村子裡各家各戶的院子馬上就響起了歡快的呂戲唱腔。

快天黑的時候,於春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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