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燃燒的中國 第四百零九章 浩劫(二)

1938年6月6日,正是農曆二十四節氣中的芒種。天微微明,魯中的田野上就到處都是忙碌的農人們。因為八路軍說了,小日本很可能派大部隊來作惡,大傢伙都在忙著搶收搶種。

郭店是濟南城東的大鎮,膠濟鐵路、濟青公路都從鎮子里經過。

自從魯中戰役勝利結束後,日軍一0八師團把這裡作為防守濟南的重要支點,駐了一個大隊的鬼子,還有幾百號偽軍。由於教四旅主力曾經威脅濟南東部,膠濟路停車了,濟青公路也中斷了通行,這些日偽軍如驚弓之鳥,每天都是戰戰兢兢的,生怕一個不留神兒,八路軍的炮彈就落到他們的頭上。

郭來順原是東北軍的一個排長,九一八事變後,他和弟兄們留在關外沒能撤回關內。開始的時候,基於義憤,他和弟兄們參加了義勇軍,後來作戰被俘,成了勞工。眼見日本人在東北成立了滿洲國,擁立溥儀做了兒皇帝,這東北怕是真正成日本人的了,心也就死了。加上見天都有勞工的屍體被日軍扔到山溝里喂狼,郭來順就覺得再不想法,自己很可能就死在這深山老林的日軍工事里了,說什麼都沒用了。所以,鬼子整頓偽滿洲國防軍的時候,他覺得是個擺脫做勞工命運的機會,就巴結看守勞工的日軍顧問,當了偽軍。不過由於他曾經與日軍打過仗,不受信任,沒有再當成排長,只能做大頭兵了。

這郭來順不管怎麼說,還算是天良未泯,加上當兵時間長,作戰經驗異常豐富,知道如何躲避炮彈,作戰時經常順勢落在後面,因此隨著日軍從東北打到熱河,又從熱河打到山西,竟然從戰場上活了下來。太原會戰後他所在的部隊被調到了山東,配合一0八師團作戰,後來乾脆被編入了華北治安軍,成了皇協軍的一部分,徹底配屬一0八師團指揮了。

這天清晨,郭來順和兩個偽軍隨日軍站崗。看著日軍士兵趴在機槍掩體里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郭來順心裡就直嘀咕,小日本也有害怕的時候!想想這八路軍教導師真的是厲害,連第八師團都敢收拾,說不定哪一天就打進濟南城了。要是當年東北有這樣一支部隊,恐怕小日本就不敢攻佔北大營了!要是這樣發展下去,就得考慮考慮這身狗皮還用不用在披下去了。

正在想心事的時候,就聽到「噗」、「噗」幾聲,雖然聲音很小,但郭來順打仗打老了,知道那絕對是子彈射入身體的聲音,趕緊往地下一躺,就地卧倒,瞪著眼睛四處一看,奇怪了,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啊?再扭身回頭一看,媽呀,和自己一道站崗的五個小鬼子竟然全部死翹翹了,頭上的血洞正往外冒血呢!

饒是郭來順見慣了戰場上的生生死死,也嚇得渾身直冒冷汗,趕緊埋下頭,一動也不敢動了。

直到身後傳來鬼子九二式重機槍和擲彈筒射擊的聲音,郭來順才敢再次抬頭,見一個小隊的鬼子上了鎮子圍牆,正在對東門正面的開闊地進行火力覆蓋。郭來順心裡一顫悠:剛才開火的弟兄怕是完了!

正在擔心,就見鬼子重機槍手的腦殼上滲下一道黑紅的血跡,重機槍啞火了。接著兩門擲彈筒也啞火了。郭來順心裡暗暗叫好,真他娘的好樣的,竟然能在鬼子火力下幹掉他們的機槍手和擲彈筒手,了不起!

這一下鬼子隱蔽在寨子圍牆牆根的暗堡不得不開火了,原來小日本為了不暴露暗火力點,這些暗堡都沒有開火,現在鬼子終於忍不住了,明暗火力全開火了。不過,對面並沒有八路軍的影子,而且八路軍用的武器類似於傳說中特工們用的無聲手槍,聲音幾乎聽不見,不好判斷他們的準確射擊位置,只能根據鬼子中槍的子彈軌跡,判斷大致方位。這樣一來,鬼子射擊就近乎盲目了。

打了一陣,鬼子傷亡越來越大,又看不見人、聽不到槍聲,只有一個一個士兵悄無聲息地死去,鬼子小隊長的戰鬥意志徹底被摧毀了,乾脆不打了,指揮士兵們把身體隱蔽在圍牆下面,再不露頭了。

郭來順站崗的位置就在東門樓子上,鬼子的狼狽相全部落到了他眼裡,特別是那個矮矮胖胖的小隊長,此時就蹲在距離郭來順不到60米距離的圍牆根,藉助圍牆的掩護嘰里咕嚕地不停下達命令。

說不清是天良發現還是受夠了小鬼子的氣,郭來順忍不住就把步槍對準了鬼子小隊長的後背,想了半天都不敢扣動扳機,因為他怕這一打自己就跑不了了。

可能這個鬼子小隊長確實是該死了,因為他就在此時轉過了身子,一眼就看見了郭來順手裡的步槍瞄向了他,張嘴就是一句「巴嘎!」

郭來順心裡咯噔一下:「壞了,被鬼子發現了!」手一緊,「砰」地一聲,子彈就飛了出去,准准地打在了鬼子小隊長的胸脯上,那傢伙登時了賬。

郭來順嚇傻了,腦子都直了,嘴裡哆哆嗦嗦地喊著「太君饒命,我不是故意的」。可惜小鬼子聽不懂他的話,就是聽懂了也饒不了他,幾個小鬼子同時朝他開槍,這個說不清是烈士還是偽軍的郭來順,跟著鬼子打了那麼多仗,最後還是死在了鬼子手裡。

狙擊三中隊八小隊隊長王瀟可不知道郭店鎮圍牆跟發生的事情,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透過瞄準鏡看的很清楚,駐守郭店的鬼子是一0八師團的。見小鬼子都已躲起來了,沒有什麼油水了,王瀟只能撤了,他還想到別的地方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不是一0八師團的鬼子。

這一天,濟南周圍的鬼子據點,基本上都遇到了八路軍狙擊手的攻擊,小鬼子不停地向師團部報告,遇到了魔鬼。

劉一民接到王同生報告後,心裡很震驚,寺內壽一這傢伙確實在玩花招,狙擊大隊打了三天,小鬼子除了用炮轟、用飛機炸外,竟然不出動部隊追擊,只是依託工事用火力驅趕狙擊手,而且後來竟然發現了三十三師團、三十四師團番號的鬼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歷史上這兩個師團可是1939年才成立的,怎麼這個時候在津浦路上出現了呢?

想想自從教導師參戰後,鬼子幾次增兵的規律,基本上都是把歷史上的師團提前編成投入戰場,劉一民心裡就直打鼓,按照歷史,這個時候鬼子應該是成立了十個師團,其中的二十一師團、二十二師團、二十三師團、二十四師團都已經在華北了,二十一師團更是栽在了自己的炮口下。餘下的六個師團應該是第十五師團、第十七師團、第一0四師團、第五十一軍、第一一0師團、第一一六師團。這些師團現在應該都到了中國,主要是為了加強武漢會戰時的兵力。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了第三十三師團、三十四師團,難道是小鬼子為了對付自己,提前把應該在1939年編成的十個師團又提前建成並投入山東戰場了么?要真的是這樣,那鬼子的兵力就太龐大了,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劉一民不敢怠慢,嚴令在魯南的洪超遠務必派偵察連潛入徐州附近詳細偵察,一定要查清徐州一線鬼子兵力變化。命令張洪濤無論如何要弄清滄縣鬼子兵力變化情況。

想想還是不放心,劉一民給中央發去電報,請求啟動能啟動的所有情報系統,務必搞清楚日軍進攻山東的兵力。

可惜,劉一民警覺的晚了點,鬼子開始動手了。

關東軍支援華北作戰的第一師團、第二師團、第七師團、騎兵第三旅團和三萬滿洲國防軍入關後,寺內壽一大將、多田駿中將、崗部直三郎中將親自接見了關東軍入關部隊大隊長以上軍官和滿洲國防軍團長以上軍官,給他們打氣鼓勁。寺內壽一老鬼子公開許諾,哪支部隊擊斃或活捉了劉一民,軍官軍銜一律晉陞一級,部隊放假三天。直把這些吃人野獸刺激得獸血沸騰。

好不容易等到部隊全部部署到位,寺內壽一迅即下達正式作戰命令,命令聯合艦隊艦載機攻擊青島、膠東,進一步吸引八路軍注意力;命令關東軍南下部隊突擊冀中、冀魯邊。寺內壽一在作戰命令上說的很清楚,徹底消滅華北平原上的一切抵抗力量,根除共產黨、八路軍。

1938年6月9日,日軍聯合艦隊艦載機編隊分三個波次,對青島海防陣地實施狂轟濫炸。日機不停地俯衝投彈,把所有可疑目標都炸了個遍。

就在劉一民反覆琢磨日軍為什麼轟炸青島海防陣地的時候,以第一師團、第二師團、第七師團、騎兵第三旅團為主力的日軍北線部隊對冀中、冀魯邊發起了突然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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